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是京大女生心中的神
寧夏起床洗漱的時候,顧念還睡得十分香甜。寧夏實在是佩服她,當然更佩服嚴林他們已經花了一個小時把自己弄得天仙似的。
葉楠看著寧夏,說:“寧夏小姐,你還打算穿著這一身去見夏天嗎?”
她這一身怎麽了?一如往常的白色T恤,深色牛仔褲,沒覺得有哪兒不對啊。
寧夏的太陽穴跳了一下,還真是消息靈通啊,他們打架的事情真的這麽快就傳開了?她隻有硬著頭皮裝蒜,“誰啊?”
葉楠露出一個“難以溝通”的表情,更多的人則是“你就裝吧”的表情。
嚴林再次整理了一下頭發,確定完美無缺。她一臉的燦爛,說:“夏天就是像我們這些花兒一樣的人,也隻能做陪襯去點綴一下的人,一會兒在禮堂裏隨著大家的目光看就知道了。”
“他是京大女生心中的神,人人向往,你都為人家打架了還裝不認識?”任然接了話,毫不客氣的戳穿寧夏的謊言,“哎呀,不過為她打架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這招太沒新意,難以贏得他的青眼的。”
京少宜惋惜而略帶同情的說:“行了寧夏,別陷太深,他很難搞的,很多學姐都敗下陣來了。”
寧夏頭有些發昏,更惱火的是她看到的夏天跟他們傳說的相去甚遠。當然她笑得一臉淡然,說:“我算是敗北了,你們加油讓他青眼有加,為宿舍爭光,不對,為女性爭光,就當是打掉一個阻擋廣大女性的堡壘,女性的幸福就靠你們了。”
幾個人都笑起來了,說她識趣,以後肯定能如魚得水的。
寧夏在心裏罵了一句“如你的大頭鬼”,然後就放冷水洗臉。這個混亂的世界,實在太需要隨時保持清醒了。
他們已經出門了,一陣香風飄得滿校園都是。顧念跳下床來,放水把自己衝洗一遍,清醒後馬上換衣服。她笑著說:“你真見過夏天了?”
同樣是在說夏天的事情,顧念的真誠讓寧夏有些動容。她點了下頭,沒怎麽在意。誰沒見過幾個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啊,那些一時無兩的小男孩對她還是恭順的,她怕什麽?
顧念蹬上鞋子,說:“別在意,不過最好離他遠一點,他不是善類,更要命的是他身邊的都不是善類。”
寧夏當然不會去招惹他,沒事閑的吧。
顧念的腳踏車是改造過的,和賽車一個水平。她的車技也是一流的,花樣兒多卻不怎麽顯擺了。如今的她求穩求快。
寧夏抓著自己的包,另一隻手緊緊的抓住顧念的衣角,整齊的劉海兒被風吹起來來,如同一片翅膀。她坐得筆直,抿緊嘴唇,神經繃得緊緊的,連呼吸都張皇失措。
“你可以抱著我的腰,否則我轉彎太快,一定會把你甩出去。”
寧夏輕輕吐出一口氣,說:“你能慢點兒嗎?”
“不能,典禮馬上要開始了,慢了就得遲到。”
寧夏無奈,為了不親吻大地,隻有抱著顧念的腰。手一放上去,自己先顫抖了一下。那細細的腰身透出的不是柔軟,更像是一條不斷運行的傳送帶,繃得緊緊的卻一刻也不肯停止。
車子拐進小路,顧念輕輕的提醒她“抓緊”,然後車子像飛起來了一樣,掠過那些打造園林而多出來的“曲徑”。車輪從大朵大朵的白色花兒上滑過,直接衝向大路,馬上就要撞上剛開過來的奧迪車。寧夏嚇得閉上眼睛,連呼吸都忘了。顧念卯足勁兒,腳踏車再度升高,擦著車頂,險象環生的落在地上。
顧念穩住車子,長出一口氣,說:“你沒事吧?”
寧夏睜開眼睛,蒼白著臉,說:“你以前做什麽的啊,膽兒真大?”
還不待顧念回答,奧迪車門打開,跳下一個男生,指著顧念訓斥到:“你們找死……”
這不是冤家路窄嗎?怎麽是這兩小妞啊,青稞也沒心情計較了。
顧念看他臉色發白,顯然也嚇得不輕,故意譏誚的笑道:“我們找死,也比你嚇死要強。”
青稞生生的忍下來,沒有說話。
寧夏明顯是嚇得渾身發軟,這會兒想下車,腳一沾地就栽了下去。奧迪車的門迅速打開,又走出一個男生,飛快的跑到寧夏麵前,把她扶起來,溫和的說:“快告訴我,你傷到哪兒了?”
