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不許出現雄性動物
元旦過後,沒兩個禮拜就考試放假了。寧夏找了舊房子,在老城區錦西街上,估計沒幾年就要被四四方方的摩天大樓替代了。房子是在頂層搭建起來的,分開的兩間臥室還算大,沒有客廳,房東在外麵搭了個雨棚,把兩個房間連起來。簡單的說就是視野開闊,站在屋頂上可以看見老城區的全景,以及周圍成片成片的新的商業大樓。遠是遠了一點,但交通還好,生活設施都齊全。顧念充分發揮她三寸不爛之舌的本領,把房價砍到最低限度,一個月一千,一個季度付一次房租。房東搖著頭說:“這可是最低價了,真拿你們沒辦法。不過看你們小姑娘家的,我也樂意,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顧念那個感激勁兒虛假的叫顧惜和羅然受不了。送走了房東,顧念大發神威,說:“就你們是千金大小姐,沒有我你們住的進來嗎?”寧夏和羅然你一句我一句的對她歌功頌德一番,她終於不再得瑟了。
羅然是什麽時候加入進來的?自從徐卓然每周末都從鄰市過來看她,她被惹毛了,幾乎每周都跟著寧夏出去寫生,能躲一時是一時。她是真的怕徐卓然了,隻要他站在她旁邊,她的生活就被攪得天翻地覆混亂不堪。顧念多少聽說了一點羅然的事,對於有故事的人,她都保留著那一份尊重。他們還算投緣。羅然立誌要當作家,天天泡在圖書管理,要不就窩在宿舍寫。徐卓然纏的厲害,她就和寧夏商量要和他們一起住,顧念當然同意,高興的說“又多一個人分擔房租了。”寧夏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說:“商人嘴臉。”顧念不服,說:“你讓她來白住啊,我也沒意見,你看她願不願意。”羅然嘿嘿的笑,說:“你太可愛了,我開始喜歡你了。”顧念故作羞澀的說:“哪裏哪裏。”顧惜馬上跳了起來,說:“顧念啊,你太惡心了,我要吐了。”顧念不以為然,“小惜啊,李樂還沒有答應和你做朋友吧?”顧惜馬上變得乖巧了,拉著顧念的手叫“好姐姐”,顧念也作出要吐的樣子。寧夏和羅然對望一眼,直接進屋裏去了。
他們把剝落的牆體刮幹淨,房頂的灰塵清掃幹淨,地板看起來像是百貨公司的大理石地板,久沒打蠟,有些暗淡,好就好在完好無損。房子打掃幹淨,他們去跑去建材市場買塗料,寧夏和羅然的房間要求刷成米白色,顧念姐妹要求刷成暖黃色。大家各自按照要求選好了塗料,租了粉刷工具,各自回去就忙開了。顧念一時大意,摘掉假發,又露出她忍不住剪過的板寸頭。顧惜跳了起來,說:“顧念,好啊,你一直在騙我啊,你一直就是個理著板寸的小太妹。”顧念看著她激動的樣子,怕她的小心髒受不了,大叫了一聲,“寧夏……”寧夏和羅然跑進來。顧惜看著他們穿著舊衣服,頭上戴著報紙做的帽子,睜大了眼睛,說:“傳說中的粉刷匠。”寧夏和羅然被他們搞的頭大,顧念倒是高興,顧惜和他們在一起變得開朗多了。顧惜故作凶狠的瞪了一眼顧念說:“你自己一個人把活幹完,小太妹。”然後跑去寧夏那裏,美其名曰是幫忙,實際上把寧夏和羅然弄得頭大,根本就沒法幹活。她自己玩夠了,跑出去,看見顧念在院子裏歇著喝水,說:“顧念,這裏還有一間,你也一起吧。”顧念捂著她的嘴巴,壓低聲音說:“你還真把我當姐姐啊,想累死我嗎?”羅然站在門口,好整以暇看著顧念,說:“妹妹闖禍,不找姐姐找誰啊?”顧惜忽閃著大眼睛,不停的點頭。顧念在顧惜的額頭上輕輕的敲了一下,意思性的懲罰了一下,進去看到顧惜戰鬥的戰場,扶著額頭,罵了一句“這個妖精”。三個女孩子一起幹活,說說笑笑,一會兒就幹完了。他們都打開了門窗,希望油漆可以快點幹。
