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品定
原本的打算是用一筆蕭逸雲還比較能接受的高價賣出這畫,訛了蕭逸雲一筆錢,然後蕭逸雲滿心歡喜地把這畫送出,然後由眼力極好的蘇瑜發覺這畫的不對來。太後壽誕送了假畫可想而知會是多麽丟份的事,雖不能因此把他怎麽樣,但到時太後為著這事鬱鬱寡歡、身體出了問題,看蕭逸雲怎麽跟天下人交代。天下重孝,送了假畫即使是並非出於本意,也足以為人所恥笑了。
還有,若是蕭逸雲覺得這畫不可能是假的不肯承認,到時候還會惹了心高氣傲的蘇瑜,蘇瑜即使和蕭逸風交好,也斷不會對他有什麽好感了。
一箭三雕啊。
不過蘇瑜發現不了這畫的真假他們也考慮過,畢竟這畫真的太難品定真假,所以他們也有後招,隻是不是由蘇瑜說出來這三雕就隻能降為兩雕了,而且以蘇瑜的名聲,隻要他說一聲時假的,眾人不管麵上如何,心裏必會如此認定,換了人來效果會變差不少。最難辦的是他們之前為了這個局特地去請鶴先生的弟子,可鶴先生的弟子已不肯進宮,說“家師的畫流落海外,再難尋得,皇家找來的也未必是真跡,你們已讓我失望過一次,莫不是還要讓我再次失望?”
計劃雖好,可變數太多,請不來鶴先生的弟子,連蘇瑜都沒看出什麽不對來,讓一個聲名遠遠不如蘇瑜的人來指認這畫是假的,會惹得蘇瑜不快不說,其他人會不會信也難說啊。
太後猶豫了,她不確定繼續下去是否是好事,可一向以惡心蕭逸雲為己任的永盛帝怎麽也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哈哈,母後,兒子有個手下也極通畫藝,既是絕世好畫,讓他也一飽眼福您看如何。”
太後看自己兒子堅持也不再猶豫:“自是可以。隻是可否告訴哀家是何人如此得皇帝厚愛嗎?”
“此人便是為兒子獻策解了九皇叔叛亂之禍,替兒子解了蘭周水禍、厲城暴亂,兒子以丞相之位相邀卻不願入朝堂的夏子厚。”
太後的眼睛亮了起來:“哦?夏子厚?哀家這兩年聽了他不少事卻從未得見他真麵目過,今日有幸能見到他,哀家自是樂意之至,快請他過來。”
皇帝點頭,揚聲道:“傳夏子厚。”
“傳夏子厚。”
“傳夏子厚。”
一個接一個的唱諾聲傳開,底下的臣子也回過神來竊竊私語,夏子厚這人對他們而言是個傳奇人物,這兩年朝堂實在解不開的事到最後都會落到這個夏子厚身上,但他們從未見過此人,連他的名字也是頭一次聽到,之前他們隻知道有那麽一號專門給皇上解決他們這些臣子解決不了的事情的人。
這號人對他們而言很神秘,自然在他們不少人心中都被神化了,認為他是個不出世的高人,隻為東臨謀福,卻不醉心於權勢,所以連丞相之位都吸引不了他。當然,認為他是個醜得見不了人所以就不出來見人的人也大有人在。
雲依隱隱約約聽到“高人”、“謀士”之類的詞,雲依皺眉,這事看來不能善了了,雲依對著皇帝、太後生了怒氣,他們還真是死咬著不放啊。
不多時,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走了上來,看上去二十歲出頭,一身書卷之氣,麵容普通,但通身的氣質讓人看了很舒服,一點其他人想象的或是古道仙風或是犀利都沒有,溫潤的氣質讓人覺得極為親近。
“草民拜見太後、皇上,願太後萬壽無疆。”夏子厚微微點頭,神色態度不卑不亢。
“這事草民獻給太後生辰之禮,不及眾位大人禮厚,望莫見怪。”
眾人驚奇,一個平民見到東臨最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可以不必下跪,這樣的厚待可沒幾個人能享有啊。
“哈哈,夏公子不必多禮,哀家壽誕你能賞光前來已是最好的禮物,哀家又怎會見怪啊。”
“是啊,太後一直在和朕念叨著要見見你,你來了便是最好不過了。”然後指著內侍捧著的畫吩咐道:“這是鶴先生的畫作,齊王送給太後的禮物,子厚你不是最愛鶴先生的畫作,他的畫你見過不少嗎,這畫你必是會喜愛非常的,太後厚愛,你也品鑒一二吧。”
夏子厚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謝過太後、永盛帝後恭恭敬敬地上前小心地捧過這幅畫,展開後細細觀賞,驀地他神色一變,皇帝在旁邊擔憂地問道:“子厚怎麽了,你的臉色怎麽這樣,可是這畫有什麽不對。”
“這……”夏子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道:“回皇上,沒什麽不對。”
“沒什麽不對你怎麽這表情,說吧,到底怎麽了,可是這話有什麽不對。”
“這……”
“子厚,朕是東臨帝王,若是敢有所欺瞞,你該知道會有什麽後果的。”永盛帝的音調冷了下來。
底下頓時安靜了,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極得皇帝寵幸的人也惹不得皇帝分毫啊。
“草民不敢。隻是鶴先生弟子草民也識得,草民與他乃是莫逆之交,因此草民有幸見過鶴先生存留於世的幾幅畫作。鶴先生弟子承襲鶴先生畫風,對鶴先生的畫草民自認識得幾分,可這畫……”夏子厚猶豫一下繼續道:“雖說畫得極好,可依草民拙見,這畫並非出自鶴先生之手,而是畫藝極高之人模仿得來。”
底下一片倒抽氣聲響起,不少人偷眼看向蘇瑜,先不論這畫到底是真是假,單是說這幅先前經過蘇瑜之手的畫是假的,這不是在打蘇瑜的耳光嗎?
