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念兒,念兒
徐卓然忍不住站了起來,謝旭堯看顧念的眼神總讓他覺得別扭。他伸手來扶羅然,羅然拉住了他。她說:“感情的事,讓她自己去解決吧。”關於感情,即使親密如她和寧夏,她也不會過多的幹涉,隻是安靜的守護在身邊。
徐卓然皺眉,“是有過這樣的經曆,才如此肯定嗎?”
“都是過去的事情,但也要得些教訓。”
徐卓然沒說話,隻是握緊她的手。羅然看著徐權和林映霞已經空閑了下來,站了起來。徐卓然並不覺得有多緊張,總之他已經認定了。羅然卻緊張的身體微微顫抖,額角冒出了細密的汗。徐卓然突然停下,堅定的說:“不去了,我們不去。”
羅然看著他,仍舊有幾分不依不饒。徐卓然扶著她,慢慢的走過去。羅然站在徐權麵前,乖巧的說:“徐伯伯好,伯母好。”
徐權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徐卓然的手上,臉上出現責備徐卓然在胡鬧的表情。羅然掙紮著要自己站好,徐卓然不管不顧,微笑著說:“好了,已經打過招呼了,我們走。”
他幾乎是強行把羅然帶走的,他受不了徐權的臉色,更不願意羅然去看徐權的臉色。羅然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他的眉心,他才勉強一笑。
羅然坐下來,喝了一口香檳,側過臉去擦了擦汗漬。她朝著顧念那邊看去,顧念在對另一位男士說著什麽,並沒有放棄掙紮。顧念突然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陸天澤立刻揚起另一隻手擋住了。
羅然重新站了起來,挽著徐卓然的胳膊,走了過來。陸天澤打算帶顧念走,徐卓然已經先他一步說:“陸副總和顧小姐聊的很不錯啊?”他和羅然已經走到跟前,他笑嘻嘻的看著謝旭堯,“謝總也在啊?”他伸出手去和謝旭堯握手,“好久不見。”
謝旭堯很客氣的說:“好久不見,聽說徐少找到意中人了?”
徐卓然笑的更加明媚,鄭重的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羅然。”他在羅然耳邊輕聲說:“謝旭堯,天邑集團的總經理,做地產的,主要是商業廣場的開發。”
謝旭堯客氣的說:“別聽他胡說,卓然你這又是在指摘我什麽呢?看見夏天了沒有?”
徐卓然一臉的笑意,“他應該和裴語馨在一起,不過到現在都沒過來招呼 ,實在是不像話。一會兒我幫你罰他。顧念,然然的腳不太方便,煩你去找一下夏天,就說旭堯來了。”
陸天澤倒有了幾分倔強,仍舊死死的握住顧念的手腕,弄得大家尷尬不已。謝旭堯打算立刻逃遁。顧念皺著眉頭,扯著嘴角笑,“學長,當初風頭一時無兩,怎麽會對我示好?而且你有女朋友啊?對了,你女朋友呢?你們是已經結婚,還是即將結婚啊?”
聰明如顧念,事情在腦袋裏理一遍,即使千頭萬緒,她也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她看著他,眼神那麽無辜單純,隻是笑意不再是英氣中幾分柔婉,反而是莫名其妙意有所指。
羅然已經放開了徐卓然,轉而拉住顧念的另一隻手。顧念看著謝旭堯,卻喊了一聲,“waiter。”
服務生送過來兩杯香檳。
顧念看著謝旭堯,說:“世界真小,學長,為我們的重逢幹一杯吧,我先幹為敬。”
服務生站在顧念身邊候著,顧念故意用右手去拿酒杯。陸天澤再不能固執下去,否則就顯得太過小器,有失風度。他總不能叫羅然放手吧,羅然看似柔柔弱弱的,隻要說一聲“這你也要跟我爭啊?顧念說好幫我生一個小孩,你要不要爭啊?”他在這種場合就得徹底的敗下陣來。
顧念喝掉香檳,依舊把杯子拿在手裏。她的手有些發麻,加上精神緊張,伴隨著微微的顫抖。手腕兒血紅色的一圈,一排指痕。
謝旭堯無法拒絕,他順利的青蔥時代,唯一的愧疚就是顧念。如果當初他也狠狠的愛過顧念,或許他們之間早就兩不相欠兩兩相忘了。可是他看著別人為了一紙賭約愛上她,讓顧念在及笄之年經曆了血肉分離的痛苦。或許她從此支離破碎,無論她和他們如何縫合彌補都注定千瘡百孔。她說,為相逢,她先幹為敬。敬什麽?是敬畏,敬而遠之,還是祭奠?看著她眉眼如昔,笑意全非,他隻有默默的喝下那杯酒。時隔多年,他是青木之年的佼佼者,出國留學,繼承家業,和員工熬夜加班,在商場上縱橫捭闔……誰也看不懂他,他也不懂,見了顧念,他一瞬間就明白了,那是愧疚。會不斷生長,卻不會消弭的愧疚。
他試探著問:“談戀愛了吧?”