寧夏打電話叫了外賣,院子裏的條形實木餐桌還是很不錯的。幾個丫頭正在吃飯,房東進來了。顧念忙讓他坐,給了他一瓶水,說:“我們還在收拾,有點兒亂。”房東說:“我聽說你們在裝房子,特意上來看看可以幫什麽忙?”顧念說:“我們需要把地板打蠟,床,書桌,沙發,衣櫃,都需要去買,可是我們沒有車去,而且我們資金有點緊張。”寧夏和羅然對望了一眼,知道她又在砍價了。房東笑笑,說:“你這個小姑娘啊,明白,我不收你們的押金,而且你們要是不住了,屋裏的東西我會回收的。”顧念嗬嗬一笑,“其實你也不虧啊,這房子經過我們裝修,再租出去至少得兩千,而且這邊十年內也不會拆遷,是吧。”房東笑了笑,給她一張名片。顧念一看,一家家居城的銷售經理電話,搖了搖頭說:“你可能誤會了,我們最多去二手市場淘貨。怎麽可能去家居城那種燒錢的地方。”房東說:“這個經理是我侄子,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你們隻要去選東西就行,他們會送貨上門,還會幫你們安裝的。”顧念跳起來擁抱了房東,說:“太謝謝你了大叔,你好人有好報,一定平安健康,長命百歲。”房東傻傻的笑,說:“你們小姑娘也不容易,這房子我也沒指望能夠租出去,看到你們把這裏當自己的家一樣,我能不幫忙嗎?好了,我走了,你們吃飯。”顧念直接將人家送到樓下,回來的時候,說:“我們遇到好人了嗎?”寧夏說:“你剛才怎麽不說這話啊。”
他們晚上回青稞他們租的房子去,在客廳裏討論要怎麽裝修要那些東西。寧夏和羅然都是興趣相投互相融合,很快敲定,沒什麽困難。顧念就難了,她不是小朋友,但顧惜絕對還有著孩子的天真,房子沒有被刷成粉紅色,已經謝天謝地了。顧惜看著她,說:“床還是兩張單人床吧,我要睡公主床。”顧念感到無奈。羅然說:“你們那間房子不小,隔開來裝一下,小惜的公主範兒,你的職場精英要求都可以滿足啊。”兩個人都不說話。寧夏說:“等你買了大房子,想怎樣都可以,以前不是也沒有講究嗎?”顧念特別哀怨的看著寧夏說:“以前沒自己動過心思啊。”寧夏說:“我覺得羅然說的可行,想一下兩種風格的過度問題就好了。”顧念看著她,說:“這個得交給你。”寧夏帶點小無奈的點頭。
他們租打蠟設備上來,顧念有點兒後悔,看著寧夏、羅然、顧惜在外麵曬著百年難得一遇的冬日暖陽,她這個全能還得在屋裏忙得死去活來。羅然帶來了她的筆記本電腦,一直嚷著要開通無線網絡,她的網卡實在是太貴了。他們三個的腦袋湊在一起,在家居城官網上挑選自己喜歡的東西。顧惜霸道,先選了自己的床、被褥、窗簾、甚至還要加一個大大的米奇。寧夏和羅然商量了一下,就奔著清新田園風去了。客廳要怎麽裝呢?現在的客廳完全就是兩壁通風,根本沒法坐一下,難道要每天一回家就各自回房嗎?這太沒有創意,寧夏和羅然決不能接受,連顧惜都看著那連在兩間房子中間的雨棚歎氣。
顧念忙完了之後,靠著牆壁說:“你們誰去還東西啊?”
寧夏一看時間,差不多就是午飯時間,扯了扯羅然的衣袖,說:“我們去,你辛苦了,在家裏歇著吧。”
顧念特別認真的說:“寧夏,你不會演戲就別強求,太假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我跟你們一起去,在前街的禦膳宮等著你們,回來請我這個功臣吃飯。”
羅然滿眼不明,說:“大家都很累啊,為什麽你就成了功臣了呢?”
顧念不以為然的說:“你給自己選東西都挑花了眼吧,確實辛苦啊。”
羅然不說話,進去收拾了東西,四個丫頭鎖好門,還了那一套笨重的打蠟設備,到禦膳宮胡吃海喝了一頓。雖然是在大廳裏吃飯,顧念還沒忘記為自己的房間挑選東西,指手畫腳半天,叫羅然給她做成幻燈片,一頁一頁的檢查,滿意後才放心的又喝了一盅湯。
下午他們去大賣場進行正式的購物,看著那些挑剔的女顧客,四個丫頭都臉色發白了。顧念打了個電話出去,幾分鍾功夫就來了個西裝筆挺的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典型的銷售精英。他職業的微笑有幾分動容,和顧念握手,然後帶他們上三樓。顧念注意到他不時的看向顧惜。顧惜天性敏感,已經握緊了顧念的手,說:“姐,我們還是去二手市場吧,這裏的東西老貴了。”顧念回頭去看寧夏和羅然,他們了然的點了點頭。顧念馬上綻放出一個職業的虛假笑容,說:“杜經理,那個你們的東西我們確實很喜歡,但它至少是白領階層的消費品。咱們四個都還是學生,尤其是我妹還是小學生,不大合適。多謝你跑一趟,我們這就告辭了。”說著四個女孩轉身就走,那速度之快,一晃眼就不見了。
杜毅忙打顧念的電話,接通後迫不及待的說:“顧小姐,你聽我說,都是誤會,你不要緊張,我當麵解釋,好嗎?”
