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空城
蘇淺沾沾自得地笑了一陣,忽而想起袁靖要去豐益城,問道:“如此說來,他去的話,你就可以不用去了?”
上官陌點點頭。
如畫的眉眼氤氳了笑意。
蘇淺嘴角就綻開朵笑意,往他手心裏蹭了蹭,膩歪道:“真好。”須臾,卻又沉了下去,“我總覺得你姑姑上官容韻不會在豐益城。可能在那裏的會是上官閑。那個小躉娘我真是頭疼啊,真想一劍殺了她而後快,卻又不得不顧及到阿皓的感受。上官陌,雖然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可我還忍不住吃醋怎麽辦?”
上官陌眼中的笑意加深,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聲音亦帶了絲笑意:“還吃醋?不怕清澤和扶光笑話?”
蘇淺無聲地笑了。清澤和扶光。
她忽然朝月隱招招手,笑道:“去追上袁靖,告訴他,如果遇到上官閑,不要給弄死,弄個半死就好。”
月隱有些懵懂,她不吝賜教:“我昔日說過,不會讓她死,要讓她看著我幸福,如今我這麽幸福,怎麽能不讓她看見?”
月隱嘴角抽搐。這樣對一個女人未免太過分了吧?但一想到那個女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濫殺無辜,且這無辜一殺就是一城,就算對她做再過分的事,也令人不解恨。讓她死,的確是太便宜她了!
好在她的主子蘇淺雖然悲憫天下百姓,卻不是無底線的仁慈。她若無情起來,比之天下任何人都不遜色。
月隱答應著出去了。
蘇淺踱步到床前,俯身凝視她的一雙愛子,眼中暖暖笑意。上官陌站到她身後,眸光卻凝視住她母子三人,雙手情不自禁圈住蘇淺的腰身,下巴擱在她肩窩裏,聲音微微暗啞:“蘇淺,此時此刻,我真的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十幾年的辛苦,上天真的不負我。”
蘇淺輕笑著在床沿坐下,拉他到身前,他便半蹲著,手撐在她腿上,如畫的眉眼不離她絕色的容顏。
蘇淺微微笑著,手指落在他如畫的眉眼上,輕輕摩挲,語聲溫柔:“就算上天負你,我也不會負你。上官陌,我如此愛你,就算到白頭都覺不夠,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上官陌輕笑:“上輩子的事我是不曉得,但這輩子你肯定是我的,還說什麽誰欠誰的?又哪裏分得清誰欠誰的?蘇淺,因為相愛,所以無論為彼此做什麽也是應該。你覺得不是麽?”
她自然覺得是!
他們為了彼此相愛汲汲營營籌謀十餘載,做盡各種艱難險阻的事情,彼此卻從沒抱怨過一次。哪怕是在嚴重到說分手的日子,分手也隻是為了對方。
她最瞧不起那種在愛裏斤斤計較甚而彼此算計彼此哀怨的人。那樣的愛怎配叫做愛。斤斤計較甚而彼此算計,大抵是因為彼此的愛不夠吧。自己先就愛得淺薄了,又如何能哀怨別人不夠愛呢?
奈何天下的愛情多半就是被這樣蹉跎沒了。
今生能遇到上官陌,她何其有幸。
但上官陌遇到她,不也是何其有幸!
一雙小人兒的黑眼珠直勾勾定在雙親身上,大放異彩!
蘇淺瞥見,嘴角艱難地抽了抽,衝他們嘟囔:“怎麽,喜歡看娘親和爹爹秀恩愛?告訴你們,最好閉上眼睛,別看不該看的。否則長大了學了不好的東西,一個討不到媳婦,一個找不到夫君就慘了。”
上官陌看著她,默默地想著,看來勢必要盡量減少一雙兒女和這個娘親相處的機會了。就衝這個說話不著調的樣子,估計不用長到大,就能跟她學會許多好的!
今日坐得久了,頗感勞累,蘇淺訓誡完一雙兒女,脫鞋爬上床,懶懶舒了個懶腰,朝上官陌招手:“躺過來,我還有話要問你。”
上官陌乖乖上床,將一雙兒女挪至裏側,在她身邊躺下,笑道:“夫人有什麽問題,但問無妨。”
蘇淺遲疑了一下,斟酌著要如何說出口。她關心的是豐益城一城百姓,但如今上官陌嚴令她好好坐月子,不必操心別的事。她恐問出來會惹得上官陌不高興。
上官陌見她欲言又止,道:“蘇淺,和我還有什麽事情不能說出口的?夫君我並沒有霸道到連你的言論自由都剝奪了吧?”
蘇淺心道你固然沒有霸道到那個程度,但我如今是應了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那句話了,見不得你有一絲兒的不高興。
上官陌淡淡瞥了她一眼,“蘇淺,你關心豐益城百姓,這不是壞事,有什麽不好說出來的?”
