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因為我愛她
紅櫻已走出老遠,無奈她狐狸耳朵聽力格外好,一聽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目送著緗婹狼狽而逃,回首望去,正巧安繼回望,四目相對,紅櫻媚眼如絲嬌笑動人,安繼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仿佛靈魂出竅一般,整個人傻在了當地。
花音順著紅櫻的目光回首望去,看到這幅情形忍著笑,拉一拉她的衣袖,低聲道:“你這媚術越發得爐火純青了。”
紅櫻得意一笑:“錯!看來這桑安繼也不過如此,我還未使出媚術呢。”
花音莞爾:“那如此說來,是桑安繼對你一見鍾情了?”
紅櫻小嘴一嘟,很是不屑:“我不稀罕!”話雖如此說,卻又忍不住回首一望,心裏忍不住暗暗感歎,“瞧著二公子比起大公子還要風流幾分呢。”
花音細細地瞧著她,那麵上流露出的神情,不用讀心術便已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揶揄道:“瞧著架勢,要不是我攔著,你可是要撲上去了?”
紅櫻紅了臉,啐道:“慣會取笑人,看我不收拾你!”說完一雙小手忍不住不安分起來,對著花音又是掐又是捏。花音怕癢,一邊笑著一邊躲,時不時地回敬一下,似乎已忘記了所有的不愉快,玩得不亦樂乎。
安然遠遠地瞧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花音,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微笑,而後這淺淺的微笑隨著花音銀鈴般的笑聲慢慢放大,掩都掩不住。
安繼的目光隨著紅櫻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總算收了回來,見到安然的表情很是意外:“哥,你對花音.…… ……”
“再怎麽說她是你嫂嫂,不要總是直呼其名。”安然回過神來,掩飾似的幹咳了一聲,又斂色問道,“二弟,你為何如此詆毀花音?”
安繼急道:“我並沒有抵毀她,她對你不是真心的,她來我們桑家是有目的的。”
“那你又為何如此篤定她對我不是真心的?”
“我… … ”
“僅僅是因為你的推斷和他人的讒言麽?”
“那不是讒言,是事實。”
“是事實又如何?有很多時候,有目的的喜歡也是一種喜歡,更何況,我看得出,花音對我並非虛情假意。你心思如此敏捷,難道也看不出?”
安繼沉默片刻,麵上全無紈絝之色,歎道:“我隻覺得你已苦了一輩子,不想再讓你在感情上再受到傷害。有一個緗婹就夠了,如果連花音也要這樣待你,對於你來說,是否太過殘忍?或許是我太過小心,有些草木皆兵了。”
安然微微一笑:“我雖早知緗婹並不是真心待我,但並不知她留在我身邊的目的。司命的一席話,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哥,我希望你明白,大娘雖然已經去了,可我也是您的親人,我希望你能幸福。”
安然不僅動容:“我懂。但是,二弟,你要懂得,如今,隻有花音平安,我才會幸福。”
“是因為她是玉帝的外甥女,百花仙府的大小姐麽?”
“不是,是因為我愛她。”
一絲驚詫閃過臉頰,安繼怔怔地瞧著安然,許久,露出了一絲笑容:“哥,我懂了。”
安然回一一笑,正色道:“讓你調查的事情,如何了?”
安繼警覺地環視一周,拉著安然一路回到他的書房,仔細地關上了門窗,這才講起:“緗婹的父神的確還活著。”
安然眼睛一跳,忙問道:“那他現在何處?”
“錦葉家族的仙塚中,而且,大哥估計得沒錯,他確已成魔。”
“那緗婹費勁心思嫁給我的目的,是為了他的父親?”
安繼卻否認:“非也。她是為了她自己。”
“此話怎講?”
“扶桑家族有數十分支,原本錦葉一族與我們最為相近,萬年來一直奉命守護太陽神殿,卻因緗婹父親的疏忽而致無魍幻境產生,而又因幻境的侵蝕,才變種為錦葉一族。外界傳言他畏罪自盡,臨終之前求我們的父神對他的族人手下留情,並將他唯一的女兒托付給了大娘,也就是緗婹。原本此事已成定論,可就在你成親的那一天,緗婹出事,重傷而回,我將你從嫂嫂房中請出,原本隻是想請你為她療傷,可不知為何,你們竟圓了房。而第二日緗婹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與你一同出現在眾人麵前,看不出絲毫受傷的痕跡。我曾悄悄問過她,她隻是說氣你棄她娶了花音,故意設計,我也未多想,直到你告訴我已記不起新婚之夜與緗婹的任何事情,我才覺得此事有蹊蹺。”
安然一雙劍眉緊緊地顰著,似乎仍在思考著那晚發生的事:“我的確記不起來了,那晚進了緗婹的房間,我便昏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木已成炊,隻能將錯就錯,行了大婚之禮。”想到此處,安然的神色又黯淡了幾分。
“此去錦葉族中,我還打聽到緗婹原本的確有相依而生的神樹,但卻因無魍幻境的侵蝕而夭折。而與哥哥你相依而生的神樹,名喚綻螢,卻並非夭折於無魍幻境出現那段時日,而是與大娘一同斃命!”