青稞看見夏天這個表情,隻能張張嘴,什麽話也不說了。一雙眼睛機警的朝四周張望。還好現在是上課時間,大二年紀以上的學生基本都在上課,新生也已經去了禮堂。
顧念翻白眼,實在是百試不爽的搭訕好方式啊!
寧夏痛得額頭冒汗,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隻有雙手抱著左腳的小腿。
夏天把她的褲腳往上拉了一下,小腿並沒有受傷。他把她的帆布鞋脫了,褪去雪白的襪子,發現腳踝腫的老高。他才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咬的更緊了。他回頭衝青稞喊道:“拿藥箱,愣著幹嘛?”
青稞愣了一下。言辭間克製的擔憂和慍怒,眉心皺巴巴的一團,這樣的夏天,他許久沒有見過了。這幾年他周到的禮貌、疏離的客氣,讓青稞幾乎以為他心如死海無波無瀾。他現在有表情了,青稞應該高興,他嬉笑怒罵無理取鬧總好過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可是青稞的擔憂也濃的化不開。青稞想起了裴語馨,也想起了車子相撞時破碎而絕望的聲音,還有血肉模糊的夏天。
顧念見她腳踝腫的厲害,忙從包裏翻出雲南白藥噴霧給她噴了兩下。夏天輕輕的給她揉著,便不那麽痛了,她感激的說:“謝謝,已經好很多了。”
青稞一臉痛苦的表情,使勁兒的拍了一下額頭。
顧念看他的手法很是專業,嗬嗬笑到:“你學護理的吧?”
青稞不耐煩的說:“有你這麽說話的嗎?要遲到了菜鳥們。”
夏天沒有說話,溫柔的給寧夏穿好鞋襪,把她抱起來,放在腳踏車的後座上,轉身坐回車裏。顧念別有深意的看了夏天一眼,再看看寧夏漲紅的小臉,跨上車,蹬動踏板,快速的消失了。
青稞現在不跳不鬧了,一臉嚴肅的表情,手緊緊的抓著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根本就不敢去看夏天。他克製的輕咳了兩聲,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車開到禮堂門口停下,青稞突然說:“要我陪你進去嗎?”
夏天看他一眼,說:“你進去能幹什麽?”
青稞閉了嘴,他深深的明白他進去什麽也做不了。去年他參加新生入學典禮的時候,在明淨的落地窗後麵看他走進來,表情淡淡的說:“去吧,明年還有我呢”。他的心裏沒好受多少,很多無力改變的事情,幸好他們相互支持著。
禮堂靜得落針可聞,所以夏天的腳步聲顯得特別突兀。他是以學生的身份來的,可黑色的襯衣仍然叫人覺得他氣質沉穩,氣場強大卻壓抑。四麵八方齊刷刷火辣辣的目光並沒有幹擾到他,他直視前方,徑直走向別人留給他的位置,然後落座。一個滿臉胡茬的人回頭朝他玩味的微笑著,他點一下頭,算是回應。對於女生的追捧、男生的不屑,他置若罔聞,別人拿手機偷怕,他一樣無動於衷。
校長開始致辭。顧念在寧夏耳邊小聲說:“你不會真的被迷惑了吧?”
寧夏低垂著頭,沒有說話。顧念接著說:“他不但是富家子弟等徒浪子,而且我敢肯定他是個怪脾氣的人,剛才還在幫你,一轉眼就不認識你了。”
寧夏的耳根火辣辣的燒灼,腦袋“嗡嗡”的響。她煩亂之中突然想起一個人,想起那把小提琴。他們家人對繪畫的天賦敏感,讓她和母親都考進美術專業,可惜的是母親小小年紀便帶回了她,從此杳無音信。當年的母親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人,然後順利的把自己給終結了?她走的時候,舅舅對她說:“好歹把你媽帶回來,也不枉你外公疼愛你們母女一場”。她是外公帶大的,豈有不明白舅舅心意的道理,隻是,母親到底在哪裏呢?
