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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克三王爺

  蘇淺喝一口酒看一眼天,心想,月光下酒,夠風雅了吧,附庸到這種程度,連自己都忍不住給自己叫好。


  風雅的蘇某人喝得興起,並沒發現東側殿房頂上也有一位以月光下酒的風流客,隻是那位風流客看來和她心情截然不同。


  風流客一身豔紅錦衣,衣袂上開遍金粉牡丹,一張臉媚過今晚的月光。風流客喝一口酒看一眼天,天上的月是恍惚的一片銀光,入眼繚亂。回眸時,看見正殿房頂上那一抹月白的影子,苦笑了一聲:“醉了吧。都出現幻覺了。醉了也好。”


  聲音落入蘇淺的耳中,她朝聲音源頭望去,便發現了和她一般睡不著的另一位風流客,東殿的上官克。克三王爺。


  蘇淺拎著酒壇身形如輕煙一掠,落在了上官克身邊。


  “唔,果然是醉了。”上官克喝一口酒,咕噥了一聲,揉了揉眼睛,目光定在她身上有些怔怔的,“就算是幻覺吧,你陪我喝一杯可好?嗬,也隻能是在幻夢中和你共飲。”他迷蒙著魅惑的丹鳳眼道。


  “為什麽是隻能在幻夢中才能和我共飲呢?你要是找我喝酒,我一般不會拒絕的啊。”蘇淺在他身邊坐下,疑惑道。


  上官克忽的修長的手臂一勾,攬在她腰間,她一個不慎,倒在了他的臂彎裏。待要掙紮,卻被他箍得緊緊的,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際響起:“淺淺,就算是在幻夢中,你還是要這樣避我如蛇蠍麽?”


  蘇淺愣了。這家夥是在說什麽自己知道麽?“你醉了,下去吧,別喝了。”她無奈地道。伸手去奪他手中的酒壇,卻被他輕巧避過--嗬,這敏捷的身手,是個喝醉的人該有的身手麽?

  “罷,我就陪你喝吧。但是,上官克,你搞清楚,這可不是你喝醉了出現的幻覺,我是真的蘇淺。”蘇淺無奈地笑了一聲,拎著自己的酒壇和他碰了一碰,喝了一口,繼續道:“上官克,你這是要鬧哪樣啊?不過是個楚魚嘛,娶回去擱家裏養著就是了。你仍可以做你的風流王爺啊。天下女子任你挑,隻要你想要,有誰能扛得住你的風流美色啊。”


  “那你呢?”上官克的呼吸就在她鬢邊,她不由躲了躲,皺眉瞧著他。克三這是要鬧哪樣?


  “怎麽不說話?天下女子任我挑,那你呢?你在不在其內?”上官克挑起氤氳的眸望著她。


  “真是醉了。”蘇淺推了他一把,坐得離他遠了些,喝了一口悶酒,嘟囔道:“我是抽瘋了才要過來瞧一瞧你。”


  上官克望著她不語。她瞥了他一眼,氣得轉過頭去再喝了一口悶酒。想她蘇淺酒品多好啊,喝醉了頂多往上官陌懷裏一縮,睡覺。這家夥倒好,胡言亂語些什麽!這什麽破酒品?


  她轉過臉去不看他,一口一口喝著悶酒。她覺得,自己其實也替他鬱悶的吧。娶一個那樣的女子。再回頭時,卻嚇了一跳。上官克正一雙丹鳳眼中氤氳滿水汽,看得她肝兒一顫。


  這家夥居然哭了?

  她一向覺得這家夥性子最是涼薄寡淡,流淚這種事情和他八竿子打不著。今日卻真是開了眼界了。


  沒等蘇淺開口,上官克先啞著嗓子問道:“淺淺,若有來世,你可願意先遇見我?”


  蘇淺心裏詫了一詫,這話是個什麽意思?說的好沒來頭。


  誠然,她以她比別人多吃了一世鹹鹽的經驗猜度,上官克對她也是動了情的,但這個情動到了什麽程度她卻不知。他不曾說過,她自覺也沒問的必要。但朗朗月空的就要她許他來世這就有點突兀且荒謬了。況且莫說來世這個虛幻的東西有沒有還兩說,就算有,她也做不得主吧。可見克三王爺腦子忒迂。


  她剛要說上一句“你喝醉了”,話還未出口,就聽克三王爺自顧自地說道:“你也覺得很荒誕無稽吧?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的。今生做不到的事,寄希望來生是傻子和懦夫才會幹的事吧?但是有什麽辦法呢?我和六弟一起遇見你,可那時你的眼裏隻看見了他,我就在你身後,可你卻不曾回頭。你覺得我說這個話奇怪吧?自然是奇怪的,我們相識一場卻從不曾相遇過。”


  蘇淺驚得木呆呆的。從他語無倫次自問自答的一番話裏抽絲剝繭捋出一點思路,她覺得,他的意思可能是她和上官陌第一次相遇在戎州的荒野中時上官克他也在場。這件事她委實不知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當年……她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望向湛湛夜空的目光有些恍惚。


  聽上官克冷笑了一聲,就如這初春夜一般寒冷。“淺淺,你可知道,這些年,所謂的克三皇子在西月獨得皇帝寵愛都是謊話。其實六弟才是他選定的繼承人,我又怎麽會得寵?你一直覺得我父皇他不喜六弟吧?”


