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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賑災

  雖然外麵泥水漫街,但他那樣的人,也是不該沾到的吧?那意思就是人接到了。因為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心情不爽,一氣之下弄了滿身泥。


  楚淵搖頭又苦笑了一聲,苦笑之後又浮上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她活著。那就好。他如一抹煙雲掠向龍淵閣。


  西側殿的燈倏然滅了。玄衣的青年向床上懶懶一躺,睡了過去。連一絲多餘的表情也沒有。


  草草洗漱一番睡了兩個時辰,天亮時蘇淺穿戴妥當隨楚淵上朝。


  這是她自接任太子秘書令一職第一次上朝堂。卻是在這種境況下。


  殿堂上高高在上的楚皇又憔悴了許多,原本就不大精神的一張臉更添了些灰白色。


  上朝討議的最主要的事便是安民心以及賑災。安民心卻是首要。楚淵代楚皇書了告天下書,言明昨日之災並非天災,實乃人禍,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文采之風流令人歎為觀止。


  此事若說是天災,那等同於說天行其道降罪楚國,輕則搞得人心惶惶,重則弄得戰亂再起民不聊生也不是不可能。況非常時期瞅著亂子意欲發個戰爭財的也大有人在。但若說是人禍,百姓心中也許會恐懼禍亂之人的能耐,且更多的是會激起同仇敵愾之心而更抱團。


  可見楚淵果然是搞政治的一把好手,將事情分析了個透亮。


  楚淵領了災後重建的重任,賑災之事卻落在了蘇淺這個秘書令頭上。


  這是個大麻煩。各國百年之間將財力全用在了軍備之上,楚國也不例外。國庫裏沒多少東西好拿出來的。


  蘇淺考慮了片刻,是這麽幹的:豪氣幹雲地將昨日在墓室贏來的金銀珠寶哢哢哢往大殿上一倒,動作瀟灑又帥氣。還未開口說什麽,大殿上已是一片抽氣之聲。但她拿了這麽多寶貝出來,總也不能白拿出來連個明白話也不說。一片抽氣聲中,她聲音清泠泠似山中泉水,話說得謙遜又不乏豪氣:“吾皇,微臣自蘇國來時,微臣的父皇給了微臣一些輜重做盤纏,呶,就是這些了。微臣當時隨陌太子一起來,一路上吃穿用度得陌太子照顧,節省了不少開銷,因此存了不少金銀珠寶。今日國家有難,做臣子的理當先國後家,微臣今日就將這些輜重全部捐出賑災,請吾皇不要推辭。”關鍵時刻,不忘拉拔上官陌一把,提高他在楚國人民心目中的形象。雖然他的形象其實已經到了一個相當高的高度,她也不介意讓這個高度再高一高。


  大殿上又是一片抽氣之聲。淺蘿公主真豪傑也。秘書令大人真乃國之忠臣也。多謝陌太子也。


  楚皇看著那晃眼一堆,情緒哽在要哭不哭將笑未笑那裏,不知該往哪一個方向發展合適,灰敗的臉抽筋似的動了動。心裏想著淺淺你倒是把東西也兌換兌換,別這麽明目張膽的好不好,那裏麵的龍鳳夜光壺青花蓮紋淨瓶紫玉祥雲如意等等可都是禦賜的陪葬品,大殿上過了眾文武的火眼的。


  其實楚皇倒是多慮了,眾文武還真沒敢往那方麵想。


  楚淵抽著嘴角看著一堆珠寶。她背著這些寶貝來他竟然沒發覺!

  楚皇咬著後槽牙說了幾句場麵話:“愛卿一心為國為民,此義舉堪為百官之表率,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胸懷,眾卿家實在應該多向你學習。”


  不忘順架爬秧,將她的意思圓囫圇了。


  蘇淺謙卑地拱了拱手:“謝吾皇誇讚,淺淺實不敢當。”


  楚淵挑眸看向她,一雙秋水樣眸子顧盼流光。袖中抽出一摞銀票,走兩步交到她手上,道:“父皇,昨日軒王叔出殯,飛世子見天降大災,做主將軒王陪葬之物品捐出,用於賑災,這是兌換的銀子,飛世子托我帶了來。”


  蘇淺在心裏讚了一聲。這準備,充分。


  楚皇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兒子,不知為何歎了一聲:“飛世子也是個曉大義的,你卻不該由著他胡鬧。怎能將陪葬之物挪出來?”


