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龍翼下的孤狼
獨孤城杜爾城堡，議事廳。
「圖留斯將軍呢？怎麼還沒到！」
瑞姬總督咆哮著，哪怕是最木訥的守衛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實際上，在半年前，自從烏弗瑞克從海爾根逃走之後，她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差，對於這種咆哮，整個杜爾城堡都守衛都已經開始習慣了。
對於瑞姬惱怒的原因，士兵們或許會八卦一下，但帝國軍隊中的其他高級將領們卻都是清楚的。
如果說，當初從潰逃的士兵口中聽說巨龍襲擊海爾根，烏弗瑞克逃脫之後，瑞姬心中或許還有一絲竊喜的話，那麼在她接到線報，得知烏弗瑞克在大肆招兵買馬之後，這位女總督心中肯定就只剩下憤怒了。
老娘看在情面上不派兵打你，你反倒先動手了？
許多來自賽洛迪爾的高級將領都曾學著瑞姬的語調這樣說過，然而在瑞姬的心中，這份感情卻還要複雜很多。
（我已經在盡量和帝國、和先祖神州周旋了，甚至在圖留斯將軍行動之前就故意露出了風聲，你還想要我怎樣？！
作為老戰友，你的心情，你的理想，甚至是在馬卡斯事件之後，你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行為我都能理解，但為什麼非要開啟內戰？非要在這個時候開啟內戰？像之前那樣慢慢宣傳，激起民眾的反抗之心，在暗中一點一點的積蓄力量，然後換來帝國的妥協難道不好嗎？）
在這一刻，瑞姬第一次看不懂自己的這位老戰友了，難道只為了出一口氣，就要將之前積累的力量全部葬送嗎？
想著想著，瑞姬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但在下屬的面前，卻又不得不用咆哮來掩蓋自己內心的無力。
在這些「下屬」面前，瑞姬甚至不敢露出一絲的脆弱，哪怕她暴露出一丁點的軟弱，也會被圖留斯抓住，進而變成漫天的謠言散播到軍隊之中，從而削弱她在軍隊中的權威。
而一旦瑞姬的權威被削弱的話，那麼在帝國軍隊中，諾德一脈也將徹底的失去話語權，雖然圖留斯一直被稱之為帝國儒將，但若是沒有了她的制約，一定會對風暴斗篷，乃至是所有信仰塔洛斯的普通諾德人施行更加激進的策略。
「瑞姬總督，找我有什麼事請嗎？」
就在瑞姬暗自傷神的時候，一頭白髮的圖留斯將軍推門走了進來。
五十多歲的圖留斯早已不再年輕，皺紋已經爬上了他的臉龐，但一頭白色的短髮卻讓他看上去依舊精神，而在海爾根時留下的一道疤痕，也為他平添幾分煞氣。
聽到背後的聲音，瑞姬急忙藏好了眼中的悲傷，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孔：「將軍，徵兵的報告出來了。」
「哦？」進屋后，圖留斯第一次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接過瑞姬的報告看了起來。
圖留斯也知道，如果讓已經看過一遍的瑞姬向他報告的話，效率會更高一些，但他嚴謹的性格卻不允許他這麼做，任何一份報告，在從其他人口中總結出來之後，總會不可避免的帶上個人感情，所以圖留斯寧願花些時間去重新看一遍報告。
「哈芬加爾的新兵只有三千人嗎？」
報告中的第一條記錄就讓圖留斯皺起了眉頭，在他的預想中，哈芬加爾這個最繁榮的領地，至少要徵召五千人以上的新兵的。
「亞爾邊境一千五百人？瑞馳兩千人？弗克瑞斯只有一千人？」
看著接下來的三條記錄，圖留斯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但等他將報告翻了過來，卻並沒有看到第五條記錄的時候，圖留斯的怒火才真正爆發了出來：「雪漫領的數據呢？！」
「將軍……」瑞姬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了起來：「雖然雪漫領的巴爾古夫表面上服從帝國的統治，但實際上，作為天際的經濟貿易中心，雪漫領在內戰的立場上一直是保持中立的。」
「中立？哈！都這個時候了，巴爾古夫那傢伙還想玩什麼中立？！」
圖留斯氣極反笑，保持中立？難不成你還想當一回漁翁不成？
灌了一口涼水，圖留斯稍稍冷靜了一點，仔細一想卻發現這件事似乎不簡單，巴爾古夫雖然也是一名諾德人，但他和其他諾德人，尤其是烏弗瑞克比起來，巴爾古夫顯然更有腦子，在政治上也更加敏感。
但這也是讓圖留斯疑惑的地方，巴爾古夫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在內戰開始之後還保持中立的話，下場只會是被內戰雙方共同滅掉，因為兩邊都不可能忍受一個「漁翁」的存在，既然如此，巴爾古夫為何遲遲不肯表態呢？
「巴爾古夫……」
