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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世相許(1)

  上官陌難得的沒有說什麽。事實上,蘇淺和上官皓月親近,他從來也沒有說什麽。


  倘或到現在還不能適應她這種性子,他也白擔了愛她一場了。況上官皓月原本就是因了他才到了蘇淺身邊,他原本可以順風順水地做他的冥國接班人,不必有這樣一個糾結難過的人生,是他將他拖入了十丈軟紅,這件事上終歸是他欠了上官皓月的。


  上官陌隻淡淡吩咐了一聲:“小郗,揚帆。”


  風帆張起,海船疾走。


  海船和蘇淺來時走的並不是一個航向。這也無可厚非,來的時候在北岸登陸,走的時候卻是在藍月城南方的神殿山上的船。自然不可能走同一條航道。


  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即便是蘇淺這種沒什麽方向感的,也曉得這是要在海上繞個圈子才能回中土。


  船在茫茫海上航行了半月,依然不見半點陸地的影子,蘇淺就有些憋不住,抓著舵手郗道淩問方向。


  郗道淩隻能指著羅盤告訴她航向,至於船是要駛向哪裏,他很茫然地表示,隻有主子知道。


  他主子卻打上船以後,神色變得嚴肅非常,日日隻顧著打坐練功,能陪蘇淺的時間,隻有在她熟睡之後睡醒之前的幾個時辰裏,半個月沒和她說上幾句話。


  連上官皓月居然也是如此,關在自己的房間閉關。她唯一的消遣便是和墨淩頂著日出釣魚,魚釣的足夠多了,再頂著日落烤魚,間或趴在甲板上曬日光浴吹海風,偶爾也把上官陌教她的心法鞏固一遍,讓心髒裏的兩條蠱蟲睡得更死一些,心裏幻想著最好就一睡不醒。


  墨淩的臉再好看也不及她心中的上官陌,她看得煩了,端一碟魚幹走到上官陌眼前,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要麽把這個吃了,要麽停下來陪我說話。”


  上官陌無奈地收了功,探手將她一拉,她跌入他懷裏,被他雙臂一環抱住,她掙了兩下掙不出,氣呼呼地道:“你這是做什麽,既不理我,幹嘛又抱住我不放?你和阿皓到底在搞什麽鬼?一個一個如臨大敵似的閉關修煉。”


  上官陌唇角帶笑看著她,半晌,道:“唔,這個樣子,很像受了冷落滿腹怨氣的小媳婦。”


  蘇淺怒火上來,衝著他近乎完美的臉咬牙:“我就是滿腹怨氣,就是受了冷落,半個月不和我說句話,這破船也不知道要開到哪裏去,我都快要憋死了悶死了!”


  上官陌手攏在她的額發間,用寵溺的低聲道:“乖,別氣了。是我不對,把你疏忽了。現在就陪你去甲板上吹風好不好?”


  蘇淺活到這麽大,最受不住便是他的軟態度,心裏如凍土遇春風,立時化了個稀爛,軟著聲道:“怪冷的,不去了。這是往哪裏去,怎麽卻越走越冷?”


  上官陌瞧著她的眉眼臉龐,似瞧什麽寶貝似的移不開眼,水墨般的眸子裏全是笑意,直渲染得滿室春風。他聲音極輕軟:“是要去真如山,找師父給你解身上的毒蠱,之前不告訴你是怕你有負擔。”


  蘇淺的眸中閃出一片光來,如夜晚的星子一般爍爍,“你師父真如老頭?他能解我身上的蠱毒麽?”


  上官陌望著她,點點頭:“須合師父及師弟我們三人之力。”


  蘇淺自然是要追問許多細節問題,譬如是否會有危險?為什麽必須要他和他師父師弟?別人不行麽?其他種種,上官陌笑說她偶爾也有這麽明白的時候,想問題想得倒細。他卻隻回答她說再大的危險,也不會比現在蠱蟲在她身體裏更危險,至於為什麽是他們三人,卻是因為解毒時須三人同時作為,若不同內力進入到她體內,怕是難以融合,或者融合非常費力,他們師徒三人乃是習同一路內功,這個問題便可輕鬆解決。蘇淺將信將疑,再問,他答得都含糊,她便懶得再問。


  接下去的十多日上官陌卻不再練功,日日隻陪著蘇淺風花雪月,清晨相擁在甲板上看海上日出,從漆黑的海麵上慢慢浮出一點灰白,灰白很快便似被一支神來之筆塗抹成灰中透著黃,黃色變深,須臾便成淡紅,淡紅幾乎在瞬間便成一片赤紅,如躍出海平麵一般,天水交接處全是耀眼的赤金色,一顆紅日便從這絢麗的顏色裏蹦出來,他總會在這最絢麗的時候吻住她的唇瓣,換各種姿勢擁抱她,直到她幾欲窒息在他懷裏。一吻結束,早已天光大亮,太陽就懸在了船頭。


