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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淵陌之會

  最初經過官員們的牢房,四人受盡官員們狠厲目光的洗禮,以及言語上的奚落:“對兩個受了重傷的人,還要做如此不人道的事,不滅上官屠,蒼天無眼!”


  四人咬牙,人道?對諸位人道就是對自己的不人道。


  再經過修羅門的牢房,戰場上浴血過的將軍們更直接,個個磨拳擦掌欲毀了鐐銬。還未出手,掌風已經將四個守衛的衣衫鼓脹得欲飛起來。


  四名守衛硬著頭皮壯著膽子顫栗著往前走。伸頭怕有一刀,縮頭鐵定會有一刀,進耶?退耶?還是進吧。


  皇上他老人家怎麽就不把這些人的武功先廢了?這樣子遲早要出事的呀。


  蘇淺卻及時製止了欲出手的幾位,“和他們幾個嘍囉動手,也不嫌辱沒了你們的身份。有沒有鐐銬,一樣是走不脫,讓他們來吧。”


  上官皓月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傳說中的烏鴉嘴,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去往長臨城的官道上,美人一路疾馳不曾停歇,載著上官陌往楚軍駐地長臨城而去。馬蹄飛揚濺起的泥水將素日酷愛潔淨的青年身上的月白衫子染成泥黃,青年不曾著眼。


  從清晨到斜陽西沉,終於到達百萬駐軍的長臨城。


  城上兵甲森森,還未接近城池,就已經感覺到冷氣逼人。


  楚淵他,得知蘇淺落難,卻按兵不動,不知道是什麽算計。


  上官陌勒馬城下,淡然地瞧一眼城上守城士兵,未曾言語,士兵已經打開城門,迎出來的是楚淵的貼身侍衛楚暮。


  “新蘇皇帝請,敝上已等候多時。”


  上官陌微微點了點頭,催馬跟上楚暮。


  他一路疾馳而來,楚淵不可能早得到消息,顯然是早料到了他會有此舉。上官陌並不覺得意外。楚淵料事,向來是不差的。


  滿城皆兵,卻紋風不動,這才是楚淵的真正實力。


  上官陌仿若未聞。楚淵有什麽樣的實力,他最是清楚,以前從未因一件兩件事的外表而失了判斷力,以後自然也不會。楚暮的馬速不快,上官陌便也慢慢悠悠跟著。楚暮代表的是楚淵,楚暮的速度,便是楚淵的速度,楚淵若不急,他再急躁也是無用。


  上官陌他一向是個沉穩克製的人。


  即便心裏已經紛紛亂,即便對手猜也猜得出來他此時的心境,但他不會因為亂了心緒便亂了方寸,更不會給對手挾製他的機會。


  一路穿街過巷,很快到楚淵的住處——長臨城知府的府衙。原本的知府已然不知去向,楚淵甚至隻是象征性地在門口安放了兩個守門的奴仆,可見長臨城的守衛已然做到萬無一失的地步,才讓楚淵比在自己家住著還放心些。


  楚暮下了馬,將馬韁交給其中一名家仆,朝上官陌做了個“請”的姿勢,“新蘇皇帝請。”


  上官陌下馬,拍了拍美人的腦袋,美人往大門一旁一閃,乖乖站在那裏等候去了。


  楚暮在前麵引路,直接將上官陌帶去了府衙大堂改成的臨時議事殿。不算小的殿堂裏,烏泱泱端坐了好幾十號人,個個腰背挺直精神抖擻,眉宇間透著泰山崩於前亦難以撼動的鐵血沉定。都是楚淵手上傑出的領兵之將。


  過往上官陌雖然曉得楚淵手上的兵力不容小覷,但真正見識到,今天還是第一次。意料之中,倒也不覺意外。


  前些年大大小小的戰役裏,楚淵兵敗的次數委實應算不少,今日可見他的兵敗實屬故意為之。不過都是楚淵示敵以弱的計策。


  今日擺出這樣的陣仗,大約楚淵也是想做個了斷,結束這場曆時彌久的戰亂了。


  前頭首座上端坐著威儀天成的楚國帝君楚淵。玄衣墨發,不苟言笑,眉眼間比往日更多了些從容,斂了些青年人的霸道。


  兩人互相點頭致意,上官陌看了一眼早已備好的客座,嘴角幾不可見的一抿,卻是腳步從容地走過去,自然而然地落座。


  一國儲君,在自己的國土上,坐上的是賓客的座位,他的好父皇,真是給臉。


  楚淵淡然望著上官陌,未等上官陌開口,已開門見山道:“她是你的結發妻子,於我,卻已非親非友,什麽也不是。九潁河岸邊,她與我已交割清楚,天涯咫尺,再無瓜葛。上官陌,怕是要讓你白跑一趟了,我並沒有立場幫你救她。”


  他以什麽樣的心情道出這一番絕情的話,在座滿堂的領兵之將雖是粗人,卻也覺得他心裏在滴血。他有多痛,他們便替他有多痛。


  此中最痛心的當屬一個楚暮。他曉得,他的主子並非因愛而不得傷心,實是因明明彼此有情,卻相殺相傷,終於還是走上了對立的道路。


  上官陌卻不容楚淵撇清自己,一針見血地道:“即便是割袍斷義,即便是相互之間傷害甚深,楚帝捫心自問,同蘇淺之間的恩怨,果然是一個割袍斷義便能斷得了的麽?楚帝心中真覺得,救她是在幫我嗎?”


