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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琉璃美人15

  白衣飄飄的男子腳下踩著滿地鮮血,但衣擺處卻依舊纖塵不染,白色的髮絲飛揚,明明嘴上說著駭人的話語,他的面上卻還是雲淡風輕。


  「月兒,別急,你很快就不難受了。」墨流微微低下頭,眼裡倒映著懷中少女的面容,她的臉色蒼白,但這份虛弱卻依然掩蓋不了她的姝色。


  「這些人是為你準備的。」


  顧盼抿著唇,慢慢道:「……我不需要。」


  「聽話一點,月兒。」墨流耐心極好,甚至他以前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只為了討好一個女子,「你不問問我,又怎知他們對你沒有用處呢?」


  墨流的聲音極盡溫柔,但他仍是端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嫡仙樣,看上去異常違和。


  他彷彿是在逗弄人似的,想要聽顧盼親口來問他。


  顧盼覺出了他的意圖,於是配合地問:「我有哪些地方能用得上他們?」


  墨流終於滿意了,爽快地為她解惑:「他們是拿來給你續命的。」


  他這句話說得毫不忌諱,清風拂過,將他的話語傳遍場上所有人的耳中。


  楚穆雲的臉色立刻變得更難看了。


  「墨流,我承認你醫術無雙,是個難得的人才。」楚穆雲對身邊的暗衛使了個眼色,聲音冷凝,「可惜不聽話的棋子,也只能是棄之不用。」


  話音剛落,蟄伏在他身邊的幾道黑影如閃電般竄出,迅猛地向著墨流飛撲過去。


  墨流半點不怵,他只是將顧盼放到地上,一手攬著她的纖腰,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一手則是抬起來,掌心中蓄起力氣,揚手揮出一道勁風,將那幾個黑衣人全數打落。


  然後,他又揮出一掌,這一回他不是沖著打人去的,而是趁勢灑落一撮藥粉,在掌風的推動下,這些細碎的粉末立刻吹遍場中。


  楚家兩兄弟幾乎同時一肅,喝道:「快屏息!」


  墨流緩緩勾起一絲笑意,他冷眼看著這些人慌裡慌張地捂住口鼻,慢悠悠道:「沒用的。」


  他補充:「這藥粉本就沒毒,只是個引子罷了,真正的毒早就種在你們體內了。」


  彷彿是要驗證他的話,兩方的人馬里都有人接二連三地倒下,先是普通士兵,然後是將領、各自的暗衛,最後……楚穆雲兩兄弟亦撐不下去,直接單膝跪倒在地。


  那些倒地的人臉色發青,雖然胸口還有起伏,能夠證明他們仍然活著,但俱都一動不能動,兩眼直愣愣地望著天空,似乎被抽去了魂魄一般。


  顧盼望著這一幕,忽然生出點感慨。


  「跟下餃子似的,多壯觀。」她對七號說,「沒想到墨流還有這一手。」


  這逼裝的,給滿分不嫌多。


  七號一愣一愣的【宿主,情況不太對吧?】


  滿場就只剩下墨流以及被他所挾持的顧盼是站立著的,其他人要麼挺直躺屍,要麼兩眼獃滯,只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人還能勉強保持清醒。


  七號環顧了一圈,不可思議道【男女主都倒下去了,這個墨流不是開掛了吧?】


  顧盼回想起之前墨流說過的「付出十年陽壽換來如今的所向披靡」,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我有不太好的預感。」


  她問:「原身的葯人體質應該是救不了的,對么?」


  那墨流到底想怎樣給她強行續命?


  七號支支吾吾【應……應該是吧。】


  顧盼一聽它就是在心虛,揪著它問:「說清楚了!」


  【宿主,我只能查探到墨流打算把這些人拿來煉藥,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七號連忙自證清白【再說了,宿主你的任務進度有五十分了,再過不了多久就能離開了,這種事情就不要在意了。】


  「五十分?好快。」顧盼有些驚訝。


  【這很正常,女主的設定就是極度害怕死亡,她被楚穆遠拋棄了兩次,還攤上中毒,恨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就只差楚穆遠這邊了……」顧盼思量著,忽然回過神來,「等等,你剛剛說的拿來煉藥——」


  這時,楚穆雲直勾勾地瞪著墨流,怒聲責問:「你竟敢如此!」


  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正咬牙運起內力抵擋著毒素的侵蝕,不過看上去沒有太大用處,原本氣勢斐然的詰問說出口后,卻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墨流完全將他殺氣騰騰的瞪視當成了浮雲。