還有什麽好說的?他就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想什麽他全猜得到。
但,他將她看得這樣透徹,她並不覺得害怕,反倒心裏絲絲甜蜜。若非愛到極致,又如何能如此了解?
往他臂彎裏靠了靠,蘇淺吸了吸鼻子道:“我就是比較好奇,你是上官陌哎,你暗夜門的眼線遍及天下,怎麽可能事先一點跡象都沒察覺,叫人傾了城?一定事先做了什麽吧?”
“這麽高看我?倘或我說事先真的什麽都沒發覺,傾了一城百姓,豈不是會叫你很心痛?”
蘇淺扁了扁嘴角。“能不心痛麽?人心都是肉長的。”
上官陌輕撫她的秀發,溫聲道:“放心吧,應該沒傷及無辜。”
蘇淺扁著的嘴角立即舒開,“就知道你不是那麽容易被算計的。”
上官陌輕歎了一聲:“好在去的是上官閑,身手還不夠好,被暗夜門的人發現了。如果是姑姑,大概真的會全城傾覆。她那樣的功夫,要去哪裏,沒幾個能發現的了。”
蘇淺挑眉:“事先把百姓遷出來了?留了座空城給上官閑?”
上官陌好笑:“什麽都瞞不住你這個小腦袋。”揉了揉她頭發,笑道:“倒也不是空城。如果是空城的話,難免不被上官閑發現。隻是令士兵喬裝成百姓,將真正的百姓提前遷了出來。禦寒物資提前也預備得充分,應該問題不大。為今的問題隻在活捉上官閑,防備父皇的軍隊從那裏攻進來。”
蘇淺往他臂彎裏再貼了貼:“有你在,新蘇安矣,我心安矣。”
上官陌聲音低緩:“嗯?我在你心裏那麽大能耐?嗬,蘇淺,你最好不要這樣想。”
蘇淺卻似未聽見他的話,貼在他懷裏唔噥不清:“上官陌,如果每個人的心都是一座城,其實我這座城裏麵看似熱鬧,住了許許多多的人,但其實那隻是幻象。就像豐益城一般,隻是幻象。我的城裏麵,隻不過住了你一個而已,再多說,也不過是咱們清澤和扶光,再有父母家人。”
上官陌輕笑:“嗯。你的城很小。”
袁靖與楚綠桐夫妻一去六日,杳無消息。
這六日,邊疆的戰事如火如荼,一日未有停歇。
葉清風和墨淩的三十萬大軍合並宰離輕塵的三十萬大軍,並潤雨潤楊的五萬殘兵,共計六十五萬聯軍對上西月八十萬兵馬,人數上占絕對優勢的西月軍絲毫未在葉清風掛帥輕塵為軍師宰離墨淩為將軍的聯軍手上討到任何好處。
在初時的三日聯軍磨合期過後,葉清風果斷出擊,派出墨淩和宰離為左右先鋒,各率十萬精兵漏夜出擊,將西月橫向鋪開的五百裏長隊伍斬作三截,又令潤雨潤楊一頭一尾迎擊,牽住兩頭的敵軍,墨淩與宰離一擊獲勝,並不急於回撤,反相向而行,將西月軍的中間一段包了餃子。
戰鬥一直打了兩日夜,直到墨淩與宰離全殲了西月軍中間被包的二十萬人,才鳴金收兵。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場勝利的代價是犧牲了墨宰聯軍二十萬兵馬的一半。墨淩與宰離也被對方戰將傷得不輕。
潤雨潤楊兩位小將,戰績不俗,各以十萬兵抵死扯住西月軍首尾,戰鬥收官之際,不過是損失了少量兵馬。
大戰過後,西月軍五百裏的戰線縮水一半,隊伍南移,靠近南疆。受豐益城雪災影響,越是往南,天氣卻越是冷,戰敗加上氣候影響,大軍士氣極度受挫。
兩軍停戰休整,但並未停止以小股部隊互擾。
葉清風麾下主力戰將養傷,隻派出一些小將出來曆練。
戰報報入新蘇朝堂,百官大喜,殿堂上的年輕帝王卻隻是淡淡抿唇。他看到的是激戰過後陷入拉鋸戰。這將是一場勞民傷財的長久之戰。
胡不圖被點為糧草官,同一向閑散慣了的秦王共同監管糧草征收押運。
秦王滿腹委屈,閑了小半輩子,人到中年卻還被揪出來幹這份苦差事,豈不冤得慌。日日在胡不圖耳邊牢騷,直把胡不圖逼得見到他就想逃。
但秦王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上官陌自是曉得。當初蘇遠之都未覺察到的事情,他卻先有察覺,足見他眼明心亮。這樣的人放著不用,真不是他上官陌的風格。
袁靖離開第七日,終於發回第一條消息。不過是短短的幾行字,卻令朝堂上因得勝而歡喜的氣氛陡的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