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陽光下死去

  「我救的還不算完整意義上的人，他們只是胎兒。」


  一句話，小成想到了很多事情。


  母親是護士，最初服務於鎮上的婦產醫院，婦產醫院在那個年代主要做三件事，一件事是接生，一件事就是墮胎，還有一件聽起來更荒謬，是給婦女上環。


  那些年，正是計劃生育最為嚴格的時候，尤其像東風鎮這種偏遠的地方，老百姓更熱衷於生孩子，所以地方上執行國家政策的時候也格外的野蠻，牆上寫的口號都是「寧添十座墳，不添一個人」，所以胎兒流下來的，遠要比生下來的還要多。


  母親所說救人，想必指的是那些要被流下來的胎兒。


  小成明白為什麼獎章是金色的了，因為嚴格來說，母親的行為違背了身為護士的職業道德，但卻符合人道主義精神，給一個違背職業道德的護士頒發南丁格爾獎顯然是不合適的，所以才有了這枚金色的獎章。


  銀色的獎章，是國際護士的最高榮譽，而金色的獎章，則閃耀著母性與人性的光輝！


  「媽，那你說的組織是怎麼回事？」


  周清顏輕嘆一聲，陷入回憶：「那還是八十年代，我剛剛參加工作，被分到了咱們鎮上的婦產醫院，剛上班的第一天，手術室里一個護士出來遞給我一個蓋著紙巾的手術盤，告訴我：『丟掉！』，我看見紙巾下滲出點點血跡，好奇就掀開看了看，不鏽鋼托盤上是一個比手掌略大一些的孩子，還有呼吸。」


  「那孩子估計也就二十幾周，或許在綜合性的大醫院裡還能救得活，可是在東風鎮，根本不可能的！那天我什麼都沒幹，雙手托著那個托盤，重於千斤，我把他帶到外面，讓他感受了一下陽光，天很藍，空氣很新鮮，醫院外面有一片草坪，油綠油綠的，散發著青草的香氣，我就坐在草坪上的長椅上，看著那個孩子在陽光下一點一點死去……」


  周清顏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和，不帶感情色彩，可是說著說著，眼圈還是紅了。


  小成倒是覺得，此時的她，更像一個母親。


  「不想給你描述更多細節了，我在婦產醫院當護士，每天見到的死嬰比活著的都多！以前我以為護士是白衣天使，後來我才明白，穿著白衣的未必是天使，也可能是死神。」


  「一個月後，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了，向院長遞交了辭呈，你可能無法理解，在那個年代，一家正規醫院是多麼難進，我那舉動在別人眼中等同於砸了自己的鐵飯碗。」


  「我的辭呈很簡單，記得裡面有這樣一句話：我無法看透生死，所以無法漠視生命！院長看了頻頻點頭，就是他推薦我加入了組織。」


  小成眯著眼，想象著各種可能性，不過此刻那個最可怕的可能可以排除了，自己的母親，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我們是一個反墮胎組織，叫做熾天使，宗旨就是盡一切可能保護、拯救那些被引產的小生命，但我們做的事情沒有那麼的光明正大，甚至可以說是非法的，但是加入的人都義無反顧。」


  熾天使，是天使中等級最高的存在，如果說護士是白衣天使的話，獲得了南丁格爾金獎的母親是有資格成為熾天使的。


  「後來，組織得到了國外慈善機構的資助，建立了一套相對完善的救助體系，他們提供了一種可以讓胎兒假死的藥劑，表面上生下來是死胎，但過五分鐘就會恢復生命體征，我們志願者就利用這五分鐘將胎兒轉交給院外的接頭人，這些倖存的孩子會通過特殊渠道被送出國。我不記得我救過多少孩子了，組織告訴我有146個。」


  這句話，讓小成不寒而慄。


  那146個孩子真的被送出國了嗎？

  「五年前，家裡出了那檔子事，我上下奔走，把能夠求的人都求遍了，顧律師就是老院長在那時引薦給我的，等你爸爸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也是老院長給了我這個獎章和一封推薦信，我才有機會考入杜科大學。」


  小成知道，母親的確不知情，以他現在的能力，一般人是無法在他面前說謊的，她並不知道，提供試劑的就是斯利製藥，甚至可能那種試劑和自己曾經注射過的是一種成分。她並不知道，她救下的胎兒都被送到了哪裡，組織告訴他們被秘密送出國了，但事實上都被送進了那個秘密實驗室！


  146個孩子！

  小成想殺人，卻不知道該殺誰。


  「小成，我只想告訴你，媽媽的經歷是不可複製的，成功也沒有捷徑可以走，你想考上大學，必須自己付出努力！」


  小成心裡在滴血，蠢貨！天使一樣的蠢貨！你為什麼不去驗證一下那個所謂的接頭人是不是可靠，為什麼不去驗證一下那些被送走的孩子都去了那裡？你滿懷欣喜的以為自己立下了無上功德，殊不知只是個愚蠢的幫凶！


  「媽，你看著我的眼睛。」


  「啊？」小成突然嚴肅了起來，讓周清顏一愣。


  「你看看，我的眼睛里都有些什麼？」


  小成的眼神深邃，周清顏只看了一眼就陷入其中。


  很多催眠的引導語言，可以精練成為一個深邃的眼神，一個眼神可以讓人沉醉，一個眼神也可以讓人戰慄。在智商上有200多的優勢，體現在大腦方面，也是精神力的碾壓。


  「你說的那個老院長叫什麼？」


  「劉翰林。」


  知道名字就好辦。


  「那負責轉移嬰兒的那個接頭人呢？」


  這個所謂的接頭人非常有可能就是注射試劑的那個實驗者，只有他對東風鎮婦產醫院那麼熟悉，也只有他有可能知道實驗室里的秘密，這是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我並不認識他，只知道他二三十歲的樣子，留著兩撇小鬍子，開著一輛白色小麵包。」


  小成從書桌上拿了一支鉛筆，又找了張白紙，「把那個人畫下來。」


  如果讓沒經過任何繪畫訓練的普通人畫下他十幾年前印象中的一個人的話，無異於天方夜譚，可是在催眠狀態下，身體可以以最直接的方式描述出當事人的記憶特徵，這些特徵足以區分絕大多數人，並且可以以此描繪出一個大致輪廓。


  周清顏在紙上沙沙的畫著，一個四方大臉，戴著墨鏡，還有兩撇八字鬍的青年男子出現在紙上，小成看后搖了搖頭，除了一張四方大臉以外，剩下的墨鏡和八字鬍完全可能是偽裝。


  小成把紙筆放在了原處，輕輕推了一下自己的母親：「媽，你想什麼呢？」


  催眠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會被發現的。


  聽了兒子的話，周清顏這才一激靈醒了過來，對她來說，就好像愣神了幾秒鐘一樣。


  「孩子，你坐了一天火車也累了，早些休息，明天我帶你去學校報到。」


  小成點了點頭，目送母親離開，然後拿出手機，給丁絲娜發信息道：「查一下劉翰林這個人。」


  對方第一時間回復了消息：「查到什麼程度？」


  「他以前是東風鎮婦產醫院的院長，我要你查到他的魂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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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的意義在於告訴你帶套有多麼重要！一定要帶套！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