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師姐,好久不見
向冰更是不囉嗦,手一揮,已帶著近十萬兵馬潮水般向玉河的風雲渡方向而去。
袁靖往四維瞭望一圈,目光定在豐益城的最高處:豐山。
山上白雪皚皚,陽光照下來,肉眼便可見陽光下冰雪消融,水流浮在銀白的雪上傾瀉而下,速度快極。
這景象真是美極,平生未見。卻也是駭人至極!
綠桐望著高聳入雲的山峰,再瞥一眼袁靖:“相公,莫非,上官閑在這座山上?”
她素來是個敏且慧的女子。
袁靖略有沉思,“應該是。如果她打算引玉河的水灌入豐益城,再令天氣盡快回暖,就必須要設法壇。法壇自然是建在高處最好。咱們上去吧。”
山峰看似很近,實際卻有些遠。整整隔了一座城。
雖然有輕功可以踏雪飛渡,但勢必要消耗內力。眼下情況不明,自然是不宜過度消耗內力。
袁靖造了一輛簡易的狗拉爬犁。
爬犁好造,拉爬犁的狗卻是需要訓練的。莫說這座死城如今沒有一條狗,就算有,也不會拉。
狗要從何處來?
這是個問題。
袁靖想了想,將繩索綁在了自己腰上。腳下踏一副木板,手中握一副木杖,簡易的一套滑雪套裝便成了。
木杖一撐,爬犁便隨他衝了出去。
爬犁上的綠桐驚得目瞪口呆。這樣幾塊木板被他巧手一擺弄,竟化成如此神奇的東西!且這速度竟然比騎馬的速度還快!
不過一個時辰,兩人便已到了山下。山下已是一片汪洋。袁靖棄了爬犁,攜著綠桐飛身上了一株高樹。
站在樹頭觀望山勢,唯見山上積雪消融,雪水合著大塊積雪下墜,時有雪崩發生,看上去猶如山崩地裂般令人生駭。
一個黑影突兀地闖入視線,正和雪水一起急速下墜。
黑影是一隻身形巨大的山鷹。但看情形顯然山鷹受了重傷,已然飛不起來。
袁靖攜著綠桐朝山鷹飛掠過去。靠近山鷹三尺,看見山鷹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斃命隻在須臾之間罷了。綠桐眼尖地看見山鷹腿上綁著信筒,對袁靖說了一句。
袁靖身形一探,避過山上落下的雪峰,自鷹腿上取下了信筒,遞給綠桐,“快看看寫了什麽。”自己卻抱緊綠桐往山上方才山鷹墜落的地方掠去。
綠桐迅速打開信筒,展開小小的信箋,卻是一封血書。
“相公,看這血跡,是剛寫不久。是寫給葉清風葉帥的。和相公寫的大體意思差不多,讓葉帥今夜就揮兵西月軍營。”綠桐焦急,“這應該是楚哲或者鍾雲鳳七寫的,用血書寫,足見緊急,不知他們三人怎麽樣了?”
袁靖蹙眉。沒有回答,腳下的速度快了起來。
山上雪崩不斷,水流夾雜雪塊落得湍急,袁靖身形穿插閃躲,擦著極度的危險一路向上。
數十個起落,行至半山腰,一片無雪的空地出現在眼前。
袁靖落下,放下綠桐,握緊了她的手。
眼前分明是一方祭壇。一應祭祀之物俱全。玄色祭台上高聳入天的圓柱上,綁了血淋淋的兩個人。
袁靖和綠桐識得,那是上官陌手下修羅十三中的兩員大將,鍾雲和鳳七。
夫妻二人的心沉了沉。
能將這兩個人傷成這樣,這祭壇是誰設的,袁靖心裏已然明了。憑著上官閑的本事是不可能辦到的。唯有他的師姐上官容韻!
