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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洪水救援(二)

  冒著小雨繼續上路,前方物資車,後面跟著路虎。


  道路擁堵,時速慢,路邊時不時能看見堆積起來的碎石木頭和淤泥,經過已經打通的塌陷地段,車子小心地開過,高南把著方向盤說:「幸好路障清得差不多了,要不然等上一天也說不定。」


  陸適手枕在後腦勺,靠著座椅,要睡不睡,耷拉著眼皮,視線隨意地往窗外地面掃了掃,並未過多留心。


  許久,一行人終於抵達。


  救災物資車的車廂上寫著餐飲集團的名字,幾部車一停,後車門打開,裡面堆滿礦泉水和食物,還有帳篷等災區急需的物資。媒體記者立刻過來拍攝採訪,集團公關部負責人如常應對。


  陸氏餐飲集團大名鼎鼎,創始人白手起家,經歷可謂傳奇,可惜盛年時意外過世。如今的董事長陸老先生是其親弟,將這份傳奇延續下來,但去年年初就有傳聞,陸老先生身體狀況欠佳,集團暫由其子主事。


  採訪記者也有聽聞,免不了問上幾句,公關部負責人「心繫災區」,與同事們抓緊時間卸貨,並未就其他話題多談,這小菜鳥記者全然不知後面那輛路虎車裡坐得是誰。


  陸適跟員工們和當地領導見上了面,領導一番真誠感謝,陸適說上幾句場面話。


  「災難面前,全國人民眾志成城,我們只是盡一份小力,真正了不起的,還是堅守在崗位上的各位,還有那些在一線救援的戰士們!」


  領導直點頭,用力握緊陸適的手。


  陸適不準備久呆,交代幾句,就要離開,當地領導一聽他要去張家村,立刻指了一隊鎮村幹部組織起來的救援隊給他。也是巧,萬通鎮張家村一帶受災最為嚴重,這支隊伍正要出發趕往那裡。


  陸適和高南自然跟他們同行。


  一路艱辛,鄉鎮道路被洪水毀得面目全非,顛顛簸簸的好不容易到了張家村附近的臨時安置點,一打聽,sr的營地卻空無一人,大家都在現場救援。


  陸適走出來,點上一支煙,隨意地打量四周。


  這處臨時安置點搭得都是帳篷,許多還是塑料布臨時組裝起來的,男女老幼有的走來走去,有的就坐在帳篷里,兩眼無神地望著外面,不知道在看什麼。


  有小孩子在吃麵包,一身泥巴,頭髮成了坨,瞪著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瞧著陸適,見陸適看來,又猛地轉身往帳篷跑,濺起一坑一坑的泥水。