  他連命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捨棄,又有什麼不敢做的。


  「別掙扎了。」墨流半抱著顧盼,慢慢走到楚穆雲身前,冷冷道,「你不是說喜歡月兒么?現在,你的死能救她一命,為什麼還要掙扎?」


  楚穆雲愣了愣:「我們之前說好,只拿三哥的人馬來煉藥,你出爾反爾,意欲為何?」


  他厲聲喝道:「墨流,你以為你殺了我,還能走出這皇宮么!」


  「我顧不上了。」與楚穆雲的急躁相比,墨流平靜得有些詭異,他眉眼漠然,俯視著跪倒在他腳邊的人,宛如在看一個死物,「這是你自找的,你膽敢妄想擁有月兒,便要承擔後果。」


  他寬袖微動,似乎又灑出了什麼東西,楚穆雲就徹底說不出話了。


  顧盼看他做完,才問:「他們都這樣了,你還想幹什麼?」


  如今場上的人全被放倒,沒有人再能對他們產生威脅,於是墨流就摟著她,解釋道:「月兒,以你的身體,若是放任不理,活不過十六。」


  顧盼「嗯」了聲。


  墨流眼角帶笑,他低下頭將顧盼耳邊的碎發拂開,那目光放倒彷彿是在觀賞一件稀世珍寶。


  「我翻遍了醫術,都找不到留住你的方法,但是卻在某日聽說了一個傳聞。」墨流語氣平緩,「南疆有隱世之族以『重』為姓,他們早已絕跡,但傳聞這一族的人擅煉毒人,毒人的血液於常人而言是劇毒,就跟你一樣,月兒。」


  墨流撫著她精緻的眉眼,繼續說:「可於你而言,毒人的血肉或許是唯一的解藥。」


  顧盼:「……」


  她想起了那天執著她的手,鄭重說著「我信你」的清雋少年,忽然有點恍然。


  「我沒救了。」顧盼心平氣和,「不知道你打哪兒聽來的謠言,可我的身體自己知道,不勞你費心。」


  「不是謠言,月兒,這個辦法確實能救你。」墨流像是怕她不相信一般,又重複了一遍,「煉成毒人之後,用他們的血跟你交換,便可以救你了。」


  顧盼冷靜地指出一個關鍵問題:「你會煉?」


  墨流詭異地停頓了一秒,然後若無其事地說道:「還有三月才到你十六歲生辰,在此之前,我會試出一個辦法來的。」


  他摸摸顧盼的頭頂:「有這麼多人呢,一個一個來,沒事。」


  楚穆雲聞言臉色鐵青。


  顧盼瞄了他一眼,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絲微弱的憐憫。這人自以為能坐收漁翁之利,可沒想到竟然會半路殺出個墨流,把他的全盤計劃都給打亂了吧?

  「你抓了這麼多人……」顧盼覺得還是不要刺激墨流為好,斟酌著道,「皇帝已死,國不可一日無君……」


  三個月……怎麼可能瞞得過三個月?墨流這是瘋了吧!

  然而他還是很鎮定,甚至反問:「誰說皇帝死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剛剛親手斬殺過皇帝的楚穆遠更是額上青筋暴起,斷然否決:「胡言亂語!父皇先前已駕崩……」


  墨流側過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么?那三殿下,你且看看那是誰?」


  墨流一指太和殿大門,楚穆遠倉促回頭,只見朱紅宮門內走出一個身穿明黃色朝服的身影,他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開口:「父皇……?」


  走出來的人正是大楚的皇帝,他心口還殘留著一個大洞——那正是楚穆遠方才一劍刺穿的位置,傷口處的血已凝結,變為了深紅色,掛在明黃的華貴衣袍上,分外可怖。


  楚穆遠臉色煞白,他見到這個人居然還能自如行走,臉上浮現出極度驚駭的表情,猛烈搖頭:「不……這不可能……」


  楚穆雲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兒去,但七皇子費勁全身力氣,好歹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不顫抖,是以看上去要鎮定許多。


  「這肯定是有人假扮!」場上清醒的人不多,但親眼望見皇帝從門後走出來的人都露出了一副見鬼的表情,楚穆遠見勢不妙,連忙挽救:「墨流,你意圖瞞天過海、欺君罔上,就不怕遭天譴么!」


  顧盼嘆了口氣。


  其實吧,就墨流現在做的這些事,已經足夠遭天譴了。


  「這是真的聖上?」顧盼小聲問,「你怎麼做到的?」


  墨流原本一副任眾人狂吠都置之不理的出塵樣,顧盼一問,他就立刻回答:「他在此之前,已被我煉成了活死人,三殿下那一劍,自然毫無用處。」


  他冷哼:「早已死過一次的人,如何再死第二次?」


  顧盼:大兄弟你這有點厲害啊,活死人都給倒騰出來了,這真的不是黑科技?


