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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七夕家宴

  這幾件事發生得如此密集,又巧合連連,未免太蹊蹺了些。


  念雲心裏存著疑惑,次日便借口身體不適,召了梁侍醫來。


  那老侍醫請過脈,見脈象並無異常,便摸著胡須笑起來:“小丫頭原來是心病啊!”


  念雲一骨碌從榻上坐起來,笑道:“老頭兒醫術高明。”


  梁侍醫低聲道:“牛氏那懷胎是真,跌倒是真,落胎也是真。隻不過那脈象表麵看來不過是有些體虛弱證,實際上內裏寒氣甚重,尋常醫者隻怕難以辨別。”


  念雲想到王良娣的話,遂問:“你是說,她這一胎即使現在不落,也是生不出來的?”


  梁侍醫點點頭:“她先前曾落過一次胎,體質又寒涼,往後便是再懷,也出不了兩個月。”


  念雲又想到了別的,問道:“她身上可有中毒的跡象麽?”


  梁侍醫搖搖頭:“何須下毒,老夫昨日問了那牛氏的日常生活習慣,她平日裏因愛那梔子的甜香,甚愛飲一種梔子茶,以代茶飲的份例自然不至於有毒,可梔子性大寒,她體質原本就偏寒……”


  念雲問:“就隻在茶上頭?”


  梁侍醫道:“牛氏喜食水產海鮮,雖無日常供應,卻常有幹貝海菜等物上桌,尋常湯羹亦常加白菊調味……”


  下毒次數多了容易露出馬腳,實不易為,可順著她的口味喜好在飲食上做這些手腳倒是不難,甚至可以說是手法高明。尋常人吃了自然無妨,便是體質寒涼的,少吃幾次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梁侍醫卻道:“單是這樣,也不過就是叫她不易受孕罷了。”


  “還有?”


  梁侍醫低聲道:“她那屋裏所焚的香料裏頭,恐怕有少量的龍膽草和麝香。”


  牛昭訓喜熏香,那屋裏的香料可是無時不刻聞著的,日積月累,又加上那些寒涼之物的作用,自然損了根本。


  念雲歎道:“宮中這些事,果然都防不勝防!”


  梁侍醫笑道:“防不勝防?老夫還不是活到了這把年紀!”


  念雲被他逗笑:“你這老頭子既不用爭寵也不用生兒子,怕什麽!”


  梁侍醫把眼睛一瞪:“不用生兒子就安全了?這些年尚藥局和藥藏局裏頭有多少禦醫侍醫被牽連進去!我老頭子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我不趟他們的渾水,他們就奈何不得我。”


  可不是麽,王良娣同牛昭訓要怎麽鬥,那都是她們的事,與她無關,不去趟她們的渾水便是了。


  沒幾日便到了七夕,這一日因為聖上要在後宮裏陪妃嬪們祭星,外頭也就沒有設宴,這天晚上所有的朝臣們都得以回家陪著家眷聽戲賞月。


  天氣甚好,一大早便是陽光明媚,晨曦的碎屑透過窗紗零零星星地撒進來,屋裏的陳設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


  因年節下宮裏總要賜宴覲見等,太子和郡王夫婦時常要入宮,一年裏頭東宮其實難得齊全地熱鬧幾回。


  七夕這日太子和李淳今兒都在家裏用晚膳,故東宮是把七夕當做一個大日子來過的,在麗正殿設下了家宴和歌舞節目等。


  念雲早早起身,便親自到內府那邊去看著,叮囑他們把晚宴和歌舞戲班等都準備好。


  丫鬟們得了空便三個一群五個一夥,一大早便拿洗臉的銅盆裝大半盆水,端到外頭去曬,那是預備著晚上乞巧用的。


  到了傍晚,麗正殿前麵的空地上已經擺好了香案,上麵端端正正擺著一個青銅的獸首香爐。念雲素日裏奉行節儉,這一天也吩咐用上最好的沉水香點了,香煙嫋嫋,香氣十分細膩,沁人心脾。


  香案上麵放著幾盤瓜果、酒水等,巧手的廚娘把糕點做成五色的,還捏成各種形狀圖案,十分精巧,丫鬟們還采了各色鮮花,姹紫嫣紅的一大盤也擺在香案上。


  東宮的女人們一個個都細細裝扮了,陸續來了麗正殿,環肥燕瘦,各領風騷。


  先是按著身份依次祭星,之後主子們便在麗正殿的正殿裏開宴,丫鬟們不用當值的皆在麗正殿周圍三五成群地玩鬧,這一日得了太子的特許,不必守著平日裏的規矩。


  念雲環顧四周,見那些妾侍們都帶著孩子,有幾個小的時不時離席玩鬧,十分熱鬧。卻不知怎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她忍不住問:“怎麽不見了寧兒?”


