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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陰錯陽差

  施承桓做了一個夢,夢見十五歲的自己在大雨磅礴的山路上跌倒,眼淚混在雨水裡從臉上不斷的流下。他爬啊爬,爬了好遠才到一個破廟,裡面一個老婆婆用破舊的手帕為他拭去臉上的血。


  有人推門進來,他突然從夢中醒來,警覺的問:「又是你!」


  師妹這次不笑了,她一臉狐疑的問:「聽說你單方面取消了任務?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你膽子可真大!師傅現在正在盛怒,現在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這件事。你要不要先回山向他解釋?」


  施承桓起身穿好衣服,說:「我的解釋早已經傳達到了。師傅他終究能理解我。」


  師妹盯著他問:「你是怎麼了?最近有點不對勁,我看你現在有點怪怪的。」


  「哦?」


  「你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冷漠了。」師妹不太確定的說,「你好像有了心事,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這樣可不好,師傅說過,要做一個合格的殺手,心思一定要單純,這樣就不會有顧慮。」


  「多謝你。」


  「你竟然也會說謝謝?看來你真是變了。」師妹這回確定了,「我可聽說溫家的大小姐最近不太好。這會是一個巧合嗎?你和她,什麼都沒有吧?」


  施承桓披上斗篷,把刀劍都背到身上,說:「你希望有什麼?」


  「師兄,你應該知道,師傅不允許我們這些徒弟成親。你最好不要對溫大小姐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施承桓諷刺的問:「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將要和溫小姐成親的?」他見師妹面色凝重,不禁又加了一句:「倘若真有一日我和溫小姐成親,我一定請你喝喜酒。」


  「但願這只是我的預感。不過我的預感一向都很准。幾個大徒弟當眾,你和四師兄都是自由自在慣了的,恐怕師傅的話並不能約束了你們。」


  「你想太多了,我頂多是覺得溫小姐比較有趣罷了。」


  師妹跟隨施承桓翻牆出去。


  「師兄,你應該還記得我們上山拜師之前,曾向師傅發過誓言永不叛師。你這次沒有按師傅的要求做,師傅已經是非常失望。如果你陷入兒女私情不能自拔,恐怕師傅真的會大義滅親啊。」


  「恩。」


  「你不可能不明白吧。就算師傅他允許,你也不可能和凡夫俗子一樣過上平凡的日子的。你做了殺手,殺過人,就永遠不可能再回頭。我們這些做殺手的,沒有一個能善始善終。就算現在隱瞞工作做的再好,終有一天也會被發現。」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施承桓平淡的說,「我本來就是一介平民,哪比得上你出身顯貴。」


  「你錯了。恰恰是我有靠山,所以我不怕。就算被人發現,我還可以改頭換面。而你呢?你能逃的過嗎?」


  「逃不過就是一死。生不足惜,死有何惜?」


  「你想的太簡單了。你還有家人……」


  「我沒有家人!」施承桓冷冷的說,「你跟著我幹嘛?」


  「我想去看看你幹嘛。」


  「我要去縣衙遞辭呈。我要離開這裡。這下你可放心了?」


  師妹不置可否。


  施承桓到縣衙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外面還沒有多少人。本來以為有足夠的時間來寫辭呈,不料正和縣令迎面相遇。


  施承桓殷勤的向前請早,縣令卻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施承桓莫名其妙:「大人,出什麼事了?」


  「可找到你了!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啊!」縣令緩過氣來,「你快隨我一起來,我看你的前途要完了!」


  施承桓被他拉著一路快走,竟又走到溫齊滿家。


  溫家人好像一夜都沒睡,屋裡站滿了人,一個個又困又煩,見施承桓來了都鬆了一口氣。


  溫玉昕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屋子中央,看上去瘦小極了。她看見施承桓以後,臉上略過一絲苦笑。


  施承桓一言不發,想弄清楚狀況再做打算。


  溫齊滿說話了:「施承桓,你對我溫家有救命之恩,這一點我銘記在心。如果你確實對我大女兒有意,可以托媒人來提親。可是你現在這樣,真叫我失望至極!」


  施承桓朝溫玉昕看了一眼,見她低頭不語,像是默認了。


  溫齊滿看他們倆都不說話,說:「雖然你們兩情相悅,可是我女兒已經許了人家了。對方可是貴族。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要父母做主。你們早散了早好。你可不要耽誤了我女兒的幸福!」


  「不要!我就要和他……」溫玉昕看看施承桓,小聲說,「在一起。不要和別人。」


  「放肆!你們私下來往險些鑄成大錯,竟然還敢胡言亂語!來人,把小姐拉出去!」溫齊滿擔心自己的權威無法保障,想先把女兒搞定。


  不料溫玉昕並不理會他的權威,她掙扎著大喊:「你們不要逼我!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大不了一屍兩命!我什麼都不怕!反正我活著你們誰也不關心我,我死了你們也不用關心!」


