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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意外(2)

  葉清風同著墨翼進門,入眼處,上官陌正一手握住蘇淺的手給她度功力,一手握著絹帕給她擦拭臉上的淚痕。蘇淺的心神已然穩定下來,不再流淚,上官陌的臉色卻比先前更蒼白,幾乎成透明色。


  葉清風望著他,又急又惱地道:“你不要命了?好不容易救回一條命,你是要搭在這裏麽?”


  上官陌沒看見他進來沒聽見他說話一般,不搭理他,清風無奈,隻好拊掌在他後背度功力給他。


  良久,蘇淺漸漸褪去不安,呼吸變得綿長輕緩,沉沉睡去,上官陌方收了手,淡淡看了葉清風墨翼一眼,“你們先出去。”聲音極弱卻不容置疑。


  葉清風猶疑了一下,無奈地道:“殿下注意自己的身體。”


  他輕歎了一聲,退出房間。


  墨翼忍不住說了一句:“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也是一歎,退了出去。


  月隱在門口驚異地看著房間裏出來的兩人,嘴巴張大成雞蛋:“你,你們怎麽會從裏麵出來的?”


  葉清風看她一眼,溫聲道:“你仔細些,別讓人進去打擾。”


  月隱癡癡傻傻地點頭,葉清風憂心忡忡望著她,她才回魂似的正色起來,訕訕道:“葉帥放心。”


  葉清風走遠,她吐了吐舌頭,又傻傻笑起來。笑一忽兒覺得不對,又神經兮兮地收起笑容正經起來。


  上官陌坐在床沿,身如瘦竹。瘦得皮包骨的手無意識地握著蘇淺的手摩挲,倦色濃鬱的眸光一忽兒落在她越發瘦小的臉上,一忽兒落在她尚平的小腹上,神色如暮雲不定,一忽兒又自言自語道:“蘇淺,你愛我,但你可曾信過我?可曾信我能力挽狂瀾?可曾信我能為你遮風避雨?可曾信我能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你從來照著你自己的想法走,倔強獨立如數九寒天裏的鬆柏,從來不向我索要什麽,甚至從來不問我愛你幾分,固然我每日裏在你耳邊喁喁情話,但你可知,我更想你問我要這個要那個,更想你如別的女子般,日日追問我愛你不愛。我想你躲在我的羽翼下閑看風花雪月,而不是日日為我活在血雨腥風中。蘇淺,你是如此讓我恨惱,我卻對你欲罷不能。你可知,說出碧落黃泉不相見,我比死還難受?你可知,說出那句話,我悔得肝腸寸斷?恨不能立即就來見你,和你說我反悔了,和你說你別把那句話往心裏記,可你的劍還真是厲害,讓我連昏了這許多日子。”他嘴角忽而攢出個燦若春花般的笑,繼續道:“如果就那麽死在你的劍下,我豈不是要冤死?我還沒有住夠你的溫柔鄉,我們的寶貝也還沒有見過她的親爹呢。”


  他俯下身,在她櫻色的唇瓣上輕輕印下一吻,本是想一吻即好,卻在觸及她清涼軟糯的唇瓣時久久難以離開。


  蘇淺做了一個甜蜜悠長的夢。


  夢裏上官陌對她喁喁情話,吻著她的唇瓣說了許多她愛聽的,他向她認錯,說他不該對她說那麽重的話。他說他很後悔,看她能不能把那句話忘了。他還說他愛她,希望她以後能讓他罩著她,他還說……說什麽來著?她皺了皺眉想,他好像說,孩子,寶貝什麽的。


  他說話時還吻了她。


  她秀眉鎖得更深。思緒糾結於孩子二字上。


  孩子。她知道他一直很喜歡孩子,可他在她麵前從來隻字不提。怕她會有負擔,怕她會傷心難過,他從來就不提那兩個字。


  她偶爾提及時他也會表現得很煩躁,說不喜歡小鬼頭。


  她曉得那是他們之間的雷區,觸碰不得。但在她的夢裏,他終於可以暢所欲言了吧。她在夢中久久不願意醒過來,想讓他在她的夢裏身心放鬆地暢所欲言,再不必那樣禁製著自己。


  誠然,她曉得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但眼下,她沒有更好的法子。


  這一覺,她睡了好久,醒來時隻覺神清氣爽,全身輕鬆。


  她深吸了一口氣,滿屋子掃視一圈,起床洗漱。


  月隱進來擺了膳食,她訝異地望著月隱,道:“這是發財了還是怎麽的,怎麽這麽多上好補品?”


  月隱神色古怪地瞧著她,悠悠道:“兩個人吃,自然是要豐盛些。況且公主你的身子太弱,必須要補一補才行。”


  蘇淺坐到桌前,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眾多美味在眼前,卻沒有一點食欲。她漫不經心道:“兩個人?還有誰?你還是墨翼?蘇啟陽還躺在床上,總不會是他吧?”


  月隱定定瞧著她,一字一句緩緩道:“公主,我說出來,你要挺住。”


  蘇淺白了她一眼:“弄什麽玄虛?說!”