  顧盼一臉欽佩地戳了戳七號:「這世界有點奇怪,我猜不到這發展。」


  七號深沉臉【同感。】


  一人一系統齊齊生出自己落伍了的感慨。


  但身為世界原住民的楚家兄弟明顯是聽說過「活死人」這玩意兒的,楚穆遠驚恐萬分地說:「這種邪術早已失傳了才對……」


  楚穆遠定睛再看皇帝,發現他雖然面色如常人一般,還保持著紅潤,但眼底最深處卻是一片獃滯,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


  他就安靜地站在殿門前,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底下的一群人,直到墨流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聖上乃真龍天子,有神明護佑,大難不死,爾等還不跪拜?」后,他才動了動,舉旗手中的玉璽,張口:

  「來人,將這兩個逆子押進天牢!」


  皇帝的嗓音說不出來的奇怪,其他人感觸可能不是太深,但顧盼天天對著七號,立刻覺出不妥在哪兒了。


  ——他就如同一台被人操控的精密儀器,雖然外表還是人的模樣,但卻失去了人的生氣,不是單純在表達自己的意願,而是在複述別人的思想。


  而這個別人……


  顧盼的視線落在身邊的白髮神醫身上。


  看不出來,望上去這麼清心欲寡的人,居然那麼會玩。


  墨流注意到她的目光,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長發,嘴唇微動,但他並沒有發出聲音,反倒是站在殿前的皇帝繼續機械似的開口:

  「所有參與謀反之人,擇日問斬!」


  **********

  轟轟烈烈的玄武門宮變中,沒有一個人是贏家。


  三皇子和七皇子都自以為算無遺策,可他們卻全都被毒/葯放倒,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關入天牢;


  至於大楚的皇帝,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死人,雖然在朝臣眼裡,他是故意引蛇出洞,設計了一齣戲來誘出有異心的兒子,並且大獲成功,但真正的大楚皇帝早就去往九泉之下報道了。


  唯一的勝者,只有隱在幕後操縱皇帝如往常一般行動的墨流。


  大楚的百姓只知道皇帝還活著,那天所有的知情者都被關進牢里,排隊等待著做墨流的試驗品。


  而對外宣稱的卻是起兵造反的人已被處死了。


  顧盼看著墨流雷厲風行地處理這些事,不由在心底感嘆一聲真是有政治頭腦。


  不過這也只能在心裡想想,面對墨流時,她還是不敢輕易刺激到他。


  「我不要喝。」比如此時,顧盼只是別開頭去,避開了墨流遞到嘴邊的湯匙,「拿開!」


  墨流見她這般抗拒也不生氣,反而耐心哄道,「月兒,別任性了,你需要吃藥。」


  你特么的才需要吃藥!

  顧盼轉過頭,紅著眼眶瞪著面前滿臉無奈的神醫,又看了看他手上捧著的一碗鮮血——那是真正的血液,這麼近的距離下,顧盼能清晰嗅到撲鼻的血腥味,氣道:

  「這次又是誰的血?」


  這已經不是墨流第一次逼迫顧盼喝下這種奇怪的東西了。


  他熱衷於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在那些被囚禁在天牢中的人身上做實驗,但至今為止,他還是沒有能煉製出毒人。不過墨流毫不氣餒,變本加厲地折磨那些人,除了吃飯的時候他定會來陪伴顧盼,其餘時間基本上都沉迷實驗。


  最開始的幾次,在顧盼的強烈要求下,墨流並沒有監視著她把那些東西喝下,於是顧盼果斷將這些血給處理掉了。


  後來不知他是怎麼發現顧盼把「葯」給倒掉的,再不肯妥協,非得親眼見著她喝下,顧盼不肯喝,他就親自動手來喂。


  面對顧盼渾身豎起尖刺的模樣,墨流半點不在意,只微微一笑,垂著眼攪拌碗里的血液,似是不經意地提起:


