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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如願以償(3)

  待她從自己的世界裏清醒過來,已然置身於一片緋紅之中。身下是緋紅的繡凳,眼前是紅羅帳,鴛鴦被,大紅喜字,龍鳳雙燭,桌上的花生紅棗桂圓蓮子並一壺佳釀……這些,不是洞房才該有的麽?蘇淺心髒啪地停掉,驚呆地望著上官陌,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你,你竟準備了這些。你是什麽時候準備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上官陌長身玉立站在她麵前,月白的天蠶絲錦衣衫,衣袂袖口處繡著怒放的玄冬花,腰係玉帶,墨發披肩,雖然通身無別的飾物,偏就風華絕世無人可匹。蘇淺再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喉嚨依然又幹又澀又緊。


  上官陌嘴角銜著一抹笑意,開口說話時聲音如山泉般叮咚過耳:“雖然我很想立時就大婚,但你既然想先去葉城理一理舊賬,我隻好將婚期拖一拖。準備這些,一則,因為情焰蠱長久的留在身體中終究不大好,怕是久則生變;二則,我已等你等得太久,哪怕再多等一刻,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所以,我不想再等了。這裏條件有限,我隻能準備這麽多,可能會委屈你,待回到蘇國,我一並都補給你,可好?”


  他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話從耳邊飄過,隻留下宛若輕雪軟絮拂過般的涼軟感覺,他說了什麽,卻連一句也沒聽入耳中,隻聽見他問“可好”二字。這樣的情境下,哪怕他做再過分的要求,她想,自己也隻能答個“好”字。


  於是,她啞著嗓子,順從地道:“好。”


  他說要去沐浴,她也隻是呆萌地應是。他給她寬衣解帶,衣袖中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他笑了她一句:“你也不嫌沉。”一堆瓶瓶罐罐中,他眼尖地看見了昔日楚淵贈予她的一瓶香水,乃是佛焰樹的花提取的香,他眉峰幾不可見地輕皺了一下,打開瓶塞,將一整瓶的香水全倒入了浴桶中。


  蘇淺心疼地咬牙:“這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一瓶佛焰花香水了呢,前年我生辰表哥送的。”扼腕一歎,“今晚這整座城都該轟動了。天降異香,人間遍地春色。”


  上官陌眸光微深,語氣卻依然淡淡:“這是楚淵給你的?以後他給的東西別再隨便要了。”


  蘇淺望著他涼涼的情緒,靈台如降下一片冷雨,驀地清醒,“這個有什麽問題麽?”


  上官陌將她扔進浴桶,淡漠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佛焰花並沒什麽問題,隻是這香是櫟鳥的最愛。”


  蘇淺不甚在意,“你說表哥利用這個香追蹤我?但櫟鳥是傳說中的鳥,他上哪裏養那種神鳥去?”頓了頓,從善如流道:“不過,既然你不讓我要,以後我便不要他的東西就是。你不要為這個不高興。”伸手鞠了一捧水往臉上撩,佛焰花的香氣直撲鼻息,她嘴上雖說不信楚淵能養那種鳥,但心裏卻是有八分信的,不然怎麽解釋他那麽及時地出現在真如山上?要知道他們一行是從海上來的,行蹤隻可能暴露在冥國,卻不可能暴露到楚國去。她想著,忽的意識到什麽,暴跳起來:“我為什麽在水裏?”


  上官陌淡淡瞧著她裸身站在水中,語氣更淡:“你說要沐浴,我就伺候你寬衣解帶沐浴。”


  她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見自己未著衣物,哇地尖叫出聲,慌亂地縮進水中,瞪著他發怒:“你,你!”想要說你背過身去不許看,連自己都覺得這話矯情,你了半天,再沒有了下文。


  上官陌勾唇低笑了一聲。她耳熱心跳不敢看他,須臾,覺出浴桶中的水往上猛溢,背後貼上來一片清涼滑膩,耳鬢邊有溫熱的呼吸傳來,她緊張得一顆心要蹦出來,耳邊卻響起他輕而清的聲音:“你我既然能養鸞鳥,楚淵養櫟鳥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她思緒被他牽引,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也是哦。我都忘了小白和黑老鴰是鸞鳥了。”想到這裏又生出一聲歡喜的歎息來:“小白和黑老鴰都生了一窩小鸞鳥出來了,我還沒有見過。你見過麽?那兩隻破東西護什麽似的不讓我看。”


  上官陌在她耳鬢邊輕笑:“誰讓你老對它們使用冷暴力來著?”


  蘇淺不屑道:“你難道還少威脅說要燉了它們了?”


