第二十九章 搶親的女人
馬車被圍,駕車的黑狼只能猛勒住馬。
車裡,馬車的忽然停步,使各自出神的東方無忌和衛曦之身子都往前傾了傾。
東方無忌警惕的側耳聽了聽,忽然一下子掀起了車窗帘子看了看,很快又放下去。轉頭對衛曦之說道:「好多人馬!奇怪?你得罪誰了?」
衛曦之眉頭皺得緊粘到了一處,心裡忽然劇跳起來:「人馬?會是誰?我不曾出去過,何來得罪?總不可能是糖兒追來吧?我們才離開了兩個時辰!」
東方無忌矮小的身子靠在車壁,小眼睛里很是不滿:「可若是她呢?曦之,你,想好了?到底是去是留?你身體如今這樣,我也確實不好幫你逃啊!除非,我把她抓來,當個人質,才有可能讓你我走出藍輿。」
「切不可傷了她!」
「那你說怎麼辦?」
「看看再說,興許只是盤查。」
車裡不出聲,趕車的高大漢子勒住馬,向整齊劃一紅色著裝的侍衛圈掃視一眼,極有眼色的對上木由英的臉,恭敬的拱了拱手道:「我等是泰清國王世子的隨員,將軍們這樣圍著車,所謂何意?」
木由英策馬上前,毫不客氣地問道:「哦?泰清國?王世子的隨員?那你們馬車上的是什麼人?」
高大的趕車漢子很客氣:「回稟這位將軍,馬車上的,自然也是我們泰清國的人。」
「把車簾打開,讓我們盤查。」
「呃,這位將軍,你們是什麼人?你這樣做,對兩國交往可不是件好事。」
「黑狼!少廢話!讓衛曦之下來!」
兩人正這麼你來我往的交談著,人群里忽然清叱一聲。
趕車漢子驚了一跳,木由英趕緊調轉馬頭,圍著的人馬也迅速的讓出一條路來。
黑狼緊皺著眉抬頭看,一個白衣白裙的女子,頭頂著紅色珊瑚花冠,花冠后長長的白紗垂到馬背,陽光從她背後照過來,透過長長白紗,使她的身影有些朦朧,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讓她帶著天神般的金色毫光,高貴而神秘的慢慢策馬過來。
黑狼看的有些發獃,木由英卻已經快速下了馬,一把掀起了馬車的帘子。
唐七糖坐在馬上,視線比較高,並不能馬上看見車裡的人,而衛曦之坐在車裡,卻在突然的帘子掀起來時,一眼,便看見了高坐馬上的唐七糖。
糖兒!
……我的糖兒真漂亮啊!
她說藍輿人成親的衣服是白色的,原來,世上真的有白色的喜服!
她說我一定會喜歡的,原來,我真的好喜歡啊!
她高高的揚著臉,她的臉便被陽光暈染成淺淺的金色,她頭上的花冠有些些歪,是你趕路太急了嗎?
她的嘴抿的緊緊地,她這是在生氣嗎?
可是,怎麼辦,我寧可你生氣,我也不想讓你來承擔我的痛苦!
衛曦之深深的吸了口氣,心中準備著說辭,準備著只等唐七糖來和他理論時,他便該有的絕情樣子。
然而,唐七糖沒有下來。
只聽她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在馬上高聲吩咐道:「木由英,將駙馬爺給我拉回去!立刻!馬上!」
「是!殿下!」木由英響亮地回答著,揮揮手,六十多人擁過來,有的下馬牽馬,有的和黑狼打鬥起來,有的開道,熱鬧非凡。
衛曦之瞪著眼,錯著牙,感受著馬車劇烈的晃動著,卻覺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一旁坐著的東方無忌竟然還笑了起來,說道:「這小丫頭有意思!桀桀桀,我還挺喜歡她這個樣子的!桀桀桀!徒兒,你自己說,如今我們該當如何?」
「我!師父!我不能留下來!我,我不能讓她給我解毒!」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別人這麼說便罷了,你竟然也這麼說?她是藍輿聖女!玉無雙無解!她的解毒之法,該當就是柳細腰拿你試的法子!你說,我能留下嗎?」衛曦之氣的怒瞪著東方無忌,只覺得心裡的煩悶無處宣洩。
「她真的是聖女?」
「師父!如今這不是重點!如今,我不能留下害了她!難道讓她和我一樣痛苦嗎?我不是柳細腰!」
馬車晃動的很厲害,外面人聲鼎沸,東方無忌還在問這些,衛曦之氣的大喊。
然而,車簾再次掀起,唐七糖緊繃的小臉探進來,大眼睛瞪著他,沖他喊道:「我也不是東方無忌!」
聲音很大,竟然嚇得車裡車外都有片刻的停頓和靜默。
