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風
嗯?
顧玙一怔,但是沒言語,只等待對方解釋。果然,江小齋喝了口茶,笑道:「我還想訂兩盒醒神香,而且你上次拿來的我太喜歡,不表示點什麼,我心裡不安份。」
見他要推脫,姑娘又制止道:「哎,我不是給你,我是敬那盤銀霜。」
五道河的雨夜裡,線香燃盡,似雪落,似寒霜,覆滿了整個梅花銅盤……倆人你知我知,可意會而非言傳。
顧玙一聽,沒法拒絕,只好收下。隨即,他又拉開背包,捧出一個用塑料袋裝著的瓷罐,道:「這是香餅,現在火候沒到,你兩天後再打開,煮湯的時候就扔里一塊。」
他本想遞過去,但估摸了一下瓷罐重量和對方的裝備,忽地收回來,道:「呃,還是我先背著吧。」
「噗哧!」
泮盼在旁邊看的直樂,忍不住道:「哎呀哎呀,你倆忒酸了,我牙都倒了!」
「……」
顧玙有點不好意思,可江小齋什麼等級,就不知臉紅為何物,笑道:「盼盼,你張嘴。」
「幹嘛?」
妹子不明所以,稍稍張開雙唇,結果下一秒,就覺得一根嫩滑細長的手指粘著茶葉末,在自己舌尖輕輕一抹。
頓時,一股微苦在舌間湧出,又絲絲連連的滲入味蕾。
「呸呸!呸!」
妹子拿過煙灰缸就開始吐,惱道:「你找死啊?」
「牙倒了就要嚼茶葉,好點了沒?」小齋笑問。
「哼!」
妹子完全不是對手,抱著胳膊往後一縮,特自覺的閉嘴不言。
此時已經中午,賭料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接近尾聲。這一百來人的消費力很強,竟然開了五成的原料,爆出的良品很多,就是沒有奇珍。
比較意外的是,那塊70萬的老水料沒讓賀天兜底,而是被一個光頭佬買了去。當場切開,裡面滿滿的油,另有虎紋嵌綴。這麼大一塊料,起碼能出二十串珠子,按如今的市價,光頭佬算爽了一把。
到此刻,除了一些收尾工作,多數人已經散去。兩個二代加曾月薇,他們自然沒走,轉往茶室這邊。
曾月薇抬眼就瞧見了顧玙,剛要出聲,忽念情景尷尬,硬生生忍住。賀天卻眼尖,道:「薇薇,你跟他們認識啊?那過去聊聊!」
不由分說,拽著她就直奔那桌。李洋見了,也神色莫名的扶了扶眼鏡,跟在後面。
「李總!賀總!」
小齋反應最快,立馬起身。泮盼毛愣愣的隨大流,顧玙壓根不認識,便點頭示意。
「薇薇,介紹一下啊,這位是……」
賀天又發出那種很膩很怪的聲音。曾月薇咬了咬嘴唇,無奈道:「這是顧玙,我朋友。這是賀天賀總,這是李洋李總。」
「二位好,初次見面。」
顧玙伸出手,不卑不亢。賀天壓根沒理,李洋稍微回握了一下,問:「江小姐,這也是你朋友?」
「對,是我朋友。」
「哈,真巧了!這位老弟的朋友倒是不少,還都是大美女。」
賀天的語氣很不舒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見這人衣著雖土,相貌卻很好,往哪一戳,自有股沉靜味道。
不得不說,富二代最特么煩這種氣質的,簡直死敵!無解!世界規則!他當下便有計較,道:「你們繼續,我們去裡面。」
「……」
李洋並未多言,但眼睛一掃,見黃花梨竟然在那個男人手裡,幾乎一瞬間,眼中就多了些陰晦。
待三人進了包廂,顧玙才莫名其妙的問:「他們幹嘛的?」
「他們是能爆小極品的npc。」小齋拄著下巴,慢悠悠道。
「哈?」
他扭過頭,一隻眼睛寫著「大姐你是認真的么?」,另一隻眼睛寫著「大姐你看我像傻逼么?」
正要吐槽,泮盼搶先道:「哎,不早了,咱們吃飯去么?」
小齋沒應,反問他:「你這個要切開么?」
「拿回去再切吧,在這也費時間……」
他頓了頓,略微尷尬道:「呃,我先上個廁所。」
「那我們下樓等你。」
小齋特自然的接過黃花梨,瞧那架勢,就跟女朋友去洗手間,男朋友隨手接過包一樣一樣的。
泮盼卻皺了皺眉,只覺這人gay里gay氣的,完全配不上她們家姑娘。
……
卻說倆人下了樓,顧玙自己跑去洗手間,過後出來,也巧,正碰到曾月薇要進去。
她一見,就把他扯到牆角,問:「你怎麼在這?」
「我約了朋友啊。」
「你先別約了,現在聽我的,趕緊去客運站,買張票回白城。」她很著急的樣子。
「我……」
他簡直懵逼,又見對方指了指不遠處的包廂,瞬間明白,神奇道:「我惹到他們了么?」
「嘖,他們想收拾一個人還要理由么?我太了解那幫傢伙了,今天正好氣不順,你是撞槍口了。反正你快點回去,上車就沒事兒了。」
曾月薇是真心實意的提醒,可越真切,顧玙就愈發恍惚,因為包廂里的對話聲清清楚楚的傳到他耳朵里:
「放心,我已經告訴老狗了,他是行家,沒出過一回差錯。」
「馬勒戈壁的從早上就不痛快,那女人上車就給我使臉色,把老子弄急了,我管她是誰!」
「呵,你不是說要慢慢來么?」
「那也是有限度的!她們家老太太有點能量,可我也不在乎,真要杠起來頂多費點手腳。哎你說,她指不定怎麼想的,明知我吊著她,還巴巴往前湊,這算不算半推半就?」
「我覺得是欲拒還迎。」
「反正都一樣,明知道我想上她,愣是不躲,還得聽著我的。這特么就是犯賤!」
「……」
顧玙默然。
曾月薇愈發急了,道:「你愣著幹嘛?別害怕,他們最多找些打手出出氣,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對話聲仍在繼續:
「你這回栽了吧,那女的也不是善茬。我看她是故意挑個爛的,就是不想給你臉。」
「也不一定,或許真不懂呢。」
「她告訴你的?拜託,你第一天出來混啊?女人的話聽一半留一半,照我說,直接上了得了,最煩你這種調調。」
「我這叫培養。」
「艹!培養個蛋蛋!」
「……」
顧玙默不作聲的聽著,忽然覺得很奇妙。
一個是性格強勢,追求利益,心機深沉的女人,但她並不壞。那兩個是外表光鮮,事業成功,有相當社會地位的男人,但他們並不好。
此刻,這個搖搖欲墜的女人正真心的幫助自己。兩個男人卻習慣性的,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的,在決定自己今天的命運。
顧玙21歲,人生不長,經歷不多,所謂的世事人性,他還遠遠看不透。但這一瞬,他突然有了感覺,說悟談不上,就是多了些理解。
……
包廂里,倆人的話題已經改變,在他們看來,這都是小事,用不著費時間。
而說著說著,賀天忽覺胳膊一涼,似有細風拂過,那涼意順著往下,隨即消散。他搓了搓胳膊,有些奇怪。
「怎麼……」
李洋問出半句,竟也覺得脖子一涼。他反應不同,先瞧向門口,見門開著一條縫,卻是曾月薇出去時沒有關嚴。
他起身關好門,又感受了一下,這才抹身回座,笑道:
「沒事兒,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