綠桐的手心裏沁著冷汗,握住袁靖的手抓得極緊。
周圍隻有雪崩和流水的聲音。聽來極其巨大駭人。卻也因隻有這兩種聲音,令人覺得天地間靜謐得恐怖。
鳳七和鍾雲向他們望過來。即便是身上鮮血淋漓狼狽不堪,冰雪般的美少女和俊美的年輕祭司臉上卻無一絲懼色。
鍾雲嚅了嚅唇,想要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袁靖靜默地站立,並沒有馬上要解救二人。
因祭台下是一方兩丈見方的坑,坑中是瘮人的蠱蟲。他曉得這些蠱蟲是食人的。倘或救人不慎,落入坑中,後果……
就沒有後果了。
一聲突兀的鷹唳忽然自天空傳來,打破了靜默的氣氛。
袁靖和綠桐不約而同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雖隔得遠,他們卻也認出,那是他們的信鷹。
信鷹在空中翻著跟鬥,蜿蜒下墜。
這般光景,分明是遇害了。
綠桐一急,就要朝信鷹落下的方向奔去。袁靖將她拉住,沉聲道:“不中用了,別管了。眼前的人要緊。”
綠桐腳步猛地頓住。
她曉得眼前的人重要。但要如何才能自高高的擎天柱上救人下來,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來。
看樣子,她的相公雖麵上沒什麽表情,但想來內心裏定然也焦急。
她退回來,沒有出言打擾她的相公。這種時刻他定然是在腦海中思索救人的法子,她曉得不能打擾他。
柱子上的鳳七卻終於攢起全身的力氣,朝兩人喊過來:“袁先生!快走!去找葉大哥,救大軍重要!”雖是攢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卻是極弱,仿若遊絲一般。
袁靖有些後悔。
他應該找向冰去送消息的。而不是找一隻信鷹。雖然向冰會慢一些,但相對要保險一些。如今信鷹被害,消息顯然沒送出去。
但眼下他要脫身,也是困難。如今隻能寄希望於葉清風他早有算計。寄希望於向冰他能守住玉河。
他眸光輕柔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綠桐,柔聲道:“桐兒,看見擎天柱的底端正在被蠱蟲啃食沒有?我怕時間長了擎天柱一倒,他們就要喂蠱蟲了。所以,我要先上去把人救下來。你乖乖呆在這裏,不要亂動。”
綠桐朝擎天柱望去,果見粗壯的柱子底部已經被啃食了大半,饑餓的蠱蟲仍舊在饕餮般啃食。
綠桐瘮得一身雞皮疙瘩,乖乖地點頭。
袁靖鬆開了她的手,往擎天柱靠近了幾步。
鳳七和鍾雲怒目望著他,奮力掙紮,鍾雲怒吼:“袁先生,我們不需要你救,賤命一條罷了,倘或因我們誤了主子的事,我們便是死也不得瞑目!求你了,袁先生,快走吧。”
袁靖淡然道:“鍾祭司,鳳將軍,稍安勿躁。皇上已然做好布置,大軍無虞。兩位堅持住。”
鳳七同鍾雲有一絲懷疑。但頃刻便信了袁靖的話。他們的主子向來運籌帷幄,預料到這些也非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先前隻是求一個穩妥罷了,怕主子萬一有疏忽,大軍則危矣。
如今可放心了。
往周圍打量一圈,袁靖清聲道:“師姐,好久不見。師姐去蘇都時也沒能見上一麵,因此師弟來拜會師姐。師弟曉得師姐就在附近,請師姐出來相見。”
清越的聲音在山上回蕩,絲毫未被雪崩水瀉的聲音遮蓋。
“多年未見,師弟終於還是投奔我的侄兒了。師弟怎麽說也高著他一個輩分,倒不怕辱沒了身份!”
清冷的聲音響起,令人辨不清聲音從哪個方向傳來。
袁靖輕笑一聲:“師弟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哪裏有資格說什麽身份。蒙師父他老人家不棄,收為弟子,師弟卻也沒敢忘記自己的出身,不敢妄自托大。師姐多年不見,還是這般取笑師弟,真是一點也沒變了性情。”
山之頂峰,彷如一團落雪,又如一片白雲,輕飄飄往法壇這邊飄來。
袁靖看著那片雲朵飄落,正是他的師姐,上官容韻。
嘴角噙了絲淡笑,袁靖聲音溫和:“多年不見,師姐風姿猶勝當年,令師弟拜服。”
上官容韻麵色清冷,冷笑了一聲:“還是那張利嘴,可惜心卻糊塗!師弟你這些年真是沒長進!多年前就任性妄為,連冥國皇帝的賬都不買,私自逃跑,如今更是和蘇淺沆瀣一氣,師弟,莫不是也被蘇淺的美色迷惑了吧!”
袁靖嘴角的笑一冷,聲音卻還是猶有笑意:“師姐,你師弟媳婦可在此呢,師姐這樣說可是挑撥師弟夫妻的關係呢。”
上官容韻這才冷冷瞧了乖乖站在原地的楚綠桐一眼,綠桐乖覺地一福身:“綠桐見過師姐。師姐萬福。”
“你就是那個流落在外的楚國公主?倒是乖巧。師弟好福氣。”
一向清冷高傲的西月國師,對綠桐倒是三分客氣。
綠桐依然溫婉一笑:“正是。不過綠桐自幼漂泊在外,從前不是什麽公主,以後也隻是相公的妻子罷了。公主一稱呼,綠桐實擔當不起。”
上官容韻道:“你倒是聰明。做我師弟的妻子,確然比做什麽勞什子楚國公主來得自在。做公主也不過是個和親的命罷了,嫁給我師弟,他卻能疼愛你一輩子,還能給你尊貴的身份。楚淵和蘇淺能答應你不做回楚國公主,倒也算待你不薄。”
綠桐淺淺一笑。
蘇淺待她何止不薄。她待她親如姐妹。但此刻卻不是分證這個的時候。擎天柱再粗壯,也挨不住蠱蟲無休止的啃齧。為今需讓相公抓緊時間營救柱子上的人。
越是著急,袁靖卻越是鎮定。他不能讓上官容韻抓住他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