東方無忌坐在車門口,看看車裡驚愕的衛曦之,在看看門口氣怒的唐七糖,用粗嘎難聽的聲音也吼道:「關我屁事!關柳細腰屁事,幹嘛總是提起她?」
可結果是,唐七糖和衛曦之兩道聲音同時回答他:「住嘴!」
唐七糖一甩帘子,人便鑽了進來,先是伸著頭湊向東方無忌,一點也不害怕他醜陋無比的臉,她頭上的紅珊瑚花冠上無數的寶石,搖搖擺擺,枝枝丫丫,東方無忌身子不禁拚命的向口仰。
唐七糖卻不放過他,搖著她纖細可愛的手指頭的罵他:「你個醜八怪!我說呢!衛曦之會逃跑,原來是你教唆的!你怎麼當人家師父的?口口聲聲要把我抓了丟你徒弟床上,臨了你又搞這些花樣!你給我下去!」
東方無忌氣得哇哇大叫,拍開唐七糖的手罵道:「什麼我教唆的?我只教唆他吃了你!哪有教唆他逃跑?我是那樣的人嗎?死丫頭別以為你如今是公主,我就不敢打你,惹惱了我抓你回龍澤!」
眼看著東方無忌手起伏揮舞著似乎要打到唐七糖了,衛曦之忙出言相勸:「好了,糖兒,不關他的事,是我要走的……」
他話還沒有說完,唐七糖忽然身形變幻,已經一把抓了他胸前衣襟,開始數落他:「對!還有你!你折騰什麼呢?說好了成親的!說好了怎麼能反悔?說好了的事怎麼能逃走?你給我回去!我唐七糖要嫁人,新郎竟然逃婚,你這是要我被人笑死嗎?」
衛曦之還在她究竟怎麼做到身形如此快速的疑惑中呢,卻聽她這麼說,心裡懊惱萬分,不禁揪著自己衣服說道:「放手!沒人會笑話你!你和我這樣病重纏身的人成親,人家才笑話你呢!好了,別鬧了,糖兒,你快回去吧!你既然已經知道我要逃走,你便更不該來找我了,沒得被人笑話!」
「不行!要逃也是我逃才對,哪裡輪到你逃!你今天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這是藍輿,我說了算!」
「糖兒!夠了!我不會和你成親,你這麼硬要和我成親算什麼事?」
「對!我就是硬要和你成親了!風水輪流轉,如今我是公主,你,只是個龍澤的病王爺,我就硬搶你回去怎麼了?看誰敢說一聲?」
「你!」衛曦之錯著牙,卻無話可說,只好狠狠心和東方無忌說道:「師父,你抓了她!讓她的人散開,到了龍澤再送她回來。」
可還沒等東方無忌出手,唐七糖卻身影很快飄到東方無忌身前,說道:「醜八怪,你給我聽清楚,我是真的能治好他!你若真心想他好起來,最好別做這種蠢事。」
東方無忌的綠豆小眼睛儘力睜大,似乎在分辨唐七糖說的話是真是假,很快,他醜陋的臉抽了抽,說道:「小丫頭,我相信你!你看要不要我幫你把他抓回去?」
「這還像話!」
「小丫頭,你若是真治好了他,我也當你師父吧,我看你身手好快!你和我說說,你剛才是怎麼一下子過來的?」
眼看著兩人在馬車門口說起這些事情來,衛曦之鬱悶的喊道:「師父!你先抓住她!」
可是,沒有人理他。
唐七糖氣哼哼的退了出去,東方無忌還跟在她身後問這問那。
衛曦之目瞪口呆的感覺著馬車開始掉頭,跑起來,窗外有侍衛們的呼喊聲:「起駕!公主回宮!」「公主威武!」「公主千歲!」他卻抓著身上的錦被動不了。
他正打算掀開帘子,飛身出去搶匹馬再作打算,卻聽見唐七糖的嬌叱:「東方無忌你煩不煩!你回去看著你徒弟!別讓他亂跑亂動!等我治好了他再說!」
旋即,東方無忌便真的回來了,還乾脆的點了他的穴,在衛曦之憤怒的目光中,幫他躺好,蓋上被子,怪聲怪氣的在他耳邊說道:「徒兒,你病入膏肓,但凡有一份希望,我都要你治好,我不管她怎麼治!我只在乎你!」
「師父!你不能這樣!若是糖兒有個什麼?我寧可死!」
「我不管。若是她有個什麼、你寧可死的時候,興許也比如今活得久!萬一,她沒事呢?」
「師父!」
「好了,別吵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早知道這小丫頭這麼執著要治你,我才不和你逃呢!多一個方法不好么?」
「你!」
衛曦之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精打細算,成了一出鬧劇,一出讓他尷尬不已的鬧劇。
當小丫頭一身白紗當先領路,雄赳赳氣昂昂的讓人將他從車裡抬出來,他簡直羞憤得死過去了!
