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怪誕不經
堯夫人認為把溫玉昕關在道觀里活活折磨她,只要瞞住了惲摯,就不會再出岔子。可是她不知道,有個人派人一直在暗中留意溫玉昕的境況。
這個人就是莫子誠。莫子誠得到報信說溫玉昕被關在道觀里以後,就開始思忖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施承桓。他擔心告訴了以後,施承桓會衝動之下跑到京城救人,那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之東流了。可是若不告訴,他日溫玉昕有了三長兩短,發生了不能挽回的事情,恐怕施承桓知道了會後悔終生。
施承桓自從送溫玉昕去京城回來以後就沒再提起過她。不用想也知道他心裡一定不好受,他已經盡一切可能迴避與她有關的事情了,偏偏送她去京城的那個人卻又必須是他。他常常在夢裡見到沉默不語的溫玉昕,那時他和她相對坐在車裡,她的眼睛卻只看著手裡的盒子。他知道那是惲摯送給她的那個裝著珍珠的盒子,那是惲摯與她少年之約的鑒證。他不敢問,也不敢想,那些珍珠最終是不是被縫在了四合如意圖案的腰帶上,要送給那個位高權重的少年親王。他清楚記得臨別時,她雙眼盯著地面,說了一句:「多謝施先生。」那一幕無論如何無法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了,他每回想一次便覺得心口被什麼狠狠抓住了。是「施先生」,而不是「威銘哥哥」,在她心中一定是徹底與他生分了,才會刻意將稱呼改了。他寧願就地死去,只要能得到她的原諒,聽她再喚他一聲「威銘哥哥」。當初在一起時,他總想把她推出去,把她交給別的人,現在她遠在京城,他只恨自己不能化成疾風,一瞬就飛到她身邊。
正逢大師兄下山去做任務了,施承桓便接手訓練新師弟的工作。這工作他之前沒少做,按說也是駕輕就熟,可是他心思並不在這上面,所以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說。
他見新來的師弟們資質良莠不齊,有的經過大師兄的調教已經能打出一整套太和基本招式,有的卻連開頭的幾招都打的不像樣子。當初這些師弟們親眼見到施承桓被大師兄連連擊掌逼的毫無招架之力,便以為施承桓這個三師兄武功不過爾爾。加之大師兄的確在他們身上傾注了不少心力,所以他們打從心底就更希望由大師兄繼續調教。乍一換了施承桓以後,沒有任何解釋,就又從頭練起,一招一式皆必須達到要求才行,有的師弟不能適應,覺得跟了施承桓以後反而連日來毫無進展。這樣一來他們可不願意了,下了課便圍著施承桓嚷嚷起來。
有的說:「我已經練會了基本招式,應該教我新的招式了!」
有的說:「我已經上山快半年了,一直都在練基本功!大師兄已經答應教我們下一套腳法了!」
有的說:「再這樣下去都是浪費時間,雖然我基本招練的不太熟,可是我每天都練,不需要從頭開始學起!」
有的說:「我們要找師傅,讓師傅重新找人來!」
施承桓耐心聽他們抱怨,還沒開口,身後有人先「嘖嘖」出聲了:「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
施承桓回頭一看,是個穿著黑白陰陽服的年輕人。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皮膚白的不真實,天生一副笑面虎的表情,好像戴了面具。
那年輕人見施承桓看到他了,於是咧嘴一笑,跳到練武場上,朝施承桓撲過來,嘴裡像小孩子一樣尖叫道:「好哥哥啊!我回來了!」
施承桓伸出一隻手指,正好抵在那年輕人的眉心,那年輕人的熊抱落了空。施承桓淡淡的說:「回來就好!別鬧了!文祝!」
眾師弟們見到長相如此怪異的人,瞬時鴉雀無聲。