  蘇淺點了點頭。他說的這些,她其實都是有些猜度的,隻是懶得去證實,如今從他口中說出,卻也證實了她的猜度正確。她點頭的意思是她知道上官克所說的事情,倒並不是回答上官克的問話。


  上官克其實並沒看她。一雙丹鳳眼在夜空裏無目標地睃遊。她點頭,他沒看見,自顧自說道:“那不過是做給你看。十一年前那一場相遇,根本就是預謀好的。當然,被算計的不止是你,還有六弟,還有我。二十一年前帝星降落於昆國皇宮,我聽聞帝星出世時那日陰天,天上諸星皆隱,唯一顆帝星高懸於昆國上空。那日正是你出生之日。”


  蘇淺嘴角抽了抽。這個意思是說她是那顆降落凡間的帝星是吧?多麽荒謬的說法。也因為這個荒謬的說法,教她憑空受了多少磨難經了多少殺戮!

  上官克喝得醉醺醺的,而他也確然不是個講故事的好手,話講得東一頭西一頭的,從十一年前直接扯到二十年前,跨度不是一般大。她倒是聽的明白,沒有插話,聽他繼續道:“帝星出,諸星隱,是天下大一統的征兆。令那些妄圖建不世之功業江山盡握手中的人惶恐不已。我父皇就是那些人之一,你從出生就沒少遭他暗害。”


  蘇淺不由冷笑了一聲。何止從出生起,她在娘胎裏就中了他下的斷情。


  “但每一次暗殺你都能巧妙躲過,他就更加惶恐了。他想了許多辦法,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後來你父皇氣急了,跑到西月皇宮給他一通猛削,他那一次被傷得極重,傷好以後不敢再對你暗殺,就想了一個讓六弟接近你慢慢圖之的計策。”


  蘇淺無語地望著夜空。她那老爹確然是個懶得用腦子的主,可以用拳頭解決的事情,他決計不會用腦子去解決。但,屠某人如今確然是不對她暗殺了,因已經改成亮堂堂的狙殺,狙殺令下得滿大街都是。


  “你不如說說那個接近我的計策是怎麽實施的吧,我比較感興趣。”蘇淺插嘴道。這家夥講故事的水平太差,她沒雅興聽他東扯一句西扯一句。


  “我不是正要說麽?你連這個耐心也沒有,不如不說。”克爺生氣了。


  蘇淺搓了搓手,這大爺脾氣。“我不插嘴,你說你說。”


  “你很冷?”上官克目光停在她搓得發紅的手上。


  蘇淺翻了個白眼。廢話,春寒料峭,在房頂上喝冷酒看寒星,不冷才怪。嘴裏卻道:“我不冷,你快說吧。”


  上官克坐起身,將身上的大紅錦袍脫下,不大溫柔地包在了蘇淺身上。蘇淺推卻道:“我不冷,你穿那麽少別感冒。”


  上官克凶狠地瞪了她一眼,道:“讓你穿你就穿,那麽多廢話。”


  蘇淺顫了顫,心裏想著如果回屋子去的話就不冷了,不必他拿衣裳來給她禦寒,廢話可能會少一點,但不敢說出口。唯怕逆了克爺的意克爺會一怒之下做出點什麽。隻得道:“我穿就是了,你繼續說吧。”


  上官克見她不再推開衣服,才躺下去,繼續道:“十一年前,我那不爭氣的母後和糊塗的丞相外公上演了一出暗殺六弟的戲碼。卻正好被他利用。他將計就計,暗地裏看著他們把六弟引出皇宮,意欲殺之,他使人助六弟逃脫了,然後讓救他之人引他去了正在荒野中的你身邊。六弟那樣的人,嗬,天下有哪個女子能見到他不動心?蘇淺,你也不能免俗吧?一眼就愛上了他,為他掙紮了這麽些年,為他做了那麽多的事……你們,不過是被父皇利用罷了。你可知道,斷情不能動情?他打的就是那個主意,讓你動情,毒發而亡。他卻沒料到,想要你命的,不止他一個,情焰蠱,春染蠱,不知還有什麽勞什子蠱呀毒呀的,相比之下,斷情真是已算不得什麽了。所以,即便你動了情,也沒有毒發,更沒有身亡呢。不知該說是天意,還是什麽呢?你是帝星啊,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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