  高南走過來問:「怎麼樣?」


  陸適:「什麼怎麼樣?」


  「先找個地方坐坐吧,別站外面淋雨。」


  「剛才那隊人呢?」


  「嗯?」高南指給他,「那邊呢,好像正準備出發。」


  陸適用力吸兩口煙,隨手將煙扔水坑,邁步朝那頭走去。


  鎮村幹部救援小隊準備和記者一同去村子里,穿上救生衣,一切準備就緒,見到陸適,他們熱情地招呼:「陸先生!」


  陸適腳步微頓了一下,才繼續朝他們走,「這是要趕去救援?」


  「是啊,受困村民太多,斷水斷電好幾天,也不知道那些還沒被救出來的村民現在什麼情況。」


  陸適點頭,猶豫了一會,問:「我能不能也跟著去?」


  眾人一愣,面面相覷,「這個……」


  陸適指了指記者,「我跟這位記者同志一樣,就想了解一下受災情況,後續的救援物資也能接上力。」


  想了想,陸適又道:「我受過基本的救援訓練,有一定經驗,不會妨礙救援,當然,要是真的不方便,那就算了,不能耽誤正事。」


  鎮村幹部救援小隊只是臨時組建,救援經驗說不上豐富,這次帶上記者,主要任務是將災情反饋出去。略一思索,幹部們點頭應允。


  衝鋒舟已經準備好,眾人坐上去,另有人在後面推著衝鋒舟,到了深水區,能發動衝鋒舟時,對方才坐上來。前面的衝鋒舟上另有四名消防官兵。


  衝鋒舟在洪水中行駛,陸適眺望遠方,入目一片汪洋,水勢湍急,零星能看見幾個房頂的輪廓。


  記者已經在工作,詢問此次救援情況,幹部們同他一問一答間,前方的消防官兵已經發現了一名站在屋頂揮手的被困者。


  「救命——救命——」


  「去哪裡,快點!」


  記者攝像頭立刻對準眼前的畫面。


  「我們可以看到現場的畫面,這邊的洪水已經沒過了二樓,水流特別湍急,一位村民正在屋頂上向我們求救……」


  消防官兵將衝鋒舟開到近前,觀察完眼前的情況,和村幹部們一起採用疊羅漢的方式,由一名消防官兵爬上去救援。


  陸適和記者坐在原位,看著他們一個一個踩著肩膀疊上去,片刻功夫,消防官兵把人救了下來,大家坐回衝鋒舟。


  記者:「……成功救出一名村民,不知道他被困了多久。您現在感覺怎麼樣,能說話嗎?」


  記者趁機採訪,衝鋒舟繼續前行。


  陸適四處打量,不知水域究竟多大,周圍竟然只有他們這兩艘船。


  陸續又救出兩人,前行中終於遇見了一支救援隊伍,陸適定睛一看,立刻站了起來。


  一旁的記者敏銳地將鏡頭對準前方。


  前方的民居門口站著一個年輕村民,洪水沒過他的胸口,對面的救援隊拉起繩索,一人下到水裡,小心翼翼往前走。


  水流洶湧,他走起來踉踉蹌蹌,對面的隊友們大聲地指揮,讓他小心。


  行程過半時,水勢猛地一陣翻滾,整根繩子被水打得傾斜,那人握著繩索的手不覺被衝散了力道,眨眼功夫,他被卷進了浪頭。


  「平安——」陸適不自覺地大喊一聲。


  繩索那頭的詞典和邁邁幾人大力呼喊:「快抓住繩子,快!」


  消防官兵前去支援。


  詞典等不及,已經下到水裡,奮力向他衝去,「穩住!抓住樹!」


  平安根本立不穩,也游不起來,他借力朝大樹那邊移動,一把抓緊,那頭詞典已經趕到,拉住他。繩索跟著轉移位置,兩人穩了穩,艱難地淌著水,重新抓住了繩索,再一次朝村民挪去。


