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周鉞已經老了
她說:“昨晚睡覺了嗎?”
他微微一笑,眉宇間滿是疲憊,“好了,我上午還有課,下午要去酒店,在家裏無聊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幫我整理筆記,我也要快點學完。”她還沒忘記正事,一年要學完兩年的東西,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夏天有點為難,他很久都沒有記過筆記了,聽完老師講的,在書上畫出節點就不管了。別人很難看懂他的筆記。看來從今天開始,他得學會做個好學生。
寧夏看懂的他表情,“是不是成績好的學生都這麽聰明啊,夏同學?”
他摸了摸她的頭,寵溺的說:“以後會好好整理筆記,而且國際金融的好學生是顧念,每一年都拿獎學金的。我就是混個及格。”
寧夏露齒一笑,“顧念說徐卓然有一套很完整的筆記,還有很多案例分析,你幫我去借吧。”
她原本打算讓羅然去說的,還沒來得及羅然已經走了,徐卓然大概還不知道這件事。
夏天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他今天會去學校,我幫你帶回來。”
她微微一笑,看著他走出門去。她架著拐杖,挪到窗戶邊,看到他和青稞上車,消失在大路的轉角處。
周鉞拄著手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寧夏回頭看他,“周先生上樓應該很不方便吧,這別墅三層來高,應該裝部電梯的。”
“你覺得有必要,立刻讓人來裝。”他踱步進來,“你就那麽喜歡那孩子?”
“他不好嗎?你把他當成孩子來看待了嗎?”她挪到床邊,窩在床上,忍受著一夜醒來的腰酸背痛,“如果再次見到夏天的爺爺,你會不會愧疚?”
周鉞的眼睛跳動了一下,臉色很不好看,“你是不是覺得隻要好好喜歡他就夠了?他是隻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嗎?”
“你在教我豪門的權謀嗎?”她口氣不善,專挑他的痛處說。
“我沒什麽可教的,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贏得了吳醫生,他以後不再負責的我身體。”
寧夏並不覺得是自己贏了,隻是周鉞自己輸了。她說:“你早就想到了,是不是?你手上有的是資源,不缺他的,所以可以為所欲為。”
“那麽你學會了培植力量來嗎?”
“是你逼我的,我不願意要的,是你硬塞給我的。”
周鉞冷哼了一聲,“周家還沒有女人當家的曆史,你未必能成氣候。而且造成今天這個局麵的人是你的母親,你是不是應該找她去算帳。”
“那並不是周家的榮耀。”她麵色清冷,“當初周俊負擔不起,今天也一樣嗎?是陳詩的錯,陳詩最大的錯就是看錯了人。”
或許陳詩是有錯的,青春年少的錯,誰沒有呢?隻是很多人中途退出,陳詩卻一條道走到黑,回不了頭。在這一點上麵,寧夏覺得自己和陳詩沒有分別,唯一的分別就是她比陳詩狠心。深究起來,這份狠勁兒來自周俊。周俊很的下心讓自己深愛的女人受苦,繼而她也狠心的抗爭到底。她說過血統是不會說謊的吧?還要對周鉞說一遍嗎?
周鉞看著她,這或許就是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堅決狠心。隻是他要的是財富地位,寧夏要的是家人和愛。寧夏有羅然那樣的朋友,他就沒有?他中年時候,成功已經到達巔峰,經常電視台的采訪,也出去講課。他說的最多的是選擇什麽,就得到什麽。他堅信那是正確的,所以周家的版圖輝煌燦爛。隻是他看準方向,埋頭向前衝,身後竟然沒有人跟得上腳步。最終,他孤獨的待在別墅裏,留著殘去,才想起他曾擁有過的家人,才醒過來,要去尋找他失落的親人。
夏正軒的兒子兒子抱到他麵前的時候,請他賜名。他毫不猶豫,給那懷中的孩子取名叫夏邑,足見他那時意氣風發,滿是商場縱橫捭闔的豪氣。後來夏天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不知道的人隻覺得這個名字預示著生命如同盛夏的植物鬱鬱蔥蔥,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不滿足。後來夏天深深明白這個名字的意義,卻絕然的選擇了另一條路。在夏天的眼裏,熙熙攘攘利來利往,都是生命的過客,不必太認真,總要保留幾分。他不知道夏天始終堅持的意義,也不知道夏天有沒有後悔過,但今天終於知道答案了。
他太少關注夏天,竟不知夏天已經長成什麽樣子了。寧夏回周家,他才開始注意他身邊的那些孩子們。是他們的時代了,他應該退居幕後,做個看報喝茶的閑人。他想交出手中的權柄,卻發現沒有人接受。周俊回來了,卻隨時做好走的打算,青稞也隻把這裏當成旅館,夏天也一再表示他不是周家的人。願意接受的人,他不樂意,他看中的人並在意。生命往往就這麽戲劇,叫人哭笑不得。
他說:“你一定要和我鬥嗎?”
寧夏微微一笑,“你鬥倒了我們,這一生才算完美收官啊。”
周鉞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感情他拚了大半輩子,為的是要鬥到自己妻離子散六親零落嗎?他說:“那我找你回來幹什麽,好吃好喝的伺候?”
“誰知道你找我回來幹什麽,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嗎?”叫你裝,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周鉞沒有說話,拄著拐杖慢慢的往外走。寧夏看著他蹣跚的腳步落寂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已經老了,老到需要一個人去照顧他,老到需要別人像遷就孩子那樣去遷就他。她打內線,叫吳嫂上樓來。
吳嫂恭敬的站在寧夏的床前,“小姐有什麽吩咐?”
寧夏點了點頭,“坐下說話。”
“小姐,請問有什麽吩咐?”吳嫂依舊站著。她在周鉞麵前都是站著的,所以在周家年輕的小姐麵前也必須站著。
她有她的堅持,寧夏不再堅持。“周鉞現在的醫生是誰?”
“可選的人很多,隻是都不太放心,還沒有確定。”
寧夏點了點頭,原來吳醫生也是那麽雷厲風行的人,說不做就不做了。
吳嫂試探著,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寧夏看她一眼,“吳嫂,您是前輩,在周家的時間比我久,有話請直說。”
“小姐,董事長已經老了,身體也不好。在夏天少爺的事情上,董事長有欠考慮,可是他已經到了垂暮之年……”
寧夏眯了一下眼睛,“你想說什麽呢?”
吳嫂橫下心,“請小姐和吳醫生說說,還是回來負責董事長的健康,別人我們也不放心。”
寧夏沉默,對吳嫂揮了揮手,請她出去。她把周鉞戳破,周鉞還還沒有找她算帳,她又要操心給他找醫生的問題。她突然覺得委屈,這都是些什麽事情啊?如果她不戳破,周鉞還不醒悟,她出手了,看他步履蹣跚,她又覺得不該那樣對待老人。周鉞真的是老了,早沒了當年的鐵腕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