  楚淵就深深一拜:“父皇教訓的很是,兒子知錯了。但國難當頭,兒子竊以為人人當盡一份責。三王叔素來廉政清明,愛民如子,想來飛世子這麽做,三王叔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楚皇又歎了一聲,“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起來吧。”


  楚淵接道:“兒臣願效仿淺淺,將府中下半年用度縮減,今日也捐出十萬兩銀子賑災。”


  “如此甚好。”蘇淺不等楚皇發話,手已經伸到了楚淵麵前。


  楚淵眸光流轉,袖中又掏出一遝票子,拍在蘇淺手心。指尖不經意相觸時,微涼的觸覺令他輕輕一顫。眸光黯了黯。


  “皇上,微臣以為,眾位大人心係家國百姓,此時心中定也已經躍躍欲動為災民盡一份力了。微臣做了一個小小募捐箱,今日正好帶來了,皇上就給眾位大人一次表忠心的機會吧。”


  哪個想表忠心了?眾文武翻白眼。但人家一外國公主弄了晃眼的一堆堆在地上,他們這本國肱骨還真是不能不表表忠心。但忠心可大可小,也分怎麽個表法。一位臣子出列道:“皇上,臣等出門時並未帶金銀細軟,不若秘書令大人下朝後差人去微臣府上拿,或者,微臣送到太子府也可。”這樣既表了忠心,還可以表的很小說的很大。


  蘇淺笑道:“也好。不過眾位大人做此等於國於民的大好事,國家總該為你們記上一筆。這樣吧,眾位大人在紙上寫下捐款的數字,並簽上自己的大名,好作為做好事的證據千年萬載地存於史冊。皇上,你說臣的提議如何?”


  “甚好。國家理當為眾位愛卿記一筆載入史冊。”楚皇順杆繼續爬。


  蘇淺將銀票往晃眼的那一堆上一擱,拿一柄玉如意壓住,從袖子裏拿出樣東西,折吧折吧,居然成了一隻紅色箱子。箱子上“募捐箱”三個大字光閃閃金燦燦,是她從未有過的認真工筆。


  “表哥你幫我拿箱子跟在我後麵。”蘇淺將箱子塞在楚淵手上,袖中又掏出厚厚一摞紙片並一支狼毫,招呼駕前太監一聲:“公公,勞你給備點墨。”


  楚淵附耳低聲笑道:“今日袖中委實藏了不少東西,我說你怎麽不穿平時那種衣服,改穿寬袍廣袖了呢,原來乾坤在這裏。”


  蘇淺白了他一眼:“我還不是為了你們爺倆,不然你自己倒騰銀子賑災去。或者讓你老子從國庫裏撥。”


  “別,我錯了。我錯了。不過淺淺,你實在是有夠刁鑽,這下百官不捐也得捐,捐少了都不行。改日我代楚國百姓備謝儀登門道謝。”說是為了他們爺倆,楚淵又豈是不明白,她為的,全是楚國的百姓。


  “行。別備少了。備少了上官陌不讓你進門我可管不了。”


  “……”眼神就暗了下去。


  宦官托了墨硯上來,蘇淺笑道:“勞公公在後麵跟一跟。”


  “蘇大人客氣了,奴才的榮幸。”宦官笑意可掬,托著盤子在後麵躬身跟著。


  第一個被募捐的便是二王爺楚子非。無奈地笑了笑,在紙上寫下了十萬兩的數字,下麵簽上了大名。“二王爺捐十萬兩。”蘇淺高聲唱票。


  大殿上又是一陣抽氣。今日破財啊。寫少了被她念出來丟死個人。但有前例,不必高過十萬兩,也還算給麵子了。


  紙片飛進募捐箱,楚淵晃晃悠悠跟在她後麵。


  這一場早朝,愣被她搞成了募捐大會,連朝議如何賑災都省了。


  下朝時蘇淺又給了個建議:“皇上,宮裏每年不是辦賞菊會麽?您是不是該請請百姓來宮裏做客,安慰一下受驚的民眾?臣想許多商賈呀世家呀平日富甲一方,一定想朝拜您,一睹聖顏。”


  “你說的很是,那就由你來主辦吧。”楚皇扯出一絲笑。論及這些小計謀,誰及得上眼前這小女子!


  “臣定然竭盡全力,不負所望。”蘇淺衝他挑了挑眸,“不過,這是禮部的事,臣這算不算是越俎代庖啊?”


  “……”


  楚皇還未想個說辭出來,便聽楚淵道:“袁靖袁大人暫代禮部尚書一職,不若由他來主辦此事,倘使辦得好,可以考慮轉正。”


  蘇淺拋去一個激賞的眼神。愛她者,上官陌;知她者,楚淵也。


  “也好。袁愛卿就主辦此事吧。”楚皇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袁靖不卑不亢地出列一跪:“微臣領旨。”


  文武百官心頭一震,袁靖果然是有後台的。日後得罪不得啊。不過從商賈身上拔毛,這任務可不咋好辦呢。眾官又隱隱含笑。


  下朝時午時剛過,蘇淺和楚淵並肩往外走,邊走邊聊得火熱。楚淵講述的正是東山皇陵上無虛崖那一段。蘇淺沒想到,楚淵文章寫得好,講故事居然也極有天賦。一段故事說得跌宕起伏引人入勝。配以他清淡如水的嗓音,竟比看見真實畫麵還憾人。


  聽他說上官皓月,聽他說上官閑,那兩人的身份,那兩人的能耐,她驚也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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