  艾夫人倒吸了一口氣,環顧四周,家人們各懷心思,不敢言語。


  「你!不爭氣的東西!」溫齊滿氣的手都發抖了,「快把他們倆捆起來,快!」


  施承桓見事態發展突然,還沒弄清具體怎麼回事就要被捆起來,連忙說:「溫老爺請慢!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是剛剛來到這裡。請讓我問溫大小姐一些話,再捆我不遲。」


  溫玉昕已經被捆起來了。見他這般說了,乾脆雙眼一閉。


  施承桓走近她,鎮定的大聲問:「溫小姐,你說你已經懷孕了。請問你懷孕多久了?」


  溫玉昕隨口答道:「有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了!」施承桓大聲重複道,「鄙人來此地才不過三十餘日,而溫小姐竟然已經懷孕六十餘日?鄙人有多人可證明,六十餘日前,鄙人一直在京城就職,並沒有離開過京城半步。」


  溫家人狐疑的把目光轉向溫玉昕。


  「不,不對,我記錯了。可能才幾天吧。」


  「溫小姐請的是華佗在世嗎?短短几天可以斷定有孕?」


  溫玉昕看起來要暈倒了。


  施承桓憐惜的說:「溫小姐,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這樣說,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這次我可以原諒你,但是請你告訴大家真相,這樣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當時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了?」溫玉昕絕望的說,「你也不能救我,誰也不能救我。」


  「真荒唐!」二嬸堯夫人不耐煩的說,「我還要伺候小孩子,可不能陪你們玩了。」她本來想看場好戲,看老大夫妻的笑話,不料事情發展到這,已經可以猜出這都是溫玉昕一個人在胡言亂語。溫玉昕已經瘋了有一陣子了,她胡說八道誰也說不了什麼。所以堯夫人感到無趣,惺惺要走。


  「慢著!」艾夫人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如今家裡人都在這裡,有些事還要說清楚才好。方才玉兒提到施先生之前,堯夫人說到一門親事。說是堯夫人的侄子堯幕裴……」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堯夫人急於撇清關係,把她嫂子拉出來,「娘家嫂子求我給牽個線,我也只不過提了一下,算不得什麼。」


  艾夫人有些惱了,說:「玉兒已經定了一門親事,不久前才見了未婚夫,汪家人也才剛走,怎麼能另說別家。堯賢侄若是不嫌棄,我還有二女,年芳四歲,相貌不在長女之下。」


  溫齊滿大喝:「胡鬧!那汪家怎麼能與堯家相比!」


  「雖說是這樣,可是玉兒下嫁汪家也是有原因的。」艾夫人提醒道。


  溫齊滿不做聲了。


  「不就是老三欠的幾百萬兩銀子嘛,我娘家還能填不上嘛!」堯夫人不爽了,「我現在就可以做主,等我哥哥來了,債務就都清了。這樣總行了吧!」


  溫齊滿眼見事情解決了,高興道:「堯夫人的娘家出錢填補三弟的大麻煩。玉昕嫁到堯家可是不錯,以後我們就是貴族的親戚了,說出去風光極了。如此就是皆大歡喜!大家看如何?」


  堯夫人的嫂子見他說的如此輕鬆,不禁後悔了這門親事,覺得幾百萬雖然不至於拿不出,終歸是一大筆錢。有這麼一筆錢,還娶這樣小家族的女兒,實在是沒賺到任何便宜。


  艾夫人認為堯家到底是門楣比汪家高出不少,女兒以後有了體面的身份,倒也不錯,於是和和氣氣的向堯夫人和她的嫂子說起兩家同喜的話。


  施承桓冷眼旁觀在場各人打各自的算盤,卻沒有一個人真正憐憫溫玉昕。


  溫玉昕愣愣的站了一會,突然朝外面跑去,一頭要跳進井裡。眾人驚呼一片,施承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腳,倒提著拉出來。


  溫玉昕這麼一鬧,溫家人再也沒有了看熱鬧的心,都趁亂趕緊撤離。


  溫齊滿感覺丟人,命人把女兒關在家裡唯一的獨樓上,一日三餐減為一餐,日夜有人巡視監督,唯恐她再生事端。至於施承桓,他是外人,卻目睹了溫家這些隱秘,已經是非常不妥。女兒竟然說和他有孩子,更是丟人現眼,為了避嫌,絕對有必要把他攆的越遠越好。於是他命令縣令馬上寫個文書,把施承桓調到他能力所及最遠的地方去。幸虧縣令還是有腦子的,連忙勸他不能對救命恩人過於絕情,於是就安排去了黃島。那裡偏僻至極,又不算太遠,總之看起來還比較妥當。


  就這樣,施承桓自己沒有寫辭呈,卻成功得到了立即離開臨淄的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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