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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主的心思

  妤清公主聞訊而來,並不似久別的夫妻,仍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麵上亦是不喜不急。行至梁謹麵前,躬身行禮:“少將軍舟車勞頓,辛苦了。”


  梁謹忙回禮:“府中事務,有勞公主。”


  安然靜靜地看著,想起他與花音夫妻的時日,竟連這樣的客套話都未曾說上幾句,想來實在可悲。


  妤清公主微微一笑,向立在安然身旁的花音招招手:“音兒,這是你日日念叨的父親。”


  花音卻噘起了小嘴,小腦袋扭向了一旁。


  妤清公主的麵上露出了一絲疑惑。梁謹趕忙拍拍頭,憨笑道:“我這一回來,就將我們的小郡主給得罪了。”說完將剛剛發生的事一講,臨了,向安然拋去意味深長的一眼,“先生將花音教導得很好,隻是,這三歲的孩子,天性還是極重要的。”


  安然深深地看了梁謹一眼,躬身回道:“少將軍所言極是。”


  公主卻不以為然,許是她自小就是這樣過來的,總覺得女孩子被養在條條框框中總比放任心野了好,正好啟口,卻見花音一溜煙跑到梁謹麵前,露出了天真的笑臉:“爹爹,音兒不氣你了。”


  梁謹總算接受了女兒已不再是繈褓中嬰兒的事實,一把將她抱起,直接抗在了肩上,引的花音“咯咯”地笑出了聲。許是怕先生會責備她,她忙捂住了小嘴,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斂神去看安然的眼色。待確定先生的神色亦是默許的,這才放了心,放肆地玩樂起來。


  妤清公主不僅搖頭,笑著對走在側後方的安然道:“少將軍一回府,估計先生身上的擔子要加重了。”


  安然但笑不語,看著花音歡快的身影,滿臉滿眼的寵溺。


  妤清公主迅速看一眼安然,忙又掩飾了,麵上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苦笑。


  花音雖出身尊貴,自小嬌生慣養,身旁的丫鬟嬤嬤一大堆,但最親近的還是對她比較嚴厲的先生。花音自小有個習慣,晌午總是睡不夠,到了夜間卻又很難入眠。每到此時,花音總賴著先生,說故事,央求他給自己唱小曲兒。


  安然有一副好嗓子,以前在仙界的時候,花音不知,如今入了輪回,她卻飽了耳福。隻是,此雖在仙界是件雅事,可在凡間,那個時日,唱曲的人被卻稱為戲子。


  梁謹性格灑脫,花音雖是女兒身,卻並不希望她像平常大家人家的女兒一般拘謹,對她很是寬容。而妤清公主雖說是他的妻子,自幼讀多了詩書,心中難免暗自對文人雅士心生欣賞,對性格魯莽的武夫自是瞧不上的,隻因皇命難為,說到底卻是身不由己。故,雖梁謹待她百般嗬護,卻也難見公主展顏一笑,相應的,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如梁謹般灑脫不羈,對她的管教甚是嚴苛。花音畢竟還是孩子,玩心正重,這兩相一比較,她自是更懼母親,而更喜歡與父親在一處。


  白駒過隙,花音在眾星捧月中慢慢長大,轉眼到了如花的年紀。這期間,母親又為她添了一個妹妹,比她小了三歲,樣貌卻遠不及她。而父親的妾侍也為她添了弟弟妹妹,隻是,因公主的身份,並不住在公主府,平日的接觸亦是少之又少,難免生分。


  原本公主想既然安然是花音的先生,對花音的教導也是極其細心的,多教一個也無妨。可安然卻堅決推辭,言明,隻教花音一人。自古文人才子性情多古怪,梁謹本就粗心,並未在意,隻是妤清公主卻似多了一份愁意,看向安然的眼神似乎又多了一分複雜的東西。


  那年,西方再起戰事,梁謹親自帶兵,一年後得勝凱旋。


  宮中少不得又要封賞,梁謹自宮中謝恩回府,麵上凱旋而歸時的意氣風發竟然全無,反而多了一絲憂心忡忡。


  自古功高蓋主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梁謹自父親戰死沙場之後便順理成章稱為主將,這些年亦是戰功赫赫,威名在外。自此次麵聖謝恩,他敏感地看到了皇帝眼中的戒備,故當皇帝問起花音年齡時,依著父親保護女兒的本能,原本極其粗心的他心中突然感到一絲不安。


  如今的皇帝雖說已在位已十餘年,但政紀平平,偶爾還會做出些昏庸的事,頗讓人頭疼。他自即位起,對梁家一直頗為忌憚,隻因這些年戰事不斷,一直隱忍未發。前時,西方戰事吃緊,若不是當朝武官堅持抵抗,估計又要和談。好在梁謹並未令人失望,隻是,這勝仗卻並未打到皇帝的心中,反而埋下了猜忌的種子。


  “梁家四代武將,戰功赫赫,總不能到我手中落敗了去。”梁謹灌下玉杯中辣烈的酒,呼出了一口氣,瞧著對麵的安然苦笑,“如今,我連個可以商議的人都沒有,倒是先生,不嫌我嘮叨。”


  安然依舊素衣裝扮,許是因在人間,為了不引人懷疑,樣貌上看上去比十幾年前成熟了些,但卻仍舊儒雅風流,俊秀無比。他雲淡風輕地一笑,執筷箸夾了一片嫩筍,入口細細地嚼著,心中卻算計著梁謹的命格。半響才回道:“不知將軍今年貴庚?”