  「月兒,這裡面的血可是取自你的熟人呢。」


  顧盼睫毛一顫,安靜下來。


  墨流伸出手,輕輕地幫她梳理好方才因掙扎而弄亂的頭髮:「你曾經的好姐姐,阮珺玥。」


  說起「好姐姐」這三個字,墨流難以自制地流露出嘲諷之意。


  顧盼心裡也是苦。


  自從男女主他們被關去了天牢,無論她怎麼軟磨硬泡,墨流都不肯鬆口讓她去看看,不過仇恨值倒是一直都在穩定上漲。


  她問了七號,發現原來是因為墨流特意把阮珺玥和楚穆遠關在了同一個牢房裡,阮珺玥整天指責楚穆遠不顧她的死活,一開始楚穆遠還有耐心解釋兩句,但時間久了也不耐煩起來。


  明明兩個人都自身難保,阮珺玥還在不識趣地揭自己傷疤,楚穆遠還能對她產生憐惜之情才怪。


  「原來是阮姑娘。」顧盼似乎不為所動,冷淡地點點頭,以示聽見了。


  墨流一直暗中觀察她的表情,見她一如既往地冷淡,有些失望:「月兒,阮珺玥以往那般對你,你就不生氣?」


  他環過顧盼的雙肩,微一使力,便將人抱到自己的腿上,討好般說:「我在她身上實驗了幾次,她已經快要不行了,我把她交給你處置,可好?」


  墨流一點也不在乎阮珺玥會怎樣,不過如果拿她當禮物,能夠討顧盼開心,他會毫不猶豫地照辦。


  ……反正阮珺玥也只剩一口氣了。


  顧盼沉默半晌,道:「我想見她。」


  墨流一口應下:「好。」他梳著顧盼柔順的烏髮,輕聲道,「牢獄里骯髒不堪,你不適合進去,我把她押過來見你。」


  顧盼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還有三殿下,我要他們一起來。」


  墨流無所不應:「好。」


  ……


  墨流說到做到,人很快就給顧盼帶來了。


  見到阮珺玥時,顧盼差點就認不出這個人是她了。


  她瘦得只剩皮包骨,蓬頭垢面,看見墨流只剩下顫抖的份,顯然對他畏懼極深。


  而楚穆遠比她稍微好看一點,可能是還沒輪到他去當試驗品的緣故,這位三殿下勉強維持了一丟屬於天之驕子的傲氣。


  不過沒什麼用,侍衛將他們押進來之後,在墨流的示意下,強行將這兩人踹倒在地,使得他們倆只能跪在顧盼面前。


  「月兒,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墨流正眼也不分給他們一個,徑自走到顧盼身邊,彎腰替她整理了一下斗篷。


  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阮珺玥終於有反應了。


  她獃滯的眼珠僵硬地轉動,視線往上移動,看向了顧盼。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還是那樣美麗動人,她穿著名貴的狐裘斗篷,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緻,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修養,她的臉色不再是蒼白如紙,反倒多了一絲嫣紅。


  看上去更加有活氣,那份絕色的美貌更能震撼人心。


  阮珺玥恍惚地低頭望了望自己,發現她跟這個少女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以前她還把人家當做是隨時可以犧牲的物品,轉眼間,她就反被人踩進了泥濘里。


  這種巨大的落差,再加上連日來身心遭受的折磨,令阮珺玥在見到顧盼的第一眼,就失控了。


  「侍月!你這個賤—人!你看著我這副樣子很得意是吧!」阮珺玥聲音尖利,惡毒的言語不要錢似的往外倒,「你不過是傍上了這個男人,否則早就死了!你——」


  墨流冷下臉,聲音蘊滿寒意:「拔了她的舌頭!」


  顧盼卻主動拉了拉他的衣袖,制止道:「等等!」


  本來上前拉住阮珺玥的侍衛頓時停下動作。


  他們心裡如明鏡似的,雖然明面上聽從墨流,但誰都知道,那個漂亮而柔弱的少女才是真正能決定一切的人。


  墨流果然依著她:「先把人放開吧。」


  侍衛們沉默地鬆手,退到了一旁。


  顧盼站起身來,走到阮珺玥面前蹲下,直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姐姐……看在我真心實意喊過你姐姐的份上,我給你兩個選擇。」