她的意識百轉千回,最後竟然神奇的回到夏天那裏。她自己先是一驚,然後安慰自己,可能隻是想讓他幫忙尋找母親吧。她自己還是一團混亂,遇到這些事情,更是無力招架。她躲在秀水鎮的時候可沒這麽難。
新生致辭的代表仍然是商學院的最優學生,一個女孩子,和顧念是同班同學。顧念看見她神采飛揚的站在舞台上,滿臉自信,她對寧夏說:“看見沒有,那些都是你強勁的對手,大白鯊歐陽晴。”
寧夏抬眼望去,說:“天仙化人,實在是美。”
“美個屁,善良點兒就阿彌陀佛了。”
寧夏看她一眼,無比真誠的說:“你也美,運動女孩。”
顧念突然不好意思了。她是夠運動的,還老愛玩個極限,耍個擒拿格鬥,打架翹課家常便飯,人人都當她是個羅刹女,還從沒有人說過她是美的。她自己抓著寧夏的手,真想開懷大笑,心裏實在是美死了。寧夏惡作劇的給她一個“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表情,她還是一臉受用眉開眼笑。
結束的時候,夏天一個人走在前麵,從寧夏身邊經過,果然是麵無表情,與陌路無異。寧夏心裏發怵,由著顧念扶著往外走。外麵是長長的階梯,對於寧夏來說是個老大難問題。顧念讓她走慢一點,可人流迅猛的散去,讓寧夏覺得自己顯得格格不入。她看見夏天等在下麵,欣喜的朝她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他的回應也是淡淡一笑。接著就聽見一個女孩子在叫他的名字。寧夏回頭就看見了歐陽晴,還有她眼裏的燦爛和溫柔,雀躍的腳步奔向夏天就像是奔向幸福的夢想。寧夏隻覺得陽光一下子黯淡下來,她就在那一片陰影裏感到出奇的冷。
顧念歎息著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麽。他們才認識了兩天,關係好到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也不能把什麽都說破。有些距離,必須保持,朋友的本分,必須遵守。
晚上還有一台文藝匯演,大大的海報上是歐陽晴坐在鋼琴前,神情優雅,笑容明媚。寧夏的腳不太方便,也不打算去。顧念提前給寧夏買了盒飯,裝在保溫盒裏,叮囑她記得吃飯。
寧夏看她在收拾東西,問道:“你這樣不像是去看晚會啊,準備去哪兒啊?”
顧念拍拍寧夏的頭,將單肩包往肩上一挎,說:“傻妞,我又不是歐陽晴,對那些不敢興趣。”
說起歐陽晴,寧夏便皺著眉頭,神情消極,認命的認為她天生就應該和夏天在一起。
顧念關門之前,又說:“我回來的晚,如果查寢,你看著辦。”
現在宿舍隻剩下寧夏,一扇窗戶隔絕了外麵的熱鬧和新鮮。寧夏伏在書桌上,看著任然他們的筆記本電腦靜靜的躺在那裏,旁邊是一大堆護膚品和彩妝用品,還有她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零食。她感到不適應,她一個人出遠門,而且幾乎沒有回去的可能。外公已經不在了,舅舅淡薄的疼愛更是指望不上,難道真的要嫁給趙帆做趙家的媳婦?她內心的無助和不安,在這個時候被無限的放大,甚至快把她淹沒,使她無法呼吸。
她的手在書桌上四下摸索,碰倒了筆筒,裏麵的鋼筆和鉛筆滾落出來。她舒了一口氣。她還有鉛筆,還可以畫畫。她在秀水鎮的時候,也鮮少有朋友。她清貧的家境,尷尬的身份,使得她從來都是孤單的。在那漫長且枯燥的日子裏,她靠著讀書和農活把自己的時間填滿。但天總要黑,活兒總有幹完的時候,無邊的少女的寂寞便充斥在她閣樓上的小房間裏。在這樣的氣氛裏,她開始畫畫。把自己想象成會魔法的小仙女,勇敢快樂,然後把這些快樂的形象畫在素描本上。沒有人和她說話,她就把自己分裂成幾個人,互相說話。後來她把這些話整理成故事,寫在她的畫兒裏。再後來認識了羅然,她有了可以相依為命的人。羅然把她的故事整理潤色,配上她的漫畫,她竟然成了最早賺錢的學生。她畫遍了秀水鎮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
她現在又想起了過去,唯一的幸福就是沉迷在那些畫裏。她畫畫,羅然寫故事,那是她最大的快樂和富足。她想畫學校裏成片的白玉蘭樹,畫成之後卻是夏天的側臉,和他雲霧彌漫的眼睛。
在這無邊的安靜和陌生裏,她能夠清晰的記起來的人竟然是夏天。她皺著眉頭,並不感到吃驚,隻是滿心都是無奈和茫然。夏天,夏天,就像是灼灼照耀的太陽,讓人無處躲藏。
她把這張素描夾在一個嶄新的畫夾裏,那裏還躺著一張她前天晚上畫的夏天的素描像。她把它們和小提琴放在一起,給櫃子加了鎖。銀色的鑰匙掛在脖子上,停留在離心髒最近的地方。也許夏天和小提琴一樣,成了她心裏的隱痛,成了她命中的生關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