  她身邊的四個大丫鬟都守在這裏,綠蘿連忙回道:“寧兒在偏殿裏玩,十一娘若想見他,我這就叫乳娘帶他過來。”


  念雲知道她們是怕她見了心裏不痛快,所以不帶寧兒上來的,可他究竟隻是個孩子,這樣熱鬧的家宴怎好丟他一個人在偏殿裏?念雲到底養了他一回,還是有感情的,忙叫綠蘿去帶他來。


  不多時果然乳娘就帶了寧兒進來,這一年都極少見到他,小包子清瘦了許多,也長高了許多,身形抽條了不少。


  他如今一直是養在蕙娘身邊的,因此一進來,先向蕙娘行的禮,叫一聲“蕙姨娘”,又向著丁香行禮,“姨娘。”


  見他是先跟兩個姨娘行的禮,乳娘連忙帶著他往太子和良娣那邊去,見過了祖父祖母,又到郡王和郡夫人跟前來。


  寧兒先是叫了一聲“阿爺”,繼而看到念雲身旁有乳娘抱著一歲多的宥兒,兩個小孩兒互相打量了一番,宥兒不認得他,眼裏隻是好奇,寧兒眼裏卻湧過一陣深深的,不屬於他年齡的悲傷來。


  念雲見氣氛有些異常,正要說話,寧兒卻忽然紅了眼睛,強撐著沒有把眼淚掉下來,像個小大人似的,梗著喉嚨,“阿娘!”


  念雲聽得一陣心酸,像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捏了一把似的,幾乎要下淚,忍不住朝他伸出手:“寧兒,來,坐到阿娘這裏來。”


  寧兒有些遲疑,小小的身子微微地扭動了一下,卻不待乳娘吩咐,已經走到念雲身邊去。


  念雲叫丫鬟拿個凳子來,放在宥兒旁邊,又加了一副碗筷,念雲知道寧兒喜歡吃什麽,親自替他布菜。


  先吃了些東西,見寧兒一直看著旁邊的小小孩子,念雲笑著指宥兒道:“寧兒,這是你三弟宥兒。”


  寧兒仰起小小的臉兒問:“是阿娘生的?”


  念雲摸摸他的小腦袋,溫和地道:“是啊,三弟還在阿娘肚子裏的時候,你不是天天都盼著他早些出來陪你玩麽?”


  寧兒癟著小嘴,委委屈屈的:“可是阿娘生了弟弟,就不要寧兒了……”


  念雲笑著替他整理在手裏捏成一團的衣襟,“阿娘前些時候身子不好,照顧不了寧兒,才把寧兒送去蕙姨娘那裏住的,寧兒乖乖的聽蕙姨娘的話。”


  這時一班舞姬穿著豔麗的紗羅舞裙魚貫而入,音樂響起,舞姬手腕上都戴著銀質的小鈴鐺,隨著舞蹈的節奏叮叮咚咚,聲音夾雜在絲竹聲中格外的悅耳。


  冒蘭珠本就是舞姬出身,又在塞外生活了許多年,性情更奔放些,到興頭處便離了席,隨著音樂轉到大殿中去,跟著舞姬們一起跳起舞來,她一身櫻桃紅的衣裳夾在那些鵝黃紗裙的舞姬中格外醒目。


  大唐民風開放,這樣的節慶時候跟著到大殿上去跳舞並不稀奇,許多擅長跳舞的妾室也紛紛跟著起身到大殿中央去翩翩起舞,甚至一些會跳舞的丫鬟們也三五成群的在一旁載歌載舞。


  一曲終了,冒蘭珠跳得暢快,將披帛都扔了出去,又跳著胡旋舞,一路轉著圈兒到了念雲和李淳坐的案邊,見念雲麵前放著切好的炙羊肉,也不打招呼,伸手拿了便吃。


  念雲隻顧著和兩個孩子說話,也不搭理她,她卻站住了,打量著兩個孩子,嘴裏嘖嘖有聲:“夫人,你自己生的還不如這一個,嘖嘖,還是嫡子,都趕不上庶子……”


  寧兒的天分一向是不差的,又懂事甚早,雖然去年那件事後沉默了許多,但瞧著還是十分靈氣的一個孩子。相形之下,宥兒樣貌雖不輸兄長,天資卻有些平庸了。平時也不覺得,隻是這時候人比人,就分出高下來了。


  可這話誰敢這般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這冒蘭珠還真是口無遮攔。


  李淳臉色已是不好,要拉開她,念雲卻抬起頭來,正視著她的眼睛,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足以讓大殿裏所有打算搬小板凳看熱鬧的人聽個清楚明白:“我是他們的嫡母,寧兒,惲兒,還有宥兒,都是我郭念雲的兒子。”


  她頓了一頓,繼續道:“蘭珠,若是你往後生下了孩子,也一樣是我的兒女,你隻是他的姨娘。入鄉隨俗,這便是咱們中原的規矩,妹妹還要好好學學才是。”


  冒蘭珠瞪著一對綠色的大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得去拉李淳跳舞,李淳原是不想去的,看看念雲,念雲卻點頭示意他去,他隻得跟著冒蘭珠轉到大殿中間去。


  宴飲已經差不多,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歡聲笑語裏,白日間曬了水盆的丫鬟們小心翼翼地把水盆端到麗正殿外頭,一人拿一根銀針,圍著水盆,小心翼翼地往水麵上放針,好叫那細細的銀針浮在水麵上,比誰最心靈手巧。


  有好幾個手法輕柔細致的丫鬟都成功了,這回又要比那針投在盆底的影子像什麽,瞧瞧有沒有得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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