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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喜歡

  玉帝望著眼前正在綻放的冷水花,斑駁的葉片中盛開著淡粉色米粒大小的花朵,雖不起眼,但細看卻煞是可愛。他突然想起花音小的時侯,麵色甚是惆悵,片刻之後,深吸一口氣,語速極快,斬釘截鐵地道:“那便嫁吧!”


  花音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而這個夢似乎是她深藏在她腦海中的記憶,又似乎是別人的故事,清晰得讓人恐怖,又陌生得讓人疑惑。以至於在她醒後好長時間,仍舊盯著那熟悉的繁花帳幔,沉浸在那個夢中,不知身在何處,任身旁的仙婢如何呼喚而尤不知。


  聽到婢子的傳報,正在一旁搗著草藥的緗婹明顯地停頓了一下,繼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調配著為安然療傷的藥。


  安然艱難起身,餘光瞥了眼緗婹,從桁架上取了外衣鬆鬆地披上,輕咳一聲:“將配好的藥取一份。”


  緗婹輕咬下唇,本就因一夜未睡略顯蒼白的臉色此時直接白得徹徹底底。手一鬆,藥杵碰到青石做的藥臼,發出一聲悶響。緗婹冷笑:“如今這是要做二十四孝好夫婿麽?別忘了,你們還未成親呢!”


  安然也不氣,手中係著發髻上的束帶,目視前方,不卑不亢:“嗯,放心,馬上了。”


  “你!”緗婹氣急,猛地起身,身後的花梨木椅立刻倒向了一旁。緗婹有氣無處撒,伸腳踢向木椅,萬沒料到,這木椅竟像活物一樣閃向了一旁。緗婹被晃了一下差點摔倒,大吃一驚,以為自己氣花了眼,抬腳想要再踹,卻發現椅子竟然又跳向了另一旁。


  安然顯然已被這奇怪的木椅吸引,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一仙一物,心中忍不住嘖嘖稱奇。


  緗婹大怒:“連你這東西也敢欺負我!”


  “想撒野?出去!”七師兄抱著雙臂倚在門邊,一副閑散的樣子,語氣卻是極為冷冽。


  緗婹自知是客,不好在別人的府邸撒野,更何況這是第一天府宮,比起極東的桑家,離天庭確實太近了,若此事傳到玉帝耳中,她計劃多年的大業將再也無法完成。想到此處,緗婹冷靜了許多,換上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退到了一旁。


  “我這個師妹哪裏都不好,唯一的一點好處就是後台夠硬,師兄夠多。”七師兄緩步走在安然的一側,麵無表情地道,“所以,要想欺負她,得先掂量一下後果。”


  安然啞然失笑,卻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七師兄碰了個軟釘子,頗有些無趣,將腰板又挺直了些,似乎隻有如此才可以壓倒安然的氣勢。


  密密的睫毛迅速顫動著,花音緊閉雙眼,眉頭因為疼痛而緊緊地皺在一起。她的臉蒼白得像宮邊環繞的雲朵,無一絲血色,在這姹紫嫣紅的繁花帳中顯得尤為可憐。


  安然放緩腳步,悄無聲息地移到塌旁,側身坐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中像起了霧一般掠過掩飾一切的屏障,露出一絲心疼,細長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眉頭。


  花音緩緩地睜開眼睛,四目相對,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舍。花音的心被輕輕地觸動,連身上的劇痛都好了許多。


  “謝謝你舍身救我。”花音說。


  安然微笑,搖頭,向來平靜無波的眸子裏難得流露出一絲溫情脈脈:“以後你就是我的妻,保護你,是應該的。”


  花音的神情頓了一頓,淚水毫無預兆地滑落,啞著聲問:“安然哥哥,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可你不喜歡我對不對?”


  安然的手指不經意地顫了一下,待要收回時,卻被花音一把握住。那時的花音不再神采飛揚,不再強悍果斷,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人,望著自己心愛的男子,隻想求他一句否定,否定自己的胡思亂想,否定自己的患得患失。


  這是花音第一次向他表露自己的情意,也是第一個女子向他說“喜歡”二字。安然麵上的笑容再也無法維持,他望著她,望著她期待又可憐巴巴的眼神,心中湧起的卻是萬分苦澀。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似乎過了好久好久,久到花音狂跳的心一點一點地歸於寂靜,久到淚痕風幹,久到她已經感覺到了絕望的意味。她機械的鬆開握著安然的手,苦笑道:“難為你了。”


  “喜歡。”安然迅速握住了花音即將垂落的手,輕聲道,嘴角慢慢上揚,溢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花音愣住了,似在考證這兩個字的真實性。她盯著他,細細地瞧著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每一個眼神。