  “三十有七。”


  安然微微頜首:“不知將軍有無卸甲歸田的打算。”


  梁謹猛地看向安然,手中的酒抖了一下,灑了些出來,並未回答。


  安然繼續道:“西邊的戰事已了,南邊也不太平,還有北方,亦正如豺狼般虎視眈眈。”


  梁謹仍盯著安然,語氣一片清冷:“既然先生明知國不太平,問此話又是何意?”


  安然垂首:“將軍大將之才,若為國,大可以不必在意皇上的戒心。可若為家,將軍是要考慮一下了。皇上隻有二子,無公主,以花音郡主的身份,婚姻之事,將軍比我更為清楚。隻是,花音性格如將軍般耿直,如真要遠嫁,對她來說,並不是好的歸宿。”


  一語中的,梁謹從心底發出一聲歎息:“雖說西方戰事大勝,可你我都清楚,這戰事一起,損兵折將在所難免。南方小國不成氣候,倒不足為懼,可這北方,卻不容小覷。自我歸朝,北方多次試探,皇上此次似乎心意已決,要和談,而這和談,卻以和親為主。皇後近日與公主走動頻繁,似有拉攏之意,而今日皇上又在朝堂之上問起花音,其用意我還是瞧得明白的。隻是,總不能為了這捕風捉影的猜測,而棄國不顧吧,這實在非大丈夫所為。”


  似乎早已料到,但安然的心中仍不免悵然:“既然將軍心中已有決斷,為何還要問在下?”


  梁謹苦笑:“原本指望著公主心疼花音,可去宮中求求皇上,可沒想到,公主竟將我否了。”


  安然眉眼一跳:“為何?”


  梁謹道:“她隻說,皇命不可違。畢竟是皇上的胞妹,一些話我也不便講得太過直白,隻能來找先生紓解一二。”


  安然心中不僅冷笑,卻偏又無法表現出來,隻得瞧著窗外的翠竹入神。


  公主府在這京城可謂除了皇宮最大的一座府邸。先皇對這唯一的女兒很是疼愛,自她出生那一刻起,便選了這依山傍水的好地界。初建時,請了當地最有名的匠人,曆時十餘年,建了這公主府。府中樓台軒榭雕梁畫柱,從各地搜集而來的巨石假山,還有這奇花異草至今仍令當時的匠人津津樂道。公主的廳房寢室自不必說,唯一的兩個女兒吃穿用度亦是極其奢華。就連府中下人住的地方,亦比普通人家的廂房不知好上多少。


  公主雖為女流,但喜隨風附雅,不愛權貴,專善交文人雅士。據傳,郡主的先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風雅公子。無論相貌還是文采都是一頂一的,而公主對其亦是極其器重。因其喜歡翠竹,但因所居之處三周環湖,公主便特意請人填湖種竹,將其居住的庭院四周全種上了名貴的龜甲竹。


  花音對於花花草草的東西一向極是喜愛,當初公主府大興土木填湖種竹的時候,安然並未流露出絲毫欣喜之意,反而對公主此舉很是不以為然,不過倒樂了花音,日日圍著茂密的竹林,總盼著能長出一兩棵嫩芽出來。


  那時,將軍未凱旋回府,更無和親之事,花音的日子過得甚是逍遙,整日賴在安然的院前,瞧著三三兩兩破土而出的嫩竹,一看就是半天。


  安然斜靠在月門旁,執一卷詩文,時不時地飄上一眼,笑道:“你就這般著急?”


  花音仍盯著泥土中的嫩芽,忍不住碰上一碰:“先生都講這龜甲竹很是名貴,但母親隻是遣人從異地移植了過來,雖說活了大半,但仍有許多死去。若有嫩芽發出,豈不是延續了那些死去竹子的生命?”


  此時的花音剛滿十七歲,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每次回眸看向安然,安然總忍不住恍惚,似乎他們並未在凡間,而就在扶桑神府,談論著無關緊要的事。每次都是花音不停地講,安然隻是微笑著聽,時不時地插上一句,表示他在留意。


  將軍回來之後,看到這翠竹曾有片刻的怔忪,但一聽是公主下令,而女兒又是如此喜歡,便不再多問。畢竟,此處不是將軍府,“公主府”三個明晃晃的大字正在門前掛著。


  和親之事一出,花音便再沒有瞧這翠竹的心情,本是明媚無比的笑臉,像霜打過的茄子,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恰逢京城一年一度中秋燈會,家宴過後,花音便早早回房。一路上直聽丫鬟們講著因將軍打了勝仗,皇上特意下令燈會大辦,今年的中秋佳節必是極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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