  費了近一小時,終於將村民救上了衝鋒舟。


  陸適往底下一坐,舒了口氣,也沒問他們鍾屏在哪兒,連句寒暄都沒有,彼此對望一眼,點頭招呼,兩隊人馬爭分奪秒,繼續在洪水中前行。


  小雨中,汪洋漫無邊際,渾濁的洪水衝來各種垃圾,許久后,消防官兵發現新情況,「那裡有人!」


  眾人望過去,只見一處農民房大門的房樑上掛著一個老人。


  洪水離房梁只差幾厘米,老人仰面抓著房梁,水位已經漫過他的耳朵,他連呼救聲都發布出來。


  衝鋒舟迅速靠近,消防官兵把住老人的身體,將他小心地扶住搬挪。陸適站了起來,往對面一垮,同他們一起搬運老人。


  老人穿著破舊的白背心,四角褲,皮膚黝黑褶皺,骨瘦如柴,此刻四肢蜷起,兩手還保持抓舉的姿勢,僵硬地無法掰直。


  他發出細小的哭聲,被眾人搬上衝鋒舟,以仰面、四肢向上蜷曲的姿態躺下。


  陸適放開他,往一邊站,騰出空間來,一名消防官兵把老人抱在懷裡,老人流著淚反覆說了幾句話,說得是方言,只有鎮村幹部聽得懂。


  鎮村幹部翻譯:「他說他被困了幾天,昨天水衝上了房頂,他抓著橫樑才沒被沖走。」頓了頓,「抓了一天一夜,他七十三了。」


  災難面前,人的求生意志令人驚嘆。


  陸適看過數不清的災難片,沒有哪部影片能如此刻讓他身臨其境。洶湧的洪水,被淹沒的村落,這裡就是一座孤島,荒涼又絕望。


  耳邊消防員的安慰聲傳入他耳中,他垂眸,默默地看了片刻,馬達發動,推水前行。


  鍾屏跟何隊長几人一組,乘坐衝鋒舟在洪水中救援。


  遠處發現兩名被困群眾,衝鋒舟立刻前行,滔滔的洪水奔騰湧來,一個瞬間,衝鋒舟被沖得偏離了方向,漩渦險些就要將舟卷翻。


  何隊長一把抓住樹枝,有他緩衝,鍾屏也得以抓住,一行人借力將衝鋒舟拖回緩衝水域,聯絡指揮部,換大馬力衝鋒舟支援。


  等大馬力衝鋒舟趕來,卻仍然渡不過這湍急的洪水,距離又太遠,無法拋繩,對岸兩名被困者聲嘶力竭的呼救聲也被洶湧水聲蓋了過去。


  何隊長抿緊嘴角,沉著臉折返,再次聯絡指揮部,請派直升機救援。


  數小時后,兩名群眾得以被救。


  天黑了,鍾屏一行人終於返回營地。


  營地就在臨時安置點,正值晚飯時分,有的村民生火做飯,有的村民就吃些餅乾麵包,天空不見半點月光,應急燈照明有限,腳下的路都看不太清。


  何隊長先去開會,鍾屏跟隊友們討論救援情況,不一會,前面慢慢地走來一人。


  光線太暗,鍾屏只能看見一個輪廓,個子挺高,身材不瘦不胖,她遲疑了一下,隨即搖搖頭,兩邊漸漸走近,視線逐漸清晰。


  高個,藍灰色商務襯衫,西褲,襯衫解開兩顆扣,西褲褲腳沾滿泥。


  鍾屏停在原地。


  阿界看見來人,驚呼:「陸適?!」


  陸適沖他揚了揚下巴,算是打過招呼,視線重新落到鍾屏身上,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沖她說:「傻愣著幹什麼,走啊。」