  楚淵眉梢一挑,有些冷:“那麽,新蘇皇帝今日來,是要向我炫耀,你我同樣對她用情,她卻選了你而棄了我麽?”


  今日將三人的情事拿出來在大庭廣眾下議論,卻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然當事人中的二位男主卻沒半分不自在。誠然,這二位都非是在意別人看法的人,且以前雖未當著外人說起過,卻也從未隱瞞過對蘇淺的用情。


  上官陌淡淡一笑,“那倒不是。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好炫耀的。蘇淺之於我,我之於蘇淺,那不過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與外人並無分毫關係,陌雖淺薄,卻也沒有淺薄到拿蘇淺來炫耀。蘇淺與楚帝有緣無分,實屬造化弄人,陌也並沒有半分因僥幸得了蘇淺傾心而嘲笑楚帝的意思。”


  楚淵神色淡然:“你與我之爭,早就注定,並非因為蘇淺。這個我自然是明白的。蘇淺,不過是你我之間的另一碼事,一公一私,我尚能分得清楚。隻是,救不救蘇淺,我真的沒想好。”


  頓了一頓,道:“或者,你有什麽能說服我的理由?”


  上官陌直言不諱:“沒有。我今日來所倚仗的,也不過是楚帝心裏對蘇淺的那一點情分。若楚帝不出手,我即便救不出蘇淺,也還有一命相拚,大不了和她做一對亡命鴛鴦。楚帝也大可等我與我的父皇血拚之後,兩敗俱傷,趁勢而入,一舉掃平天下。”


  上官陌分析得透徹。於楚淵來說,這確然是再好不過的策略。滿堂將領,雖然坐如鍾,心裏卻也不是沒有衡量,滿心裏都希望自己國家的帝君不要耽於兒女情長,要做出於己最有利的打算。


  楚淵默了一瞬,忽然問道:“那你打算,要我怎樣助你施救?”


  上官陌也默了一瞬,道:“還沒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楚淵就冷笑了一聲:“那你是打算,讓本帝等你想個萬全之策出來?或者,毋寧說,讓你的結發妻子蘇淺在囹圄之中等你想個萬全之策出來?”


  上官陌分毫沒有羞愧的意思,道:“或者,楚帝有什麽好計策?”


  堂上將領們便哄然一聲。合著,不但是要來求助,還要來問計,厚臉皮,不過如此了。


  但,上官陌他眼中何曾將臉皮看重過來的?


  堂上,另一客座上,端然而坐的另一位賓客,上官陌自打進門便沒有正眼瞧過一眼連個招呼也沒打的人,正是自覺威儀凜凜的冥國皇帝上官錦,此時大笑一聲,道:“賢侄還真是拎得清。”


  上官陌這才淡淡朝他看了過來,嘴角一挑,“還好。於別的事情上終究是有限,但於冥國的事情上,侄子覺得,還算拎得清。”頓了一頓,施施一笑,“原來錦叔父也在此,方才侄兒沒注意到,錦叔父恕侄兒失禮,侄兒見過錦叔父。”


  是不是真的沒有注意到,有沒有失禮,上官錦並不在意,他在意的卻是上官陌話裏話外的意思,“賢侄這話什麽意思?”他睨著上官陌。


  上官陌笑了一聲,“沒什麽意思。隻是覺得,錦叔父跨越重洋遠征中土,師弟也沒留在冥國坐鎮理政,終究是欠穩妥。”


  他語氣淺淡,卻是在上官錦心口上重重一擊。


  但終究是老謀深算的人,此時外表看來還算淡定,“冥國內政,倒無需侄兒掛心,叔父自然是安排妥當了才遠行的。”


  “侄兒如今一頭的事情,還真是沒時間沒精力掛牽冥國的事。況且,當日侄兒主張將冥國祭司府的勢力瓦解,我父皇無奈之下悄悄將祭司衛隊遷出冥國,如今祭司府成了個空殼子,侄兒也當真沒了牽掛。”


  上官錦神色大變。


  上官陌這番話,他卻想的有點多。祭司衛隊確然已經遷出冥國不假,祭司府其他勢力也一一瓦解不假,但,上官陌他在冥國,一直是不與祭司府的勢力作任何牽扯的,也就是說,他在冥國,還留有自己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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