  “你肚子裏還有一個。”月隱飛快地道,身形比語速更快,避開桌子三尺。


  果然!蘇淺一口飯噴了滿桌。


  “咳咳,你,你說什麽?什麽意思?”蘇淺大眼定定瞧著她。


  “字麵的意思唄。”月隱故作輕鬆地挑了挑眉,看她一副呆怔模樣,她道:“要我和公主解釋一下?就是公主肚子裏懷了一個小殿下,現在是兩個人了。不相信?這個可是葉清風葉主帥親自來診看過的結果。公主自己也懂醫術,不信就自己把把脈看看唄。”


  月隱眉宇間透著一絲不悅。


  她的不悅,卻是來自上官陌。她不明白為什麽太子殿下他不借機和公主重歸於好,帶她回莞城,他不但一個人走了,還告誡她不許對公主說他來過的事。真是兩個教人操碎了心的人!\t\t\t\t\t

  蘇淺定定瞧著她,一隻手迅速搭上另一隻手腕,半晌,她的臉色奇異地變了幾變,嘟囔道:“不可能的,怎麽可能啊。明明……”


  月隱打斷她的話道:“有什麽不可能的?葉主帥說,太子殿下在冥國曾教了公主一套心法,那套心法乃是太子殿下所創,一則為克製公主身上的蠱蟲,二則,可以化解玄冬花帶來的寒毒,葉主帥說,其實太子殿下當初也沒有想到那套心法居然能將玄冬花的毒盡數化解,使公主的身體恢複如初,太子殿下其實是準備了另一套藥療的法子,本來是想循序漸進,慢慢將寒毒化解的,不曾想,殿下為了控製蠱毒研究出的那套心法,居然對玄冬花蠱也有克製的作用。”長歎一聲,“可見蒼天有眼,兩位終於苦盡甘來,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蘇淺呆滯地瞧著她,久久不能回神,月隱扁扁嘴,喋喋不休:“我才知道,原來公主從葉城負氣出走,為的竟是這個。公主,不是月隱說你,你怎麽就不和太子殿下溝通一下再做決定呢?太子殿下也是,怕你胡思亂想,這麽大的事也不敢告訴你。如今倒好,一個說老死不相往來,一個吃住在敵營,這算個什麽事!”


  月隱戛然住了嘴。住嘴是因為蘇淺毫無前兆地哭了起來。


  開始隻是無聲地落淚,月隱善解人意地想,這事兒擱誰身上也是受不住,哭一哭心裏的鬱氣也好。


  後來無聲流淚就變小聲啜泣,月隱再善解人意地想,這樣哭也許會更爽一些,哭出來心情就好了。


  再後來幹脆就肆無忌憚嚎啕大哭起來,月隱就無措了。


  哭聲震天,招來蘇啟陽的貼身侍衛來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月隱白了那人一眼,道:“回去回你的主子,承蒙關心,沒什麽事,不過是想起以前的傷心事了。”斥走了那人,月隱手足無措地哄勸蘇淺。蘇淺卻似要將從小到大的鬱氣一並發泄出來,越哭越止不住,急得月隱一頭汗。


  哭到再也沒有力氣,隻剩下一縷遊絲般的抽泣聲,月隱拿絹帕給她洗臉,扶她床上躺著,她忽的想起來什麽,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抓著月隱的手道:“這件事需瞞一瞞,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蘇啟陽的人。”


  月隱看白癡似的看著她:“如今倒省起那人是什麽來路了,卻不知為何那日要棄了心上人而救敵人。”


  蘇淺驚疑道:“連你也將他不當好人麽?他不是他爹那樣的爛人,總還是有幾分血性的。我瞞著他,不過是怕他身邊有蘇允洛的耳目,倘或叫蘇允洛知道了這件事,咱們可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月隱氣結地看著她,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終於知道什麽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還以為公主你是長進了,忽然看清是非黑白親疏遠近了,卻原來是月隱想岔了。”


  蘇淺哭得力竭,鬥嘴這項極耗心力的事情她眼下實在有心無力,隻好用哭紅的眼白了月隱一眼。


  月隱的牢騷卻不斷:“公主也不想想,那一對父子是怎樣對待昆國降兵的!誠然,這裏麵多半是蘇允洛的主意,但蘇啟陽作為陣前主帥、蘇允洛的兒子,又怎麽可能毫不知情?既是知情,卻放任不管,與助紂為虐的幫凶又有什麽兩樣?公主愛才,也還需看看是什麽樣的人才才好!”


  她說的全在理,蘇淺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她哭了一場,卻依然如在夢中難以回魂,手指在大腿上掐了一掐,沒有痛感,頓時心中哀哀一歎,果然是做夢。然這等美夢真希望是真的,許是用力太輕?她狠命又掐了掐。月隱幽幽道:“公主,我的胳膊紫了。”


  蘇淺摸了摸腦門:“啊,最近怎麽這麽愛犯困,一睡就不醒呢?啊,讓我吃了這碗飯再回床上夢一會兒。”


  月隱瞧著閉上眼睛假寐眼珠尚在眼皮底下亂轉的蘇淺,一陣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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