  午間兩人便在船頭開起派對,一個釣魚,一個烤魚,船上的另外三人不幾日便吃得腸肥肚圓,肚皮上貼出好幾斤油膘,蔬菜淡水肉類貧乏的海上能做到如此,可見上官陌手藝非凡。


  傍晚自然甲板又成了兩人的天地,看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一派海上風情。


  有時遇上風暴,五人於滔天巨浪中合力護著船不被風浪打碎,體味著和自然造化鬥的艱辛和樂趣,僅憑人力,搏出一片風平浪靜雨後彩虹來,何等快意。


  月餘之後,船終於抵靠陸地。抵靠的地點卻是在鬼魅森林的盡頭,北海岸。傳聞中的真如山就在昆國的最北端,沿著海岸線西行百裏便是。百裏長的海岸線,礁石林立海況甚為危險,船隻能在百裏之外的鬼魅森林盡頭靠岸,五人上岸再沿途西上。


  百裏之地,一例的高山峻川,人跡罕至,車馬難行,唯有徒步披荊斬棘。好在冬日草木枯萎,比夏日灌木叢生時行路倒簡便。


  倘或繞一段路,倒可以從昆國的邊陲市鎮租車馬前往,但如此勢必要暴露行蹤,反增不便。幾乎沒有權衡,上官陌便選擇了徒步。這樣的時候,他並非慣會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百裏之地,以五人的身手,不過大半日的行程,行至真如山下,天尚亮著。


  巍峨的一座大山,莽莽蒼蒼高聳入雲,山頂猶在雲端之外,浮雲繞山飄蕩,陡增幾分仙瑞之氣。大山雖處在昆國極北之地,卻因靠近海洋,氣候濕潤,並不見冷,山上蒼鬆翠柏,終年並不見雪色。


  上山的路極為陡峭,五人大部分時間都使出輕功飛簷走壁,上到半山真如老祖的蝸居時,天已擦黑。一個須發銀白手持拂塵仙氣飄飄的老人笑嗬嗬站在竹籬前,口中說著:“臭小子們,害我老人家老胳膊老腿還在此久候,真是不孝。”


  上官陌和上官皓月一個見麵禮卻行得恭敬端肅,蘇淺打量著一排竹舍,微微撇嘴:“老頭兒,你能掐會算,都算到我們要來,怎麽就不算算我們何時能到,倒白在風口裏站了這麽久。”撇著嘴角打量著簡素的居所,不屑的語氣:“不是我說你,活得比誰都久,怎麽的連你徒兒都比不上?”


  真如老祖將幾人往裏引,臉上著著實實一個大笑容,大約在山上孤寂久了,見到徒弟們委實高興。“小丫頭這話怎講?”


  蘇淺蹦到他眼前,哼道:“好歹他們還知道享受,一個個大權在握錦衣玉食的,住的都是金碧輝煌的亭台樓閣,你這倒好,半山腰上弄一排竹籬笆,寒酸死了。連雪影老頭子都比你會享受,他的雲雪山比你這氣派多了,十裏桃花十裏杏花的,還有間玉石雕成的房子。”


  真如老祖嗬嗬笑著:“兩個臭小子是被那些身外物束縛住了,怎及我老頭子逍遙。”


  驀地蹦出來個響亮的聲音:“臭丫頭,沒事幹嘛說我壞話!”


  蘇淺嚇了一跳,看著眼前蹦出的白老頭,氣得咬牙:“雪爺爺,你幹嘛嚇我!我哪裏說你壞話了!”腦子一下子回魂,“咦”了一聲,“你怎麽會在這裏?”


  上官陌一笑:“雪爺爺在此就好。”


  雪影老人直擺手:“我可不是你們真如山的人,不會你們的那些內功,這件事我幫不上忙。”扭頭看著蘇淺:“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我住夠冰冷的石頭房子了,來住住竹屋有什麽不行?”


  蘇淺翻了個白眼,“你倒是會享受。”


  上官皓月早已和真如老祖敘著話進了竹舍,墨淩卻和郗道淩不知去了什麽地方。大抵不過是找床睡覺或者逛山。


  晚飯時節這兩人卻又及時冒出,胡吃海喝一頓便杳然不知去向。上官皓月則忙著去向真如老祖討教武功上的問題了。


  蘇淺正狐疑著,卻見上官陌一身短裝小打扮出現在眼前,不似素日的溫潤風華,增了幾分幹練,她更疑惑:“上得山來怎麽你們都那麽忙,你這是去幹嘛?”


  上官陌溫聲道:“乖,自己先睡,好好養養精神。我和雪爺爺配製斷情的解藥去。”他寵溺地伸手胡嚕了一下她的額發,在她額間輕吻了一下,英姿颯爽地出門去了。


  屋中隻餘她一個,她打了幾個轉轉,見真如老祖這裏真是沒什麽好消遣的,悻悻地扭了個圈兒,往上官陌從前住的屋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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