  上官陌輕笑:“我隻是威脅,你卻關了它們多少回禁閉。你太厲害了。”


  蘇淺便得意地笑:“是啊,我很厲害的。所以你以後最好不要惹我,否則我也會關你的禁閉。”


  上官陌把水撩得嘩嘩響,佛焰花的香氣濃鬱得似要爆棚而飛,他的聲音在嘩嘩的水聲裏不那麽真切:“你對誰都厲害,卻獨獨對我下不去狠心,我了解的。”看她似要佯裝生氣打人的樣子,他忙又道:“回頭讓小鸞鳥來覲見淺蘿公主你。”


  蘇淺記起,曾經有那麽一回,他說,你對他們每個人都好,卻獨獨遠著我,對我狠心。那日她很想說,遠著你,對你狠心,實在是因為不敢靠近你,一靠近,便把持不住自己要陷落。可那時,生命都已經朝不保夕,又豈肯拖累於人。隻是後來他一再步步緊逼,她隻有兵敗如山倒的份兒,到後來亦生出許多貪欲來,隻想著萬劫不複也要抓住這個人。這個攪亂她一顆芳心十幾年的人。


  她嘀咕了一句:“如今,你知道我的好了?”


  他似沒聽見她的話,良久沒有反應。水漸涼,她正欲起身,依稀聽見他好像說:“那時那麽說,隻是想要迫你正視你自己的心。你對我好,我一直知道。”


  蘇淺欲要再說什麽,人卻被橫抱起,一方錦稠落在了身上。她驚呼一聲,想要說什麽,全忘在了腦後。


  柔軟的錦稠拂過身體,隔著錦稠他的手如火一般灼燙。她慌張地自他臂彎裏跳下,奪過錦稠,語不成句:“我,我自己擦就好。”


  聽見他輕笑一聲,人已消失在身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吞吞擦幹身上頭上的水漬,穿了月白的中衣轉出屏風,他已坐在桌前,同她一般隻穿著月白天蠶絲錦的中衣,手中把了一盞玉杯,不知道是因為才沐浴過,還是因為自己已喝了蠻多酒,他的臉色象牙白中帶點粉,看上去極是魅惑。


  見她出來,上官陌向她招了招手:“過來。”


  她慢慢吞吞向他蹭過去,短短幾步路,她磨蹭了足有盞茶工夫,聽他不耐地抱怨:“蘇淺,你腳底下是有黃金嗎?那麽舍不得邁步。”


  蘇淺輕哼了一聲,終於蹭過去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他將一隻斟滿了酒的杯子遞在她手心中,很隨意地道:“合巹酒要留在大婚的夜裏,今夜權作和你小酌了。這是你珍藏的玉蘭釀,我差人從蘇都挖了來一壇,味道很不錯。”


  蘇淺小聲咕噥了一句:“我的東西你倒是都知道藏在哪裏。”


  上官陌回以悅耳的輕笑,和她手中的杯子碰了碰,飲了一大口,她皺眉阻止:“你酒量淺,這酒過於醇烈了些,少喝些吧。”


  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咬牙。他酒量淺?但還是伸手去奪他手上的酒杯。


  奪他杯子的時候不經意靠近他,他溫暖的呼吸泛著玉蘭釀的濃香,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心髒再一次啪地停掉。她忙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好似杯中的酒可以解救她停掉的心跳。第二杯酒便已無須上官陌替她斟,她自己斟了滿滿一大杯再次一飲而盡。


  上官陌瞧著她片刻,探手奪了她的杯子,聲音暗啞魅惑:“還是不要喝了。你若醉了,我今夜就白準備了。”


  玉蘭釀卻是烈極,兩杯酒下肚,她已經迷惑了雙眼,眼前,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各色吉祥物品擺了一桌,龍鳳喜燭高燃,銀鉤掛住紅帳,鴛鴦被翻紅浪。這是誰的洞房麽?她想著,忽的想起上官陌說這是為她準備的,她就覺得心髒一陣狂跳。這樣美好的洞房花燭,原來是自己的麽?一忽卻又想,是醉了吧,怪道剛才見上官陌雙頰微粉,原是這玉蘭釀太烈了。


  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迷蒙的雙眼再看他,他隻著中衣的樣子卻是極盡魅惑性感,她忍不住將一雙柔軟小手向他伸了過去,直剌剌捏住了他的衣帶,隻輕輕一拉,他象牙色的肌膚便盡現眼前,一片春光媚人眼。她聽見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上官陌蹙眉望著她,輕歎一聲:“你真是。”


  她纖細的身軀被他淩空抱起,伴隨著她一聲驚呼,一雙月白的身影已落在豔紅的鴛鴦錦被上。


  她雪白的藕臂環住了上官陌的脖頸,灼熱的唇瓣貼上他微涼的薄唇。


  他的手忽然在她腰際停住不動。整個人似有一瞬的僵硬。


  “上官陌,你這是在緊張麽?”她貼著他唇角,挑眉問他。心裏卻一陣得意,終於有一次,是自己把握了主動,翻身做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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