顧念掛了電話,看向寧夏和羅然。羅然說:“既然是房東大叔的麵子,顧念你自己上去吧,我們會看著小惜的,其他的你可以搞定吧。”
顧念看了顧惜一眼。顧惜鬆開了她的手,拉住羅然的手。顧念上三樓去,在杜毅的辦公室待了足足一個小時才下來。她眼睛紅紅的,臉色疲憊,她把顧惜抱起來,說:“隻是想送給女兒一份禮物,卻沒有機會了。”寧夏和羅然的臉上是一片茫然,但也不急著問她,因為她準備說出口了。
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顧念喝了一整杯檸檬水,又涼又酸的味道叫她清醒,她實在是太清楚這種味道了。她說:“我簡單陳述一下,其實就是杜經理的叔叔,也就是房東大叔,曾經是一名很了不起的優秀特警,以軍營為家,把自己的青春和熱情全部投注在這份職務上,三十好幾才結婚,夫妻恩愛,還有一個乖巧的女兒。可是他妻女出國旅遊,受到恐怖分子的襲擊,國際刑警多方努力,隻救下了他妻子。女兒死了,當時也就小惜這麽個年紀。夫妻倆都沒有勇氣麵對這份傷痛,所以離婚了。”
她還有一點激動,說不下去,寧夏看著她,握住她的手,說:“可是七八歲的小女孩多的是啊。”
顧念整理了一下情緒,說:“我也是這麽問杜經理的,可他說顧惜的表情神態像極了房東大叔的女兒。要不是當初親眼看到他女兒死了,他還以為是女兒又回來了。”
顧惜往羅然懷裏縮了縮。羅然緩緩的說:“所謂特警,鐵血軍魂,若是光榮犧牲,便不會有這些惱恨和遺憾,真不知道上天是憐他,還是恨他?”
顧惜的情緒激動,說:“我討厭那些同情的目光。”
羅然捏了捏她的小臉,說:“你們是互相同情,彼此彼此。”
顧惜好不容易笑了一下,說:“對哦,羅然姐,你太可愛了。”
寧夏他們放心了,可是下一個問題又來了,他們了然的對望一眼,那個“女兒的禮物”到底是收還是不收呢?他們都看著顧惜。
顧惜瞪著顧念,說:“你們都看著我幹嘛啊?”
顧念小心翼翼的說:“那個房東大叔的女兒的禮物,你要不要啊?”
顧惜皺著眉頭,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打八折咱就要。”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寧夏說:“跟你一樣精明吧,占便宜不多,也不欠大恩情。”
兩姐妹都是一臉得意的表情,衝上樓去大肆的選購。就這一次下來,花了近兩萬。杜毅給了他們最低的折扣,還幫他們申請到贈送純平電視機的名額。顧惜跟在顧念後麵,對那個蕾絲花邊裝飾的台燈戀戀不舍,顧念裝作沒看見。羅然笑了笑,下單的時候,順便加了那盞台燈。付款的時候,顧念刷爆了卡,還差了很多。羅然放下核對清楚的清單,看到顧念尷尬的臉色,走過來對收銀小妹說:“刷我的吧。”顧念看著羅然刷出去那麽多錢,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奇怪的說:“你是寧夏說的那個羅然嗎?不會是徐大公子給你的分手費吧?”羅然不輕不重的說:“你可以去死了。”
他們準備著回家,發現寧夏不在。羅然打她的電話,沒人接,回頭就看見她走了過來。她說:“我想了一下,客廳咱們就裝成寫字樓那樣,裏麵裝上窗簾,拉開的時候就像落地窗一樣,我訂了窗簾了,需要玻璃幕牆杜經理答應幫我們搞定,還幫我們協調他們的裝修隊。加一個軟裝,咱們就客廳餐廳都有了,典型的兩室兩廳。”
羅然衝她豎起了大拇指,寧夏輕輕挑了一下眉毛,一點小得意。
顧念勾著寧夏的脖子,由衷的說:“好媳婦兒啊,太會過日子了。”
寧夏躲開顧念,說:“你可以去死了。”
顧念嘿嘿一笑,說:“徐大公子說的真沒錯,你倆還真是一個德行。”
寧夏瞪她一眼,說:“搬進我們的家裏後,不許出現雄性動物,連名字都不行,這是規矩。”寧夏看了顧惜一眼,補了一句,“當然,小惜的朋友李樂除外。”
顧惜得意,說:“我同意。”