文祝那張詭異的臉現出甜蜜的笑容,像女孩子一般嬌滴滴的說:「好久沒見了!上次師傅派我去臨淄給你幫忙,我還以為能見到你,沒想到你竟然不在!我好想你啊師兄!你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害我在後山盼你盼的好苦!我天天盼,夜夜盼,你怎麼也不回來陪我啊!你以後不要再接那麼辛苦的差事啦!多留在山上陪陪我嘛!」
施承桓想起文祝在臨淄蠱惑溫玉昕二嬸的事情,不禁感慨說:「真快啊,半年多了。」
文祝又換成男子的聲音朗聲說:「哪裡是半年!是整整一年了!去年這個時候我和你在這山上話別!當時你說你很快就會回來!結果你去了臨淄就一直沒有回來!你該不會在臨淄找了個相好吧!你可記得要請我喝喜酒啊!我還要和新娘子跳舞呢!」
文祝只不過開個玩笑,施承桓卻心裡咯噔一跳,說:「好了,正常點。好好的說話,你把師弟們嚇壞了。」
文祝笑的更開了,對師弟們這個看看,那個瞅瞅,終於用他自己的嗓音說:「都看什麼呢,我是你們的九師兄文祝,快來給我行個禮!」
眾師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零零星星的行了禮。
文祝惱了,只不過一眨眼功夫,就把沒有行禮的師弟們都當頭敲了一遍。
那些師弟們只覺得一陣風刮過,頭頂便結結實實的挨了打,連忙老老實實行禮。
施承桓感慨道:「你越來越會做師兄了!再不是當年那個古里古怪的小毛孩了!」
「幹嘛呀,我只不過替你教訓教訓他們。竟然敢質疑你的能力!」文祝誇張的拍拍雙手,只見天上憑空落下一大片紅色花瓣,像個粗漢一般吼道,「你是我最佩服的人,誰敢跟你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
那些花瓣一個不差的正落在眼前這些師弟們的頭上,師弟們剛覺察到頭上的花瓣,要動手去摘,卻摘不到了。
原來施承桓已經先一步把所有的花瓣都拿開了,他把那些花瓣都整整齊齊的碼在一邊,對文祝說:「玩笑不要開太大了。」轉臉對愕然無語的師弟們說,「一個時辰之內趕緊把沾到花瓣的地方洗乾淨了,不然會留下燒傷的疤痕。」
師弟們這時才感覺到頭上有灼燒的感覺,連忙紛紛跑走了。
文祝一揮手收回花瓣,攬著施承桓的胳膊嬌滴滴的說:「師兄,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施承桓被他鬧的無法,正要說什麼,卻見莫子誠在一旁斜眼看他們。
文祝也看到莫子誠了,他立即乖乖的用自己的聲音迅速說:「四師兄好!四師兄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夜裡好!春天好!夏天好!秋天好!冬天好!」
莫子誠一臉嫌棄說:「好啦,我只要不看見你,我哪裡都好!只要看見你,我渾身都不舒服!」
文祝哀哀戚戚的對施承桓哭訴道:「人家只是好想三師兄啦嘛!四師兄最討厭啦!不跟你們玩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說完便真的如女孩子一般扭扭捏捏的跑掉了。
莫子誠緊閉雙眼不忍直視。施承桓笑說:「好啦,他已經走啦!」
莫子誠長舒一口氣說:「你到底為什麼要教他功夫啊?你看你看,現在成這樣了!竟然也做了大徒弟!就憑他那點三腳貓功夫?還是他這些歪門邪道?」
「人各有所長,有些他能做到的,你我都做不到。你找我有什麼事?」
「大師兄失敗了,回山了。你不想下山去輕鬆一下?我記得你以前在薛家島做過一場轟轟烈烈的項目,要不我們去看看?」
施承桓看著莫子誠的眼睛,想從他內心看出真實意圖,但莫子誠一雙明眸真誠的很,什麼也看不出,於是答道:「好啊。我們去跟師傅請示一下。」
「不用了!師傅下山了,我已經跟大師兄彙報過了!」
施承桓質疑道:「你會去向大師兄彙報?」
「要不是去彙報,我哪會那麼巧看到大師兄灰頭土臉的樣子,哈哈哈!笑死我了!」莫子誠譏諷說,「他不是一直都很自負嗎,這回看來是栽了個大跟頭!師傅就是去替他料理後事的!」
施承桓心想莫子誠與大師兄兩人的矛盾日積月累,早已不是三言兩語能化解的,便不做他話。兩人當天便離開太和山,直接前往薛家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