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她一無所有,除了喜歡他
徐卓然看到浴室裏放著消腫散瘀的藥,胸口一窒,微微的發痛發燙。他揉了揉眼睛,手上竟然沾著眼淚。他把水開到最大,木然站立,和羅然在一起的一幕幕電影般回放,曆曆在目。她總是溫柔的站在他的身後。他不停的往前走,想要去證明些什麽,找到些什麽。可是頭破血流支離破碎後,他一無所有,隻有回頭的時候看到她仍在他身後,不遠不近。不會讓他壓抑,不會讓他感到寒冷。他像個溺水的人,沉沒的最後一刻,死死的抓住羅然這根救命的稻草。他拚命的朝著海岸遊去,否則會連同羅然一起帶進寒冷黑暗的深海,永遠也看不到陽光。
他走出浴室,看到羅然在收拾他換下來的衣服。他走過去,從後麵把她抱在懷裏,下巴放在她的肩窩。濕漉漉的頭發弄的她很不舒服,推了推他,“先把頭發擦幹,否則又該感冒了。”
他接過幹毛巾,隨意的擦了擦頭發。羅然說:“外套隻有送去幹洗了。”
“嗯。”他躺在沙發上,打算就這樣睡去。
羅然在他身邊坐下,拿毛巾幫他擦幹頭發,“回屋裏去睡吧。”
他睜開眼睛,看著她清瘦溫柔的臉,“這樣看著你,一點都不累,突然不想睡覺了。”
“怎麽辦?”羅然無奈的說,“我不能給你看了,我要去商場給媽媽買毛衣。”
他笑,翻身起來,走進臥室,拉開抽屜,看到銀行卡還好好的放在裏麵。那本是他早就辦好的副卡,一早就要拿給她的。她不肯要,他不強求,一起出去的時候會主動付錢,她需要的東西還不等開口,他就給她置辦妥當。現在都已經答應要結婚了,他再不容她拒絕。他拿著副卡,遞到她麵前,她仍舊拒絕。他硬塞進她手裏,一臉的不高興,“幹什麽?你見過哪個丈夫不讓妻子掌握財政的?你以為這是給你的分手費嗎?這是要你對我負責,別隻顧著給媽媽買東西,就忘了老公,否則你死定了。”
她輕輕的咬住嘴唇,眼睛都笑彎了。他突然襲擊,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快點去,我中午去接你吃飯。”
她沒躲掉,臉有些發燙,心口卻微微的窒息和疼痛。她牽著他的手,走進臥室,“快睡吧,我看著你睡著了再走。”
他粲然一笑,躺在床上,蓋好被子,還要抓著羅然的手。閉上眼睛後,又睜開一隻眼睛,“唱歌給我聽。”
羅然看著他調皮的孩子氣,忍不住笑,哼唱著古老的情歌,一唱三歎,溫柔綿長。他聽見的是“莫失莫忘”,安心的睡去。她看著他輪廓分明的臉,眉如劍,睫毛比女孩子的還要長。她輕輕的抽回手,輕輕的吻了一下他的唇,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她回樓上去,換了衣服,特意打扮的正式一點,才不至於太過唐突。她知道做這些沒有用,隻是不想被批的一無是處。
顧念靠在門口,抄著手說:“這是去談判嗎?”
“我出去走走。”
“走走啊,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煙火的出去走過,看看,還化妝。”
她衝顧念翻白眼,“收起你的聰明勁兒。”她不過是不希望臉色太差,擦了一點麵霜而已。
顧念一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通,隨傳隨到。”
羅然走出門,去樓下打車直奔百佳。在一樓大堂,林映霞的秘書就接到了她。她感到喪氣,一句話都沒有說,默默的跟在一身套裝的秘書小姐後麵。
秘書小姐冷冷的,大概是林映霞身邊的都是這樣。所以林映霞更加不能容忍徐卓然嬉笑無償不務正業的做派。可是,徐卓然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在看到徐卓然拿出那麽好的經營成績之後,心中是什麽滋味。
秘書敲了敲門,林映霞頭也沒有抬的“嗯”了一聲。秘書帶著羅然進來,說:“林總,羅小姐到了。”
到了,不是來了,那麽疏遠。林映霞終於放下鋼筆,抬起頭來。她朝秘書揮了揮手,“結束之前不要讓讓人來打擾。”
秘書說好,出去之前把百葉窗放了下來。光線暗下,還好開著燈。林映霞也不看羅然,就讓她那麽站著。羅然打招呼, “伯母,您好!”