顧念補了一句,“我也同意。”表情裏滿是不相信。
晚上羅然回了學校,把東西收拾了一下,打算明天一早直接去新家與寧夏顧念會合。寧夏和顧念又回去了一趟,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放到客廳裏。顧念和顧惜非得擠在寧夏的床上。顧惜鑽到寧夏懷裏,顧念躺在寧夏身邊。當顧惜睡著的時候,顧念輕輕的說:“沒有舍不得嗎?”寧夏在黑夜裏睜大了眼睛,說:“不知道,我記得羅然和我說過一句話,即使是深深的喜歡上一個人,也不要放棄了自己。”顧念把頭偏向外麵,羅然的話算是說到她的心裏去了,如果她當初保留一分自我,也許她還是美好的顧念。她懷念那些單純的小日子,懷念曾經會笑會哭的自己。寧夏輕輕的碰了她一下,說:“沒事吧?”顧念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說:“沒事,羅然說的對,睡吧。”
天亮起來的時候,寧夏和顧念忙著打掃房子,裏裏外外的打掃一遍,花去了三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將鑰匙留給門衛室的負責人,告訴他不必通知房主,時機到了自然會有人來接手。他們破天荒的打車去錦西街的新家,兩個人都沒有回頭去看,但彼此都知道心中有一股莫名的不舍。
他們的地方小,裝修起來不會太費力。寧夏之前報了準確的數據,他們在公司就已經定好了樣板,過來一趟,直接就開始裝上玻璃牆和窗簾,還幫他們裝了吊燈和彩燈,下午六點左右他們收工走了。
寧夏叫了外賣,吃完後,大家各自收拾自己的房間,基本可以將就一個晚上的時候,他們坐在客廳裏。看著一切都是新的,心裏甜蜜安然。顧念眼睛發光,說:“咱們這也有家有親人了。”羅然笑了笑,溫柔沉默,她可能累了,上午之前的一切事務都是她在協調。寧夏下定了決心,這四年就住在這裏,畢業了一定也住在這裏。顧惜把臉靠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說:“姐姐,這裏好,你以後不離開這個城市,我也一直在這裏讀書,咱們一直住在這裏。”羅然又笑了一下,她總是把分離看的通透淡然,但她並不討厭,也不會不懂風情,如果可以和他們住在一起,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她捏了捏顧惜的粉團小臉,說:“小家夥。”顧念環視了一下,說:“這樣才算是一個家呢,就是電視牆單調了一點。”寧夏躲避著她的目的明確的目光,說:“羅然,你的都完結了,剩下的一半稿酬付了嗎?”羅然點頭說:“付了,昨天都花的差不多了。不過我在網上連載的古言也要截稿了。”顧念略帶蔑視的說:“看看,就知道騙小女生的眼淚,我還以為是中國第五大名著出世了呢。”羅然奇怪的看著顧念,顧念有些忌憚羅然溫柔的毒舌,馬上鄭重的對寧夏說:“寧夏啊,那個電視牆還是隻有辛苦你了,我給你買顏料。”寧夏一臉不信的表情。
顧惜進了廚房,打開冰箱,說:“冰箱裏麵什麽都沒有,算什麽家啊,根本就是神仙洞府嘛。”
三個女孩子驚奇的看著顧惜,羅然深以為然又震驚八歲的女孩子的詞匯,說:“小惜,你最經都看什麽書啊?”
顧惜很是得意,說:“李樂借給我的神話故事書啊。”
三個女孩子對望一眼,感歎那什麽實在是偉大啊。顧念看著寧夏說:“你想什麽呢?”寧夏愣了一下,說:“友情蓄積的神氣力量實在讓人感歎啊。”顧念做出一個要吐個表情,又看了看羅然。羅然先發製人,說:“顧念你想什麽呢?”顧念一臉鎮定,說:“沒有什麽,你想多了。”
大家心下了然,唯獨顧惜還是滿臉茫然,目光從寧夏、羅然、顧念臉上掃過,最後落在顧念臉上,說:“你們到底想什麽呢?”
“想睡覺。”三個人異口同聲,然後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