蘇瑜卻是溫和笑道:“如此看來倒是蘇瑜眼拙了,蘇某看了這麽久竟然沒看出這畫的真假來。”
夏子厚對著蘇瑜拱手:“隻是子厚拙見,望蘇公子不要見怪。”
蘇瑜微笑,似是並沒有生氣,倒是一旁的彩鳳公主急了:“喂,你什麽意思,蘇哥哥都說沒問題的畫你還敢有所懷疑,告訴你,蘇哥哥說的都是對的,蘇哥哥說……”
“彩鳳,休得對夏公子無禮。”太後聲音冷極。
彩鳳公主一愣,隨即委屈起來,跑到太後身邊抱住太後的手臂撒嬌:“母後啊,他不過是一個賤民而已,怎麽可以質疑蘇哥哥呢,母後你還為了他凶我。”公主的聲音裏滿是委屈和撒嬌,可這次太後明顯不吃這一套。
“住口!胡說八道些什麽,趕緊給蘇公子道歉!”
彩鳳公主被太後這聲大吼吼得有些發愣,反應過來後眼睛立刻便濕了:“母後,你竟然真的為了他凶我。”彩鳳公主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夏子厚,夏子厚抬手用食指擦了擦鼻尖,麵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
下麵的人都噤聲看著這一幕,他們沒想到一向寵女如命的太後會為了一個外人對著彩鳳公主這般,可見這個夏子厚在太後,或者說在永盛帝看來有多重要,看來以後這人他們是萬萬惹不得的啊。
太後看女兒這樣也有些心疼,可她心裏氣啊,這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不會幫到她哥哥和她分毫也便罷了,可也不要這麽給他們拆台啊。
雲依垂眸冷笑,這太後為了對付他們可真下血本啊。
彩鳳公主看太後都不安慰自己一句心裏難過極了,她掉轉頭看向蘇瑜,希望蘇瑜能被她的維護感動,可蘇瑜卻沒有看她,彩鳳公主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跺了跺腳,轉頭向外衝去,太後想喚住她,想想也該給這丫頭一點教訓了,便忍住沒開口留她,轉頭對著彩鳳公主身邊的宮女怒道:“還不快跟上去,要是照看不好公主,小心你們的腦袋!”
宮女行禮應了一聲感覺向外趕去,太後轉頭看向夏子厚,換上了笑臉道:“這丫頭被哀家寵壞了,沒什麽規矩,夏公子可不要見怪啊。”
夏子厚拱手彎腰行了一禮:“草民不敢。”
下麵抽氣聲一片,太後寵女如命,如今竟然為了一個平民這樣教訓自己的女兒,看來這人不能惹啊。
底下的人都是人精,這畫的真假他們不敢斷定,可夏子厚是永盛帝的人,如今又得太後追捧,為的就是抬高夏子厚的地位,讓他們相信他說話的分量。其實事到如今這畫的真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隻是皇上、太後的態度,作為臣子,自然是要為帝分憂的,至於會不會落蘇公子的麵子,哼哼,蘇公子雖貴,可也抵不及皇帝的分量啊。
至於有一些看不明白的,看一邊是名滿天下的蘇公子,一位是極得太後、皇上追捧,事實上也是極為神秘厲害的人物各執一詞,心裏搖擺不定,可心裏懷疑畫真假的種子已埋下,那麽坊間“齊王太後壽誕送假畫”的傳言一出,他們這部分人也絕不會有一個出去說些什麽。
蘇瑜忍住說些什麽,他要是再辯駁下去惹來永盛帝和太後的忌憚也就不好了。他含著高深莫測的笑意,心裏卻有些擔憂。
雲依垂眸思索了一番,最後起身對太後和永盛帝施了一禮,語氣中帶著絲歉疚恭敬開口道:“雲依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