圖留斯摸索著下巴，眉頭卻越皺越深，難道……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卻突然闖了進來：「報告！最近情報！」
「拿來！」圖留斯並沒有因為被打斷思路而惱怒，作為一名老將，他自然之道情報的重要性和時效性。
情報只有小小的一卷，顯然是信鴉剛剛送來的，但裡面的內容卻讓圖留斯驚叫了起來：「這是……巴爾古夫接待了烏弗瑞克的使者？！」
「這不可能！」
一邊的瑞姬本能的叫了起來，在看到圖留斯探尋的眼光之後，才解釋了起來：「巴爾古夫這個人我很了解，他雖然也是一名諾德人，也對塔洛斯信仰十分寬容，但他絕對不會做出分裂帝國的行為！」
瑞姬的解釋更像是在為巴爾古夫作保證，但圖留斯卻並沒有反駁，因為他對巴爾古夫也十分的了解，當然，不只是巴爾古夫，作為帝國駐天際省的最高指揮官，圖留斯對天際省的每一位領主的性格都了如指掌。
「你怎麼看？」
圖留斯似乎是問了一個重複的問題，瑞姬仔細思考了一會才開口道：「可能，只是作為老朋友的禮待？」
圖留斯摸了摸下巴，也接受了這個解釋，畢竟也沒有其他的可能了。
對於巴爾古夫和烏弗瑞克的過去，圖留斯也調查過，自然知道這兩人曾經一同在霍斯加高峰的修道院中進修過，只不過一個想要留下卻沒有天賦，另一個有天賦的卻更熱衷於征戰和立功罷了。
至於圖留斯之前的一絲靈感，卻早已鴻飛冥冥，圖留斯也放棄了回憶的打算，順著話題開口問道：「瑞姬總督，如果派人去接觸巴爾古夫的話，你有什麼好的人選嗎？」
「傑夫怎麼樣？那小子雖然資歷不高，但口才著實不錯。」瑞姬想了想，報出了一個人名。
「傑夫……」圖留斯回憶了一下他的履歷，但似乎只是一名遊俠騎士，隨即搖了搖頭：「雖然他是個遊說的好手，但資歷是硬傷，會讓巴爾古夫覺得我們並不重視他。」
「那麼……」
瑞姬又說了幾個人名，但都被圖留斯否決了，最後圖留斯嘆了口氣，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寫一封信，再讓傑夫交給巴爾古夫吧，恩，順便將傑夫的軍銜提一級，一名侍從騎士足夠表現出我們的誠意了。」
「是，我這就去辦。」
瑞姬應了一聲，然而轉身之後卻默默嘆息了一聲，這下有了雪漫的支持，烏弗瑞克和他的風暴斗篷，又怎麼可能贏得了這場內戰？
而在瑞姬和圖留斯紛紛離去之後，房間內的守衛們也紛紛感嘆起了傑夫的運氣，只因為口才好就成為了侍從騎士，一下子省去了近十年的工夫。
侍從騎士在帝國軍銜的十級序列中排在第四位，已經是普通人能達到的極限了，在侍從騎士之上的三種軍銜，要麼是戰功顯赫的將軍，要麼擁有強大的背景，這都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所能奢望的。
就在圖留斯回房寫信的時候，瑞姬也找來了傑夫。
雖然瑞姬反對分裂帝國的行為，但這並不代表著她就希望天際省徹底變成帝國的「國土」，完全接受帝國的文化、價值觀，接受帝國的全面統治。
在瑞姬的理想中，天際將會變成類似於屬國一樣的存在，服從帝國的領導，為帝國而戰，但也有著自己獨特的文化和律法。
這樣一來，兵權，或者說是帝國軍隊中的話語權，就成了瑞姬不得不爭的東西了，而騎士傑夫就是她的一步暗棋，雖然從履歷上看，傑夫只是一名來自於亞爾邊境的普通士兵，因為多次立功和對帝國的忠誠，才從新兵一路晉陞到了遊俠騎士，但在暗中，傑夫卻是瑞姬的心腹之一。
對於瑞姬來說，內戰固然是她所不願看到的東西，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她的一個機會。
只要那些忠於帝國的高級將領在戰爭中「不幸身亡」，那麼瑞姬手下諾德一系的軍官們就可以趁機上位，哪怕只是暫代，也能徹底抓住軍隊的話語權！
「傑夫，這次我會暗中派一個中隊的精銳保護你，只要你能成功完成這次任務，那麼我們在軍隊中的威望就能更進一步！」
瑞姬親手幫傑夫換上了新的軍銜，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機會見到赫德爾伯爵的話，盡量施放『我們』的善意。」
「明白！老大你就放心吧！」
傑夫笑了起來，他其實原本就是瑞姬的發小，自然知道瑞姬口中「我們」的意思，至於他亞爾邊境的出身？那自然也是瑞姬幫他編造的了。
然而在傑夫轉過身的時候，瑞姬卻閉上了眼睛，右手抬起似乎是在跟傑夫告別，卻不著痕迹的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雖然計劃成功，固然會增加諾德一系的話語權，但……
瑞姬的心在掙扎，「不幸身亡」這幾個字說得輕鬆，但在戰場上，一名高級將領的陣亡，往往代表著一場戰役的潰敗！
而潰敗，則近乎等同於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