顧念笑了起來,嘲笑的笑著,笑自己,也笑別人,更加的笑話愛情。愛情已經隨著她身體裏流出去的血肉灰飛煙滅。她不該記起什麽的,畢竟是好不容易才忘記的。她和青稞說那些事的時候,像在說別人的事。她承認那是事實,可畢竟是忘記了很多細節。可是看到謝旭堯和陸天澤,那些細枝末節她又全都記起來了。她的手不自覺的收緊,捏痛了羅然,也捏碎了酒杯。碎片劃傷了掌心,顧念不覺得的痛,隻是靜靜的看著顏色鮮豔的液體流出來。
陸天澤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慌。謝旭堯的臉色一白,想要伸手帶她去處理一下,可他隻碰到了她的衣袖。羅然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拉著顧念就走。她的語言總是遲緩些,卻能夠在第一時間知道該怎麽做。
徐卓然看著謝旭堯直勾勾的眼神,戲謔的說:“旭堯,你和顧小爺之間有故事?”
謝旭堯勉強一笑,“你還是那麽嘴臭,你的小女朋友怎麽受得了你?”
徐卓然笑,“失陪,我得去為我的小女朋友效勞了。”
顧念就像個破布娃娃,幸運的是陪在身邊的是羅然。她並沒有遭受更多的撕扯,反而是羅然小心翼翼的照顧。她就那麽安靜的坐在那裏,看著羅然細心的、輕柔的幫她止血並包紮傷處。
羅然收拾好東西,抱歉的說:“有一點醜,你湊合一下吧。”
顧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羅然也笑了笑,“寧夏要來了,我幫你整理一下。”
顧念突然撲進羅然懷裏,下巴擱在羅然的肩膀上。羅然感受到她瞬間冰涼的身體哆嗦的厲害,她的氣息混亂不堪,壓抑著卻勢不可擋的要將她吞沒。羅然心疼的說:“顧念……”
“別說話,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徐卓然和寧夏不知一次的抱著羅然,在羅然耳邊說“一會兒就好”。當時她感受不到,覺得矯情,此刻隻覺得羅然是她全部的依靠。細膩的羅然,溫柔的守護著受傷的愛人親人。沒有急迫的探尋,也沒有空洞道理的轟炸,隻是靜靜的守護,不離不棄。顧念不再咬緊牙關,吸了吸鼻子,眼淚瞬間洶湧而出,落在羅然的肩頭。羅然抱著她,手輕輕的拍著她清瘦的身板。她低聲啜泣,淚水不斷,不管不顧的任由它落下。
她心裏的晦暗仿佛隨著淚水流失了不少,終於可以擦掉眼淚,卻仍舊趴在羅然肩頭。她說:“我不哭了,眼淚太珍貴,流了這麽多已經是奢侈。我怕什麽啊?我不怕,我有顧惜,有你和寧夏。”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羅然,謝謝你,即使你和徐卓然在一起了,你還是會留一點時間給我,是不是?”
羅然仍舊拍著她,輕柔的堅定的說:“從認識你開始,我就為你預留了時間的。”
“除非死別,否則永不作廢?”
“除非死別,否則永不作廢。”
徐卓然靠著牆壁,回味那句話。除非死別,否則永不作廢。在羅然的裏,出現過“除非死別,否則永不分離”。當愛成為一種信仰,誰能夠辜負得起?誰說當顧念遇見陸天澤的時候,愛情不是顧念唯一的信仰?他聽到他們說要整理一下,馬上叫服務生去拿些熱毛巾過來。
青稞緩緩的走過來,臉上仿佛結了霜花,明明是在笑的,卻寒氣逼人。他的手插在褲袋裏,別有深意的說:“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徐卓然也笑,淡淡的,幾分嘲諷,“你說呢?”
青稞搓了搓臉,“我原以為你會照顧好她。”
“我想,但能行嗎?你不想照顧好寧夏?能行嗎?”
青稞閉嘴。徐卓然接過侍者手中的熱毛巾,敲了敲門,“顧爺,你在換衣嗎?小爺我可進來了。”
羅然忍不住笑。顧念戲謔的說:“你好好管管他。”
看到羅然鄭重的點頭,顧念終於去給徐卓然開門了。徐卓然把熱毛巾遞給她,“收拾一下,我們得出去了。”
顧念露齒一笑,眼中有幾分柔婉。她突然擁抱著他。徐卓然一愣,羅然卻看著他抿嘴而笑。他輕輕的推了她一下,“這算怎麽回事啊?兩個漢子……”
顧念一點都不生氣,“徐卓然,你要好好愛她。”
她鬆開徐卓然,笑的一臉得意。
徐卓然戲謔的說:“得瑟,真把自己當娘家人了?”
顧念笑的調皮,“那是,必須。”
徐卓然“切”了一聲,走過去把羅然攔在懷裏,“有這麽一個大舅子,可真夠戲劇的。”
羅然輕輕的扭住他的耳朵,“你不樂意啊?”