  鍾屏:「……」


  阿界挺驚喜,剩下半段路東問西問,陸適走在鍾屏和他之間,懶懶地應付幾句,到了營地,阿界幾人才散開,匆匆去找鍋找面。


  鍾屏終於能問他:「你怎麼來了?」


  陸適睨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你說我怎麼來了。」


  「嗯?」鍾屏莫名其妙。


  陸適有點咬牙切齒地「嘖」了聲,「沒怎麼,我們集團捐了幾車救災物資,我跟車來的。」


  鍾屏驚訝:「捐物資了?捐了什麼東西?」


  陸適:「水,泡麵餅乾,一堆吃的,還有些帳篷。」


  鍾屏點頭:「太好了,就需要這些東西。」


  陸適沒好氣地斜她一眼,推著她往前走:「趕緊的,去吃晚飯。」


  鍾屏被他推著急走兩步,捂住肚子說:「餓死我了,一天都沒吃東西。」


  「……」陸適一停,「你一天都沒吃過?午飯呢?」


  鍾屏道:「就早上吃了一個麵包,中午哪裡有時間吃。幾點了?」她問著,抬起陸適的腕錶。


  表面上還有水漬,她抹了一下,看時間,「都七點半了,忙了十二三個小時了。」


  陸適抿唇不語,稍頃,用力揉了下她的腦袋:「餓不死你,走,吃飯!」


  平安那隊人也回來了,大家煮水煮麵。


  之前來不及問,平安和詞典這會兒終於問陸適,「你怎麼來這兒了?還跟消防他們一起?」


  陸適簡單解釋幾句緣由,「捐了幾車物資,跟著車隊來的。」


  邁邁大驚小怪:「哎喲喂,土豪啊,大老闆,太他媽有錢了。」


  詞典跟她鬥嘴:「你不是富婆嗎,一件衣服賺三倍,你也捐點。」


  邁邁:「你少造謠,我一件衣服就賺兩倍,賺三倍?你當顧客都跟你一樣智障?」


  泡麵煮開,鍾屏不管他們,先自顧自地撈起一碗,催陸適:「快吃。」


  陸適動作也不慢,迅速盛起,跟鍾屏坐邊上狼吞虎咽起來。


  鍾屏吃了一會兒,想起什麼,起身走向帳篷。


  陸適問:「幹嘛去?」


  「拿東西。」


  片刻,鍾屏拿來一隻藥瓶,從裡面取出一片東西,扔進了小水缸里。


  陸適看見,問道:「什麼東西?」


  鍾屏解釋:「凈水片,現在這裡的水都不幹凈。你要喝水么?」


  「我讓高南去取礦泉水了。」


  正說著,高南已經扛著兩箱東西過來了,「礦泉水和麵包,放哪?」


  詞典趕緊去接:「我來我來,給我們的?」


  「就是給你們的,」陸適用筷子一指,「還有幾箱,待會再去搬來。我後備箱里放得不多,先應付著。」


  邁邁誇張地喊:「謝謝老闆!」


  大家被她逗笑。


  鍾屏撈著面,笑著跟高南說:「你吃飯了嗎?」


  高南愣了一下,才回道:「還沒。」


  鍾屏:「那你快來吃點,我再下幾包面。」


  陸適在一邊招呼:「自己過去拿碗。」


  大家邊吃邊聊救援情況,聽到平安險些被洪水沖走,眾人一陣后怕感慨,平安無所謂地說:「這不是沒事嘛,都好好的,詞典都成我救命恩人了。」


  詞典道:「還救命恩人呢,差點我們就化蝶了。」


  「噗——」邁邁一口噴出來,大笑,「你語文體育老師教的?!」


  詞典扶了扶眼鏡:「我就是體育老師。」


  陸適加入sr這麼久,還沒了解過他們的職業,聽見詞典的話,他問鍾屏:「詞典是體育老師?」


  鍾屏點頭:「啊。」


  陸適挑眉,打量詞典的小身板。也不算小,但挺瘦。


  鍾屏注意到他的視線,笑道:「詞典以前是體育特長生,大學進的體校,他練田徑的。」


  陸適又問:「阿界他們呢?」


  「阿界是做軟體開發的,大學的時候做過紋身店的兼職,你看他手臂上的紋身,就是那個時候紋的。」


  鍾屏乾脆一個一個給他介紹,「邁邁以前在國企工作,她說她跟朝九晚五三觀不合,工作了一年就跑去開服裝店了,服裝店做得還挺大,每年賺幾百萬不在話下。」


  「平安是做傢具生意的,他平常出來,生意就由他老婆照顧。」


  陸適問:「何隊長呢?」


  鍾屏道:「何隊長以前是偵察兵,退伍后開了保安公司,規模不大,他平常時間也比較多。」


  這些人的職業五花八門,東南西北的,竟然都能湊在一起,陸適有那麼一點不可思議,視線不知不覺地落在鍾屏的制服上。


  她穿得還是長袖制服,這會兒脫了,系在腰上,只剩一件黑色t恤,臉頰脖子一層汗。


  制服背後的「sr」兩個字若隱若現地藏在褶皺里。


  「看什麼呢?」鍾屏扭頭看自己背後。


  「沒什麼。」陸適收回視線,問,「你今天救援怎麼樣?」


  鍾屏把之前的幾次險情一一說給他聽,陸適聽得驚心動魄,連連看她幾眼,鍾屏還不自知,手比劃在自己胸口,「我掉進水裡,水沒到這兒了,後來大家合力才把船翻了回去。」


  「……誰知道水勢這麼凶,衝鋒舟差點被掀翻,幸虧何隊長抓住了樹枝。結果調來大馬力的衝鋒舟還是過不去,最後等來直升機,才把那兩個人救了上來。」


  陸適靜靜地聽著她說,偶爾替她把頭髮挽到耳朵後面。


  一旁的高南早已吃完面,拆了片口香糖,隱在暗處,耳朵聽著一個個驚險的故事。


  吃完飯,大家收拾一下,陸陸續續散了。


  鍾屏給陸適安排住處,「你跟平安睡怎麼樣?」


  陸適皺眉。


  鍾屏:「那詞典?」


  陸適仍皺著眉。


  鍾屏:「另外的人都是一起睡的。」


  陸適:「待會兒再說。」


  鍾屏「哦」了聲,弄了點水來,捲起褲腿,隨意地沖了沖腳。


  陸適學著她的樣子,跟她一起沖洗,問她:「怎麼來這兒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嗯?」鍾屏一愣。


