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子不孝(一)
和趙奶奶的相識完全是一次巧合,但她嘴角的那抹微笑卻深深的烙在了小魚的心中,帶著她看那紫陽西落,人生落幕的遺憾與滿足。
誰說晚年便沒了激情?
誰說人老了便不會再愛?
攜手並不一定轟烈,血濃卻也未必勝於水,
可唯有心是不老,即使容顏褪去,浮華不再,
明白了這世間,看懂了這一世,便能笑著靜靜的閉上眼。
我,叫小雨。我是我家主人小魚的一隻狗。我深深的愛著我家主人小魚,無論這世間如何改變;無論我能留在這人間的時間究竟能有多久,隻要我的心還跳著,我便會陪著小魚,走到我人生的盡頭。
小魚的大學生活已接近了尾聲,如今的她還有一年便要踏上社會,走入那真正的人間。而今年,這個暑假,也將會是她最後一個暑假——最後一個與我在一起的暑假。
小魚的爺爺是社區老幹部休養所的退休執勤人員,曾經當過兵。在他們的老幹部休養所的後方邊角地區有一所破舊的養老院,小魚的爺爺作為執勤人員時常會兼任義工,去給那些孤苦的老人送去溫暖。
可是這天,小魚的爺爺卻病了,一病便是好幾天。
暑假來到爺爺家玩耍的小魚,自然便也暫代了他的工作,來到那家破舊的養老院。
踏進那老舊破損的養老院,小魚的心情是複雜的
——她,從來沒做過義工,也不知該從那兒入手。
然而,在推開門的瞬間,一個臉上長滿雀斑卻甜蜜微笑的看護人員突然迎了出來,將小魚的雙手緊緊攥在手中,熱情的問道:“你就是俞小魚吧?這邊請。”
她這樣說著便一伸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她,走在了前方而小魚卻緊緊的跟在後方,穿過了漆落的大廳,踏著那吱呀的地板,不停地往著裏走著,走到了那走道的最深。
“和她關係最好的一個老人,前幾天走了,你今天就不要做其它的了,留下來陪她說說話吧。”
那個看護人員的眼中露出了一絲哀愁,可嘴角卻依舊掛著微笑。她拍了拍小魚的肩膀,望了一眼那斜頭瞭望窗外的趙奶奶,為小魚拉上房門,靜靜的走向了他處。
“你,就是小魚吧?來……坐過來。”趙奶奶轉過了頭來,慈祥的望著小魚,眼中並微感到哀傷。
小魚,呆然了片刻,慢慢的走到了趙奶奶的跟前,拉出了凳子坐到了她的身邊,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又該從何說起。
趙奶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知所措,便是反過來伸出了那雙皺褶卻又溫暖的雙手,將小魚的手包在了她的掌心,嘴角輕輕上揚著。
“別怕,孩子,放輕鬆。來,吃一個水果。”
趙奶奶這樣說著,卻是將一個橘子就這樣塞到了小魚的手中。
“嗯……”小魚握著手間的橘子,慢慢的點了點頭,平下了心氣,聽著趙奶奶述說起了那個很久之前的故事,那個埋藏在她心底,連接著過去與現在的故事……
那,已是快50年前的事了。
那時的天,還是無比湛藍;那時的夜空,夜間也能望的到繁星。
而那時的上海,所謂的中心還是黃浦江沿岸一帶,並未如此的繁華,也並不如現在這般大。舊日的街上,那來往的人群,著裝的顏色還是清一色的單一,舊時的街上,房屋並無高樓聳立,放眼望去能看到那那凸出的屋頂。那時的人們,吃的量是有規定的,他們想要買菜並不能直接購買,而是拿著按人分配的糧票,憑票購買著口糧。
那個時候,就算你有錢,但沒有票,也是買不到糧食的。
而我的兒子夢生便是誕生在了這樣一個時代。
我們,老一輩的人啊,感情不像你們這般複雜,婚姻也是十分簡單,這當中的人線一牽便就這樣促成了姻緣,結成了親家。
我與夢生的爹便是這樣,簡單卻又幸福的走到了一起。
可是,我們的路卻並沒走多長,夢生的爹便因病走了。
在那樣一個年代,兩個人共同養育一個孩子都是無比艱辛,何況是一個寡婦抱著一個嬰兒?
那無疑是更難生存。
我,因身體瘦弱,因此奶水也不多,可懷中的夢生卻扯著小嘴,撕心裂肺的哭著,刺痛了我這顆做母親的心。
那時候的我手中並沒有多少錢,而握著的糧票也就那麽幾張。
可是,在當時的我的眼中夢生便是我的命,即使我沒吃沒睡,去討飯去扒樹皮,最起碼也要讓他活下去。
我用了我所有的肉票和大部分的糧票,金錢托到了人終於為了夢生換到了牛奶。而我自己則每日將粥熬的很稀加了幾滴醬油,就這樣下飯。
那時候的我,並沒有什麽文化,而在那個年代卻也並不需要文化。文化,在部分人的眼中就是資本主義就是罪惡。
而我,卻隻是個做小籠包的,每日除了辛苦的勞作便也涉及不到其它。
我的日子很簡單,我的日子也很貧苦。
常揉著麵粉的手也在那歲月的蹉跎之中變得粗糙不堪。
可是,我的夢生卻一天天的長大了。從原本就那麽三掌的大小,到如今已是十歲。他在最淒苦的年代出生,卻並不真正懂得饑餓的滋味,也未曾懂得那舊日歲月的艱辛
——隻因我給了他太多,替他擋了太多,卻讓他不知那人世的艱辛。
時代迎來了新的潮流。
夢生的童年在那種日子中度過,然而未等他真正經曆,那些時日卻已過去。國家的學製也開始逐漸恢複起來。
夢生,他趕上了好時候,他不像我們這輩老的人那般,根本沒有機會讀書;他天生聰穎的腦袋,加上較快的接受能力,這些有利的條件讓他一路扶搖直上,順利通過了中考,高考,進入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而我也因著他考入了那名牌大學而欣喜不已。
可那所大學卻讓他離我越來越遠,直到讓我們再也看不見彼此的距離。
接觸到新事物的夢生,變了,他告訴我說他想和同學們一樣遠赴歐洋,到外麵去看看整個世界的樣子。
而我卻始終沒有答應,因為我怕他離我而去。
——即使他心中任有怨念,但我卻相信總有一日他會涼我。
夢生在大學的成績越發的優異。年輕聰慧的他,很快便成了A大學的學生會會長,組織那些學弟學妹高質量的完成了一項項學校的任務,成為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越發繁忙的他,回到這個家的時間也逐漸的減少。
1993年,伴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來臨,全國大多數的省份,在這一年裏都取消了糧票。
而夢生便是在一年畢的業,他,趕上了好時候。
他畢業的年代已不愁了吃,而國家分配的工作也並未取消。名校畢業又是尖子學生的他,所分配的工作自然也是好的。
可是我的夢生卻有著一顆不安定的心,他並不想穩穩當當的在一個崗位上就這樣終老,他,選擇了自主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