  安然依舊笑著,眼中的雲淡風輕慢慢消失不見,像是拉開了幕布一般,隻留下溫柔和欣喜,毫無保留地回望著花音。


  花音再一次落下淚來,起初隻是抽噎,然後越哭越凶,後來慢慢地放聲大哭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隻覺得自己無法控製,似乎隻有哭才可以表達自己此時的喜悅。


  安然輕歎一聲,無奈地笑著,緩緩地將她抱在了懷裏,撫摸著她細軟的長發,亦紅了眼眶。


  他從未奢望有一天會有一個女子對他說“喜歡”二字。因為自卑,因為前途未卜,兒女之情被他視為奢侈之物。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女子喜歡,而且是被一個如此美麗如此可愛的女子,而他更未想過自己會在不知不覺之間喜歡上一個女子,毫無保留,毫無雜念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


  初見時的清麗脫俗灑脫無畏,再見時的嬌俏可人俠義果敢,再到如今的蒼白柔弱楚楚可憐,每一次相見都讓他的心禁不住為她悸動。想必這便是愛吧,安然告訴自己,原來自己一直都是懂愛的。


  作為一個世家子弟,母親的早逝,父親的疏離,後母的算計,就連傍生的緗婹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已習慣了隱藏一切,縱使孤獨,隻求與世無爭。隻有夜深人靜午夜夢回時,那個女子的身影才會出現,那是隻屬於他的女子,在隻屬於自己的空間裏,他才會肆無忌憚地對她笑,對她說,他很想她。


  門外緗婹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握著托盤的手指骨節已泛白,她緊咬牙關,強迫自己克製。作為同根偶生的神樹,幾萬年的朝夕相處,她太了解安然的心思,原本她以為他是不敢去愛,也不懂去愛,更知道他的心裏從來就沒有她,可沒想到,她錯了,他是有愛的,隻是這愛給了別人。說到底,緗婹也並不見得是愛安然的,潛意識中,他對安然的不受寵反而還有些嫌棄之意,她之所以氣憤,隻是因為,這幾萬年的朝夕相處,早已定下的父母之命,竟然比不過這個僅有幾麵之緣的小丫頭。囊中之物,豈容他人覬覦!屬於自己的東西,她可以不要,但也絕對不可落入他人之手。緗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否則遲早會陷入被動!

  幾日之後,綾娥冷靜了許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怎會下如此重的手。幺哥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見了綾娥,除了必須的禮節,半個字都懶得與她說,莘磐似乎也壓著火,就連莘嶄和莘元看到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綾娥自知理虧卻猶自堅持著:“我不過打了花音幾鞭子,況且還是她犯了大錯在先,瞧你們這一個兩個的,什麽態度!”


  以往一見麵就甚是聒噪的兄弟四人這會兒倒象商量好了一般,全都沒了聲響。


  綾娥最是沉不住氣的,氣道:“怎麽,你們是被哪個掐死了麽?”


  莘磐無奈:“娘要我們說什麽?”


  綾娥愣了一下,頹然坐回到幾案前,沉默片刻,複又歎道:“玉帝已下旨,兩個月後,花音下嫁桑家。”


  “兩月後?”幺哥和莘磐直接跳了起來,隻是兩人擔心的方向卻是不同的。莘磐是覺得花音的嫁妝還未置辦而著急,而幺哥則是因為這婚事太過於倉促而起了疑心。


  “這就去準備吧,百花神府就一個女兒,一定要認真仔細,千萬不要失了顏麵。”綾娥起身,“我去瞧一下花音,你們兄弟幾個,商議一下吧。”


  雖隻過了幾日,但因有司命星君的仙術和延壽星君的仙藥,花音的傷已好了許多。綾娥抵達音苑的時候,幾位女醫官正為她上藥。雪白的肌膚上,紅色的疤痕格外觸目驚心,綾娥再顧不上什麽麵子,衝到花音麵前,抱著她禁不住大哭起來。


  這會兒反到是花音不斷安慰著綾娥,綾娥滿心愧疚,暗自怪自己太過衝動,心裏發誓今後對女兒必要加倍補償。


  又過幾日,安然的傷已好得差不多,為了置辦婚事,他辭行回府。臨行前,花音不顧眾人反對,堅持相送,那眼中一汪一汪的淚讓人瞧了著實心疼。外人麵前,安然又恢複到平時的樣子,表情一直淡淡的,隻有在駕雲之前,才忍不住回頭衝花音微微一笑,直讓她禁不住心旌搖曳。


  兩個月,花音告訴自己,隻需再等兩個月,她就可以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那段時日,她一心待嫁,心中隻有安然,就連綾娥與哥哥們的反常也全未注意。事後許多年,花音禁不住想,如果自己那時再細心一些,覺察到一切,她與安然的關係會不會能好一些?

  沒有人給她答案,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錯了便是錯了,隻是這無妄之災,對於花音來說,確實有些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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