  陸適看她這傻樣,懶得再問下去,想到什麼,又問:「你這兩天沒跟你爸媽聯絡?」


  鍾屏:「怎麼聯絡,這裡都沒信號,打電話得找領導。」


  陸適「嘖」了聲,「不發點朋友圈,不怕他們擔心?」


  鍾屏:「……」


  鍾屏踩著水,說:「你怎麼知道的?」


  「就你這慣犯,隨便一猜就猜得到。」


  鍾屏鼓了鼓臉,瞥他一下,彎下腰搓了搓小腿和腳,把泥都搓乾淨。


  陸適一臉嫌棄:「臟。」


  鍾屏指著他的腳,「你也沒多乾淨。」


  陸適:「我本來就說我的腳臟。」說著,他也彎下腰,搓了搓自己的腳。


  前面的帳篷里,平安鑽了出來,弄了點水,洗起了襪子。


  鍾屏:「……」


  陸適:「……」


  鍾屏說:「你怎麼這個時間洗襪子?外面下毛毛雨,你曬帳篷裡面?」


  平安搓著襪子道:「也只能曬裡面了。」


  「你先放著,回家再洗吧。」


  平安道:「我就這一雙,不洗了,明天沒得穿。」


  鍾屏奇怪:「你出來不多帶兩雙襪子?」


  平安無奈:「出門的時候被我女兒發現了,她不讓我走,收繳了我的襪子,還是我老婆護送我出來的。」


  鍾屏忍俊不禁,想起邊上的陸適,忙問了句:「今晚陸適跟你一個帳篷怎麼樣?或者高南跟你?」


  平安:「沒問題,我隨便。」


  洗完腳,鍾屏交代陸適:「隨你睡哪,你跟高南商量一下,或者讓平安換一換,你跟高南一個帳篷,我進去了啊。」


  陸適趕她:「去吧去吧。」


  鍾屏鑽進自己帳篷,往背包一靠,放鬆著肌肉,緩緩舒了口氣。


  歇了會兒,她把褲腿卷到大腿處,半閉著眼睛按摩小腿,按著按著,帳篷外傳來聲音。


  「我進來了?」


  鍾屏睜開眼,爬過去拉鏈子,「怎麼了?」


  陸適彎著腰,輕輕把她往裡推,二話不說鑽進去。


  帳篷不大,陸適一進來,空間變得狹小無比,鍾屏曲著雙腿,問他:「幹嘛?」


  陸適扔給她一個麵包和一瓶礦泉水,「剛泡麵吃飽了?」


  鍾屏:「……」


  她確實沒吃飽,災情比想象中嚴重,口糧有限,她剛才就吃了一碗面。鍾屏把麵包推過去,「沒事,我不餓。」


  陸適直接拆開來,「吃你的,有我在,餓不著你。」遞過去,加一句,「外面的人也餓不著,你忘記我開飯館的?」


  鍾屏一笑,接過麵包,咬了一大口,問:「你吃了么?你剛才吃得也少。」


  「我虧誰也不會虧了我自己。」陸適又幫她把礦泉水擰開。


  擰完蓋子,他視線一掃,手上突然頓住,過了幾秒,一把抓住鍾屏的小腿。


  「唔……幹嘛?」鍾屏含著麵包,嚇了一跳。


  陸適一個使勁,把她斜曲在地上的小腿掰了過來,捧住她的腳,往上一翻,腳背面朝自己。


  那回山上集訓,他見過鍾屏的腳,一雙腳小巧白嫩,遠看看不出老繭,但鍾屏善於保養自己,估計她的腳上不會有多少長期運動造成的繭。


  這會兒,老繭沒見到,他只看到原本應該白嫩細滑的腳,此刻已經嚴重發白起皺,慘不忍睹。