宮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中,閃過鄭人鳳驚訝懊惱的臉,衛方勉幸災樂禍的臉,木由英不屑一顧的臉,還有藍輿王深思生氣的臉,和自己那無良師傅醜陋高興的臉,他卻只能轉轉眼珠子,任人把他抬進了宮中。
可鬧劇,似乎才剛開始。
接下來,小丫頭咬牙切齒的吩咐著人,將他放到巨大的浴池裡,有陌生的奴僕,沉默著,利落的給他洗漱,擦洗,換上了那身他說過,他很喜歡的新郎吉服。
他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頭上是紅色的包頭,上面裝飾著一些珊瑚,排列成藍輿吉祥圖案,白色的藍輿大褂,腰間是大紅色的腰帶,也裝飾著珊瑚吉祥圖案,白色的褲子配在大紅色的馬靴里,那馬靴上的紅色寶石閃閃發光。
他看見了自己的臉,在紅色的包頭下溫潤如玉,他看見了自己的眼睛,閃著期待和痛苦的光!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被人安置在裝飾著彩帶的輪椅里,被抬到了一個點滿彩色燈籠的大殿里。
藍輿王的臉拉得老長,很不情願的和王后坐在左側邊,王后很美,很慈祥,卻也帶著些無奈和擔憂。
古老神聖的樂曲響起,他看見了他美麗的新娘,從燈火閃爍中緩緩走來,她拖曳著長長的紗,手裡捧著一束開得熱烈的情人花,揚著滿足幸福的笑,向他走來。
從那一剎那起,他似乎便忘記了一切,只知道痴痴的看她。
再後來,一切繁雜沉悶的禮儀他都沒怎麼看清楚,時光似乎沒有再流動,他只知道痴痴的看著她。
有一個白衣的女人,似乎是什麼老聖女,她對著他和糖兒說了許多話,可他一句也沒有記住,她的嘴唇開合間,他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藍輿王和王后也和他說了很多,他也完全不記得了,他們的臉變換著一閃而過,他卻在他們的身影交錯中尋找他的糖兒。
一切似乎很慢,一切似乎又很快,有人將他抬到了一個房間,將他安置在白色的床鋪上。
他大張著眼睛,看床上方,無數的彩幔連接到屋頂,層層疊疊,彩幔間還墜著很多大大小小的花球,屋子裡是情人花的淺淡清香,明亮的燭火暈黃了屋子,遠處是愉快的鼓樂。
他又恍惚了好久,才突然轉著頭,慌張的尋找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要尋找什麼,他的心,此時太過繁雜。
糖兒好美,美得他什麼都忘記了,美得他心中起了期待,美得他動搖了要逃離的心,只想一直一直那麼看著他,再不分離。
可是,怎麼能,怎麼能讓糖兒傷到呢?怎麼能讓她經受和自己一樣的苦楚呢?
衛曦之痛苦的深深呼吸,他讓自己閉上眼,努力沉下心。
可是,心沉下去了,要逃離的念頭卻浮不上來了,他痛苦的發現,自己竟然在努力說服自己,留下來,留在她身邊!
衛曦之驚訝得瞪大眼,糾結的心七上八下著,房間的門卻推開了,有紛雜的腳步聲進來,似乎很多人,放了什麼東西又出去。
再然後,就是輕鬆而快速的腳步聲,一下子便到了他床前,他大張的眼睛里,猝不及防的落下唐七糖嬌俏的臉。
「嘿嘿!曦!你還好嗎?」唐七糖探身看著床上的美男,心情愉快的打招呼。
「糖兒,我,我們好好談一下。」衛曦之的心,複雜難言,卻在看見唐七糖的時候,決定好好和她說說,細說!
「我們是該好好談談,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沒想到,嬌俏的臉一閃不見了,衛曦之聽見她步伐輕快的離開,聽見她清脆的吩咐使女:「好好看護著,一個時辰內,任何人不得打擾!」
更重要的事?一個時辰?她,她要幹什麼?難道,她終究是要……
衛曦之從未有過的心跳得奇異的快,他努力的咽了口唾沫,眼光余光中,卻發現屋子裡的帷幔都慢慢放了下來,屋子裡有些朦朧,他慌張的喊:「糖兒!我們談談!糖兒,我們先談談!你別!」
唐七糖慢慢過來了,探身看了看他,笑著問:「怎麼了?你怕什麼?喊得這麼慌張?」
「你告訴我,你要幹什麼?」
「嗯……我要先脫你衣服。」
唐七糖盯著他的衣服,似乎在研究該怎麼脫,衛曦之急得大喊:「糖兒,不不不!我們不能!我們不可以!不,不是,糖兒你聽我說,你還小,你還不滿十五歲!我答應你,我不逃!還有,你知道的,我的毒,我的病,對對,我不舉!你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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