林映霞冷冷的說:“我以為你是聰明的孩子,不用我說的那麽過分。”
沉默。她從來不聰明,反而傻呆呆的,一段癡病。
“既然你覺得給你錢,讓你離開他,是在侮辱你的愛情,那我隻有采用別的方式了。”
羅然的瞳孔放大,根本不相信什麽法治社會人人平等。她是世界邊緣的人,突然闖入金字塔頂端,絕對的異類。異類,必定會受到排擠,要麽拿著錢乖乖的走掉,要麽被人從高處推落摔得粉身碎骨。
她喉頭發痛發緊,嗓音嘶啞,“您不要傷害他。”
沒什麽話可以說,心裏想的不過是不要讓他受到傷害。
林映霞目光冰冷,“我是他媽,怎麽可能傷害他?傷害他的人是你。你留在他身邊,隻會成為他的累贅,讓他分心,對他的前途是最大的阻力。你知道的,他那樣的人,不需要和愛的人結婚,隻要和能幫助他的人結婚就好。”
她臉色發白,渾身冰冷。她一無所有,除了喜歡他。
林映霞站立起來,“你是寫書的人,懂得的道理比一般的女孩要多。你應該聽說‘愛是成全,是成就’,你能成就他什麽?你繼續糾纏,就太自私了。”
她咬住嘴唇,強忍著淚水。林映霞為什麽不罵她貪慕虛榮?那樣她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己隻為愛情。她問她能成就他什麽,她不知道。她隻求一個一心一意的人,那個人得是徐卓然才行,她已經沒有心力去愛別人了。寫過很多故事,個人創作,集體創作都有。故事之初都是現實的悲劇,不能夠圓滿。為了市場,大家都妥協了,尤其是新人,跟著改成了大團圓的結局。那是為了給殘酷的現實一點安慰,那是美好願望的表達,那是最美麗的期許,可惜,那不是現實。
“你不會看不清他的身份吧?要是你摔下去了,爬起來重新開始,他呢?一旦摔下去,粉身碎骨!”
林映霞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了很久,但她記住的隻有“粉身碎骨”四個字。她的一切都不重要,因為可以重新開始。所以不管她如何努力,收效甚微;所以她站在徐卓然的身邊,立刻光芒萬丈。她不介意成為他的附屬,卻不能成為他暗藏的情人。如果不能在一起,她唯有獨自離開。
她抬起頭,“我知道了。”
“我要的是你的決定,不是你知道了。孩子,你弟弟明年七月生大學是吧?聽說他很努力,要像你一樣來京山上大學。你那不爭氣的父親還算有福氣,有這麽上進的一雙兒女。”
羅然背心發涼,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她不知道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她沒有可以理所當然的驕傲的東西,人人心中神一樣的父親被林映霞說成“不爭氣”。她沒有辯駁,那是事實。她為什麽常常在外麵遊魂一般的飄蕩,因為不想見到父親。她不否認父親這個存在,卻沒辦法生出一絲絲尊敬。她看著林映霞,顫抖著說:“伯母你還知道什麽?”
“我要知道什麽都可以辦得到。你不希望你弟弟考不上大學吧?尤其是為了你這個做姐姐的那不切實際的愛情。”
她的眼淚滑落,緊緊的咬住嘴唇。
林映霞冷冷看著她,許久之後才說:“你母親是個要強的女人,如果你父親的那些事情曝露出來,你母親會怎麽樣?”
羅然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險些栽下去。母親是個要強的女人,父親身敗名裂的時候,母親除了了解自己,還能怎麽辦?她的家原來一直都風雨飄搖支離破碎,她從來不知道她苦苦隱藏的事情,早成了她腰間的肋骨,現在還被人死死的捏在手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林映霞的辦公室的,隻記得林映霞最後說如果她不聽話,就讓她一輩子都別想見到家人,當然也不要想和徐卓然有結果。她遊魂一般的飄在街邊,最後停在一家婚紗店的櫥窗外麵,盯著櫥窗裏端莊潔白的婚紗,眼淚不斷的掉落。
有人碰了碰她,她終於回過神來,擦了眼淚,對麵前陌生的女孩抱歉的一笑。
女孩說:“是羅然小姐嗎?”
她點頭,嚴重都是迷惑。
女孩的臉淡施妝容,笑容優雅得體,“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叫了你半天也不見你回答。你不認識我的,不過你男朋友怎麽忍心讓你一個人在街邊哭啊?他可是為了送你去醫院,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女孩的眼裏都是羨慕,仿佛很欣賞羅然的男朋友,“就那麽擋在我的車麵前,求我送你去醫院。他那麽驕傲的人,會去求誰呢?可見她多麽愛你!”
羅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蹲在櫥窗邊,一邊哭一邊說:“我不要他那麽愛我,我不要他為我不顧一切,我不要。我隻是希望他可以過的好,可以幸福,不要為我做那麽多……徐卓然,我不要……”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試探著說:“發生什麽事情了?”
羅然昂著頭望著女孩,滿臉的淚痕,“你跟他說要好好吃飯,在合適的時候。”
女孩一臉迷惑,“他怎麽會聽我的?”
“我知道你一定會見到他的,如果他過的不好,你和他說,他會聽的。”
她慢慢的站起來,默默的走了,走了幾步,她回頭說:“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梁若晴。”
“謝謝你,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