  鍾屏縮了縮腳趾,說:「你幹嘛呀……」


  陸適握住她的腳,「怎麼回事?」


  「……就是,在水裡泡得有點久。」


  「不是在衝鋒舟上嗎,怎麼下水了?」


  「不下水怎麼救人。」


  「下了多久?」


  「不知道……沒算過。」


  陸適不語,仍握著她的腳,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突然放開她,走出了帳篷。


  「陸適!」鍾屏叫他。


  「你等著。」陸適回了一句。


  鍾屏發了會兒呆,半晌,舉起麵包繼續吃起來,等吃完一個麵包,陸適回來了,手裡端著一盆水。


  「進裡面還是外面?」


  鍾屏一愣。


  陸適幫她決定,「裡面吧,讓開。」


  鍾屏往邊上挪了挪。


  陸適放下水,艱難地鑽進去,看她一眼,瞧不上她木獃獃的樣子,「嘖」了一聲,抓起她的小腿,把她的腳放進臉盆里。


  「呀。」鍾屏縮了縮腳趾。


  「燙?」陸適問。


  鍾屏搖頭:「不燙。」


  陸適抓起她另一條小腿,同樣放進臉盆里。


  兩隻腳沒過溫水,鍾屏舒服得像在做spa,簡單地泡個腳,渾身肌肉筋骨都鬆弛了下來。


  陸適瞥她一眼,手伸進臉盆,撈起水,澆在她的小腿上。


  鍾屏一把按住他的手:「別,我自己洗。」


  「省燃氣,我就燒了這麼點,先將就著。」陸適自顧自地替她澆小腿,澆了會兒,扶住她的膝蓋,另一隻手幫她上下搓揉。


  鍾屏抿唇,耳朵發燙。


  過了會兒,大手伸進水裡,握住她的腳。


  鍾屏連忙制止:「我自己來,自己來。」


  「小心別把水濺出來。」


  鍾屏面紅耳赤:「我自己洗腳,不用你。」


  陸適輕而易舉地握住她兩隻腳,一言不發地替她搓洗。


  鍾屏漸漸安靜下來,帳篷里只剩輕柔的水聲。


  鍾屏的一雙腳,跟他手掌一般大,三十五六寸,發白,皺,被溫水泡過,微微透出點紅。


  陸適心中沒任何旖旎,專心替她搓洗腳面、腳背,再是腳腕,不遠處洪水漫過房梁,這一片平安地,駐紮著不知多少救援隊員。


  水漸漸變涼,陸適終於開口:「毛巾呢?」


  鍾屏:「……那裡。」在陸適背後。


  陸適轉身,從一堆雜物里扯出一塊毛巾,抬起鍾屏的腳,幫她擦乾,另一隻同樣。


  端起臉盆,隨手擱在帳篷外面,他又轉了回來。


  鍾屏抱著膝蓋,睜著雙眼睛看著他。


  陸適坐回她跟前,盤起腿,將她小腿一握,腳擱在自己中間,揉了下她的頭,過了會兒,彎下來,盯著她雙眼,輕輕吻在她的腳趾尖。


  鍾屏縮了縮指頭,下巴擱在膝蓋,看著他,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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