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除夕夜談
嘉靖二十五年除夕夜。
陳迪出人意料的來到了永壽宮。他要和嘉靖帝共用年夜飯。
呂芳為陳迪和嘉靖帝擺上了御膳。
尚膳監少監嘗了嘗御膳。明代皇帝用膳，必由宦官先嘗，這是為了防止有人投毒謀殺皇帝。
嘉靖帝似乎白天又吃多了丹藥，顯得無精打采。
呂芳在一旁提醒：「皇上，是否可以開膳了？」
嘉靖帝道：「哦，開膳吧」
陳迪道：「謝皇上恩典！」
說完陳迪舉起酒杯：「祝皇上萬壽無疆。」
嘉靖帝冷笑一聲：「萬壽無疆？恐怕陳大都督心中盼著朕早點死吧？」
嘉靖帝的態度倒是在陳迪的意料之中：「皇上何出此言？呂公公可否迴避下？我有幾句話要對皇上說。」
呂芳識趣的退下。
陳迪道：「皇上，如今你已無半分權力，對我沒有半分威脅，我為何要盼你早死？你若死了，我勢必要擁立一位新君。歷史上擁立新君的大臣往往不得好死，我幹嘛要去觸那個霉頭？」
陳迪說的是大實話。
嘉靖帝道：「按照你的意思，朕如今連死的價值都沒有了？」
陳迪點頭：「話雖難聽，但事實如此。」
嘉靖帝無奈的搖了搖頭：「唉，悔不該當初欽點你為進士，悔不該將你派往台州做知府，悔不該讓你掌兵，建立飛虎新軍。」
陳迪道：「後悔？如今六部收支平衡，大明有了一支精銳之師，百姓的日子也好過起來。我看不出皇上有何好後悔的。」
嘉靖帝道：「這天下是洪武爺傳下來的！到朕手中弄丟了，朕自然後悔！」
陳迪喝了一口粥：「皇上，有個詞不知你聽說過沒？」
嘉靖帝問：「什麼詞？」
陳迪道：「冥頑不靈！」
陳迪說完這句話，拱手道：「皇上，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陳迪回到西苑值房。6炳正在值房內等著陳迪。
陳迪問：「6指揮使深夜來訪，不知有何事？」
6炳起身道：「大都督可知昨夜西苑值房軍事會議后，參會的一個人深夜去了嚴府？」
陳迪驚訝的說：「誰？」
6炳道：「禮部右侍郎，龍子興！」
6炳的南衙緹騎的骨幹雖都在大同衛，可京城內，他仍舊留下了不少的眼線。他樂得看到陳迪和嚴嵩生隙，故而第一時間將此事告訴了陳迪。
陳迪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緣由。龍子興在調入京城之前便投靠了嚴黨！自己雖然重用其才，但此人根子上還是嚴嵩的人！
6炳問陳迪：「敢問大都督，你將如何處置龍子興？」
陳迪笑道：「處置？我為何要處置龍子興？龍子興是戶部右侍郎，嚴輔兼任戶部尚書。侍郎到本部堂官家串門是無可厚非之事。」
6炳道：「串門？有深夜串門的么？而且大都督當時剛剛召開完軍事會議！這事情大有蹊蹺！」
陳迪從6炳的話中聞出了一絲挑撥離間的味道：「此言差矣。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實這話不對，用人不疑，疑人只要有才幹，亦要去用！龍子興有滿腹的經濟學問，這樣的人不加以重用豈不是屈才？」
6炳道：「武人有一句話，軍旅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敗。政事也是一樣！如今的朝廷，政出兩門，一門是大都督你，一門則是輔嚴嵩！這不是長久之計！」
陳迪大笑道：「6指揮使對皇上還真是忠誠的很！」
6炳問：「大都督何出此言？」
陳迪道：「6指揮使如今最想看到的恐怕就是我與嚴嵩爭鬥，你好找準時機扶持皇上重新掌握權利吧？」
6炳冷笑一聲：「唉，我真是蠢，竟然忘了大都督是當世英才。我的這點小伎倆怎麼能瞞得過大都督。」
陳迪道：「別說是龍子興，就算是你這樣一心想扶持皇上****的保皇派我不是一樣在用？」
6炳道：「保皇派？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詞。」
陳迪笑道：「這是興明書院的學子們明的新詞。自古保皇便是忠，其實不然。忠誠於國家、忠誠於民族、忠誠於百姓才是大忠！只忠誠於國君一人，頂多就算是愚忠！」
6炳道：「可惜皇上不明白我的苦心，將我視作你的一黨。」
陳迪盯著6炳的眼睛說道：「誰的黨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為大明干實事！6指揮使這半年來在大同衛收集韃靼的軍事情報功不可沒！我時常在想，為何我就培養不出一支南衙緹騎一樣的情報隊伍？」
6炳道：「大都督，隔行如隔山！就像我沒有能力建立一支飛虎軍那樣的精銳之師一樣！」
陳迪問6炳：「6指揮使，假如皇上如今沒有掌控在我手裡，你會殺我么？」
6炳回答：「半年前會，如今不會。」
陳迪問道：「為何？」
6炳答：「因為這半年來，我看到你陳迪為大明做了不少好事。擱在半年以前，大明哪裡能夠奢望北伐什麼韃靼？怕是只有給韃靼上貢的份！」
陳迪大笑：「這其中亦有6指揮使你的一番功勞！」
6炳推心置腹的對陳迪說：「大都督，拋開挑撥離間不說，我勸你一句，對於嚴嵩父子還是遲早除掉的好！我做了十幾年的錦衣衛指揮使，百官情狀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嚴嵩父子既貪權，又貪財。他們把自己的位置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絕不會關心大明的興衰、百姓的死活。」
陳迪問：「皇上以前也知道嚴嵩父子的短處，為何還要用這父子二人？」
6炳道：「帝王術嘛！皇上用嚴嵩用的順手，對他的貪腐情事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迪道：「6指揮使，我也告訴你一句話。嚴嵩父子，我遲早要除之！當然，我所說的除之並不是要這二人的命，只是讓他們交出手中的權利。嚴嵩掌握內閣，遲早要誤國！這話我不怕你告訴嚴嵩。嚴嵩自己也早察覺我有扳倒他的意思，當然，我亦察覺他有扳倒我的想法。」
6炳點點頭：「嗯，大都督是當世人傑，我能看透的，大都督自然亦能看透。」
陳迪敲打6炳：「此次北伐，我將在京城留下一千火銃手，並讓兵部尚書唐順之坐鎮京城。如若有人想借飛虎軍北伐之機在京內搞事，別怪我手下無情！」
陳迪明裡是在說嚴嵩父子，暗裡卻是在提醒6炳，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
陳迪打開西苑值房的窗戶，看了一眼當空明月：「再有幾個時辰就是嘉靖二十六年了。希望大明的列祖列宗庇佑，我大明軍隊能夠在新的一年裡揚國威於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