徐卓然笑,眼睛裏灼熱的光芒燒灼著羅然的眼睛。羅然情知不妙,立刻要躲。他突然吻住她,不管不顧,甜蜜的一個長吻,叫她無處可躲。
顧念嫌棄的吐了吐舌頭,轉身跑了出來,正好撞見站在門口的青稞。顧念又是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你什麽時候來的?寧夏要出來了嗎?”
青稞拉過她的右手,放在手心裏,“我沒能照顧好你,很痛吧?”
顧念咧嘴而笑,“你沒事吧,青大公子?”
青稞看著她,目光深邃,表情認真,“可以拜托徐卓然好好愛羅然,為什麽不留在我身邊?讓我可以好好愛你?”
顧念又要狡辯,青稞伸手捂住她的嘴。她立刻抽回手,退了兩步。青稞眼裏有一絲哀傷,失落的說:“顧念,我沒有告訴你我喜歡你嗎?你這是什麽表情?對我,你除了拒絕,就沒有別的嗎?我就那麽讓你不信任?”
顧念求救的一把拉過剛走出來的羅然,躲在羅然身後,小聲的問:“他說過喜歡我嗎?我一直沒當真……”
青稞看著她,眼睛裏燃燒著一團火,生生的滅了顧念後麵的話。他氣急的說:“顧念你腦袋進水了,我是你的傭人嗎?我是你的奴隸,還是我欠你家錢了?我讓著你橫行霸道,你以為是什麽?別享用了我愛你的特權,還跟我裝不知道。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我這麽活生生的一個人,任你驅使,你怎麽會感受不到?”
顧念有些手足無措,聰明如她,遇見愛情,一樣是無從招架。她吞吞吐吐的說:“我,以為你……”
“以為我什麽?閑得無聊,沒事找抽是吧?”他雙手抓著她的肩膀,“顧念,我喜歡你,我愛你!趁早解決你那些過往亂情史……”
顧念一把推開他,“你混蛋!你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你嗎?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知道嗎?我是愛你的人,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不知道!”
青稞眼裏出現一片死灰,“你的心真硬,你到底喜歡過誰?”
顧念的嘴唇抿成一線,她自問到底喜歡過誰,陸天澤吧?對,隻有陸天澤。可是陸天澤是不是喜歡過她?她不得而知。
夏天走過來,輕聲說 :“董事長找你去接寧夏。”
青稞整理了一下衣衫,轉過身去,看到裴語馨跟在夏天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他笑了笑,很是無力。裴語馨快步走過來,笑意盈盈的看著顧念,“到底是哪裏特別,天澤沒有一刻忘記你,夢裏呼喚的那個人是你吧?”她自顧自的說話,“念兒,是你吧?他說的最多的夢話就是‘念兒,對不起’。念兒……”她覺得好笑,就大方想笑了起來。
顧念身體一虛,差點摔了,還好羅然扶住了她。
“念兒,今天能不能不去打工啊?我那麽辛苦來看你,你隻能陪著我。”他纏著她,跟著她,在做事的小餐館裏,點一碗麵,等著她下班。
“念兒,這蘋果怎麽是酸的?”他哄著她吃下最甜的蘋果,她還在疑惑,他突然就吻住了她。
“念兒,我餓了。”
“念兒,你就不能仔細些嗎?一個小數點錯了,整題都錯了。”
“念兒,我給你買了絨線手套,冬天就不會冷了”
“念兒,念兒……”
腦袋裏都是他的聲音,帶著寵溺,撐得她頭痛欲裂。羅然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冷冷的說:“這關你什麽事?”
裴語馨笑,“確實不關我的事,隻是替他不值……”
“你替她不值,誰來替你不值?”寧夏拖著大大的裙擺走過來,眼裏都是冰冷,仿佛世上萬物都被她踩在腳下,“天澤?叫的真親切。我就不明白了,陸天澤夢裏說的話,你怎麽會那麽清楚,夜夜同眠?”
裴語馨氣急,“你胡說什麽?別以為你是周家大小姐就可以指黑為白。”
寧夏冷笑了一聲,“我指什麽黑啊?關我什麽事?不過就當八卦聽聽,也不當真的。”
裴語馨臉色瞬間白了,跑過去拖住夏天的手,“夏天,你不會相信是不是?那不是真的,沒有的事,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夏天看著她,話語裏沒有一絲溫度,“你愛我幹什麽?好好愛自己。”
他走的無情,卻也惋惜。當初的裴語馨驕縱卻率性,絕不會為自己去傷害別人。裴語馨為了他不斷的去傷害別人,寧夏卻不斷的保護別人,誰會是真的為他?
裴語馨落下眼淚,“你高興了?你贏了。”
“我高興什麽?我贏什麽了?”
“你搶走了他。”
“我搶走了他?有必要嗎?”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以前我做錯任何事情,他都不會說我。現在為了你……”
寧夏冷笑一聲,“以前你還小,現在還沒長大嗎?”
“你……”
她不再看她,轉身就走。這一點,她和夏天是一樣的。夏天覺得無話可說了,她懶得去說,所以都選擇把背影留給別人。誰贏了誰?關於愛情,誰能夠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