  她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侍衛腰間佩戴的短劍上,走過去取下來,然後在墨流半寸不離的監視下,重新回到阮珺玥身前,將短劍遞了過去。


  「第一個選擇,你用這把劍自殺。」


  顧盼很了解阮珺玥的想法,此話一出,果然看見她飛快搖頭。


  於是顧盼勾了勾唇,繼續說:「第二個選擇——」


  她將劍尖調轉,對準了阮珺玥旁邊的三皇子楚穆遠:「你用這把劍,將他的手筋腳筋挑斷,我就放你出宮。」


  顧盼笑得很柔和:「不會也不要緊,這裡那麼多侍衛,你大可以挑一個人來教你。」


  「侍月!」楚穆遠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厲聲喊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到這時還不忘挑撥我與玥兒,好狠毒的心思!」


  顧盼笑了。


  比起原身所遭受的一切,她做得並不算多。


  顧盼對他的謾罵不以為意,只笑:「那便讓你的玥兒自行抉擇吧。」


  她隨手一扔,將短劍擲到阮珺玥面前。


  楚穆遠暗道絕不能墮了氣勢,只扯起嘴角,冷笑:「玥兒不像你這般惡毒,她可不會——」


  楚穆遠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阮珺玥顫抖著雙手,拾起了那把劍。


  「你、你說話算話……」阮珺玥咽了口唾沫,她全身顫抖,握劍的手卻越攥越緊,「你說會放我走……」


  楚穆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玥兒,你!」


  「楚穆遠,是你先背棄我的!」阮珺玥紅著眼,猛地用劍尖對著他,大聲吼道,「當日兩軍陣前,你也不曾選擇我!」


  「我沒錯……我沒錯……」她流著淚,狼狽不堪,「我就想活下去!」


  顧盼安靜地看著她發瘋,過了半晌,轉頭看向墨流,道:「我不想待在這裡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這是顧盼第一次主動向他發出邀約,墨流心情極好,立刻應承下來。


  他帶著顧盼走出門外,把一眾侍衛都留在裡面看守,大門合上沒多久,他們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慘叫。


  【宿主,九十五分了!咱們可以離開了!】七號興奮地報喜【這個世界越來越詭異了,我不想待下去了。】


  「不行。」顧盼卻駁斥道,「再等等……我要見重黎一面。」


  她頓了頓:「就……一面。」


  重黎消失已經有段時日了,自從宮變那天,他就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顧盼也想去密道那裡看看,但到處都是墨流控制的眼線,她也不敢隨便亂跑,以致於暴露出重黎的藏身處。


  以現在拿到的分數,她隨時都可以選擇脫離世界,但不知為何,顧盼卻有些猶豫起來。


  重黎那個孩子……太單純了。


  她總覺得,臨走前如果不跟他見一面,絕對會留下遺憾的。


  而且在重黎身上,她隱隱找到了一絲最初的記憶……就憑這一點,顧盼都不能甩手離去。


  她沒辦法去找重黎,那就只能等他來找自己了。


  可是這一等,就等到了一月之後,等到了墨流強行給她披上嫁衣的那天。


  顧盼穿著華美的大紅嫁衣坐在梳妝鏡前,任由身後的宮婢小心翼翼地給她梳著發,面色冷淡。


  紅燭映照下,銅鏡中顯出一張傾城絕美的臉龐,只是鏡中美人無甚表情,顯得過於冷清,與滿室的喜慶氣氛格格不入。


  顧盼看著鏡子里盛裝打扮的自己,微微皺了皺眉。


  她知道墨流的心思,但沒想到他竟然會強行按著自己舉行婚禮。


  這具身體的十六生辰就要到了,然而毒人的煉製依然毫無進展……難怪他沉不住氣了。


  「夫人,您真漂亮。」那婢女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大人看見您,定會很高興的。」


  顧盼不以為意。


  這是她第二次被人稱呼為夫人了,墨流真是好樣的。


  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都裝扮上,侍女正要扶顧盼起來,卻猛地僵住,然後下一秒就摔在地上。


  顧盼從銅鏡中,望見了身後清秀俊逸的少年,彎起唇,真心笑道:「你可算來了,再遲一點,我就要嫁給別人了。」


  重黎顯然是趕了很久的路,看上去風塵僕僕,他站在顧盼身後,深深地凝望了她半晌,忽然大步走上前來,從後面攬住了她,悶聲道:


  「你是我的新娘,不許嫁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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