“綻螢?怪不得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可她又是為何而夭折?”
安繼茫然搖頭:“這個還未查出,但不可否認的是,從此緗婹取代了綻螢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答案呼之欲出,可安然卻仍舊不敢相信。
“緗婹的父親!”安然的目光變得冷冽又憤恨,“哥哥還記不記得,府中的老仆人曾經說過,大娘的死是因為受了魔族之人的蠱惑墮入魔道,但又因天性善良,怕傷及無辜才自甘終於捆妖索下。而慎石真人也才因此與你有了師徒之緣。”
安然垂首,這是他最不願意提及的過往,如今傷口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撕開,仍舊忍不住錐心刺骨的痛著。許久,他又道:“此事的背後怕是大有文章,辛苦二弟多跑幾次,勢必弄個清楚,這畢竟關係到三界蒼生。縱使結局無法更改,若花音真的終於無魍幻境,那我隨她去了,來世再見定會好好珍惜。可花音並不欠我們什麽,扶桑家作下的孽,總不能要她一人償還。”
安繼重重地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麽,遂又問道:“既然司命說花音是無根之人,那,依照仙家的規矩,若她真的有一日終於無魍幻境,豈不是連墮入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安然神色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隻想著如何破解無魍幻境,卻忘記了這個最最致命的問題。或許他可以不顧一切隨她而去,可若她沒有輪回,他所期盼的來世相守又有和意義?安然越想越覺得心驚,隻覺得渾身的力氣仿佛被人瞬間抽空了一般,令他連站穩的氣力都有沒。他扶著身旁的花架,喃喃地道:“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說完猛地拉住安繼的衣襟,“二弟,算哥求你,我不管是仙界、凡間哪怕是魔界,隻要可以破解花音的劫數,無論是何種方法,我都要試一下。她不可以就這樣消失,我還未好好待她,怎忍心就讓她離開!”說到最後,已紅了眼眶,幾乎落下淚來。
安繼心中湧起一陣酸楚,忙扶著安然,安慰道:“既然大哥如此愛著嫂嫂,為何不趁著這有限的時日好好待她?”
安然頹然搖頭:“隻有如此,外人才會知道她不得寵,坐不上主母的位置,且得不到凝桑髓。而隻有如此冥煊想得到凝桑髓也隻能盜取,不會傷害到花音,緗婹也不會與她為難。我不想花音還未終於無魍幻境便命喪此二人之手。更何況,還有二娘。”他知道,母子連心,此話定會讓安繼為難,他心疼弟弟,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
安然倒並未放在心上:“是母親太過偏執,這主母的位置到底有何好,她竟記掛了這麽多年,甚至連道德仁義都不顧。”
安然拍拍安繼的肩膀,安慰道:“對於扶桑家,二娘也是勞苦功高,這主母的位置,她本是誌在意得,隻是,母親臨終前拚著灰飛煙滅發下毒誓,若二娘在父親的有生之年坐上主母的位置,扶桑家必定會陷入萬劫不複。父親無奈,總不能拿全族人當兒戲,說到底,是我們委屈了她,他恨我是應該的。”
這原本是兄弟二人一直避諱的話題,今日卻不得不提起。這一席話勾起了扶桑家族的隱秘往事,也使得兄弟二人無言相對。
安然一直就是個合格的兄長,盡管二娘在他年幼時對他多有刁難,但他對這唯一的弟弟卻是嗬護有加。安繼一日日長大,盡管有母親在一旁挑唆,所幸他卻認準了安然是最疼他的哥哥,反而對他更為依賴。隨著他的成年,二夫人漸漸開始為他籌謀族長之位,原本剛正不阿的安繼竟一反常態,性情大變,不但多次違反族規,目無尊長,言語輕狂,後來竟然墮落到結交魔族之人並與之稱兄道弟,一時之間成為了仙界的一例非常典型的反麵教材。二夫人幾萬年的努力竟抵不上安繼幾日的放浪形骸,如此一來,扶桑家反對安繼承繼族長之位的呼聲塵囂至上,而向來不受寵,又因母親成魔而背負罵名的安然卻一直潔身自好,無論是德行還是功課,竟挑不出一絲毛病。原本安然就是扶桑家族的嫡長子,血統也是最為純淨,而安繼卻是扶桑與蛇仙的混血,鮮明的對比就在眼前擺著,再偏頗的人也難免不再去公平對待。就這幾點來說,安然的族長之位本是順理成章,可耐不住二夫人日日哭訴和夜夜的枕邊風,族長本就不喜歡安然,如此一來,為了討好二夫人,便將安然繼承族長的事擱置了下來。隻是近幾年,他的精神越發不濟,有心扶持安然即位,卻沒想到二夫人仍舊堅持,堅決反對,隻好再次延後。
安然被這紛雜的往事擾亂了思緒,總覺得這中間有些地方哪裏不對,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來,隻好在這寂靜的書房中踱著步。
忽聽得安繼又道“如今的狀況,我娘和緗婹必定容不下花音,哥哥既然想保護她,平日裏還是注意些為好。我以後也不會再與她為難,哥哥放心。”
安然回過神,感激地看著自己最為疼愛的弟弟,由衷地道:“有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