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否如初見.下
蘇瑜在他登基後不久便外出遊曆,雖然後來雲依出走,他有懷疑過二人是不是暗度陳倉,一個先借遊曆之名離開,另一個再找機會出走跟隨,他立刻派人跟在蘇瑜身邊查探,但沒有,直到半年多以前蘇家老太爺病重,蘇瑜歸家,他回來後才知道她的離開。
他想,蘇瑜應該很愛她,以蘇家公子的本事,要想查探她的事,不可能會不知道她離開了,雲依離開不是什麽秘密,民間沒傳開,但隻要後宮有人,略一打探就能知道,蘇瑜不知道,隻能是故意不去打聽關於她的一切。
若非愛她,一向處事淡然的男子怎會為了一個女子攙和進奪位之爭,卻從不曾想要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又怎會故意擯除她的一切消息呢。而且,知道她離開後他也在私下裏尋找她……
再者,雖然小奶娃模樣還沒長開,但眉眼間和他有幾分相像,待到長大了,必定和自己長得很像,若說不是他的孩子,還真是讓人難以相信。況且,看這孩子的年紀,估摸著也就三歲的光景,那時候,三年前,雲依也還在他身邊,這是他的孩子無疑。
小家夥雖然年歲還小,但聰明得很,聽了他的話就停住了扭動踢打,隻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盯著他,他娘親也用一樣的眼神盯著他。他看著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表情,男子隻覺好笑——失憶後的她變呆了好多。
男子不知道,女子盯著她不僅是因為他的話,還因為他的笑,女子呆呆的想:哦,原來我成婚了,不是未婚先孕;原來我不僅有丈夫,我的丈夫、我兒子的父親還是個妖孽,一極品妖孽。
明明就一張一本正經的臉,剛剛還一臉氣勢、派頭十足,怎麽一轉眼就笑成了妖孽。哪裏來的妖孽,確定我以後不會被他吃的死死的嗎?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對的。當他牽起她的手用溫和的嗓音告訴她“你叫雲依,是我蕭逸雲的妻,跟我回家,我會好好照顧你和我們的孩子,我們永遠在一起”時,她的心跳失去控製,她知道她逃不開了,即使萬劫不複,她也會跟他一起。
他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他溫柔的樣子,她無力抵抗。她有一種錯覺,他就是她要等的人,似乎在山穀間的心如止水,隻是為了醞釀遇到他後的洶湧澎湃。她沒有對他的話有任何懷疑,不是會輕信他人 ,隻是她願意相信他,選擇相信他。
他陪著她在山穀住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她很快樂,在他說先出穀處理好一切後再接她和孩子回去之前,他就已經徹底虜獲了兒子和她的心。雖然他沒多說自己的身份,但她猜得出他的身份不一般,他入穀後時常有鷹隼飛至山穀傳信,她並沒有多問。
等到她被接到穀外在青州太守府邸住下,莫名其妙地成了太守養女時她才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國之君,而且,他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也不是天兒一個人的父親。
在太守府邸那段時間,他派來了青蓮、夏荷兩個貼身侍女給她,這兩個丫頭都是十七歲,一個性子沉穩,像極了她主子,一個性格溫和。
她們原先是他的暗衛,特地派來保護、照顧他們母子兩。青蓮武功並不多高,但精通藥理;夏荷武功高強,有她們在,雲依這邊倒是安心得很。
兩個丫頭本想喚她小姐,在對著他們的小主子叫小少爺,總有一種輩分亂了的感覺,所以她們喚她“夫人”,入宮後也沒改口。
他沒封她任何位份,把她安排進宮後就讓她獨住湖心小築,不許她獨自離開小島。湖和島都是人工的,小島不是很大,但就那麽幾個人住也顯得過於空曠。
她也不在意,就這麽過了三年多,期間隻他微服出訪時陪著出過一次宮,那次他帶著她和兒子遊山玩水間輕鬆解決了一樁貪汙大案,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那個男人的手腕,頗有些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氣度,很厲害,也很可怕。
他對她有禁足令,不許她獨自出湖心小築,也幾乎不帶她去皇宮的其他地方,倒是時常帶兒子出湖心小築,那時兒子還提起過父皇帶他看弟弟、妹妹們去了,估摸著是想天兒與他其他的孩子處好關係。
不過事實不盡如人意,天兒與他的其他孩子處得並不好,從他的言語中可以看出他的弟弟妹妹們不喜他。自兒子四歲時和小他半歲的弟弟一起上蒙學開始,兒子花越來越多的時間來讀超出他年齡的書籍。
她和兒子說欲速則不達,可那人很欣喜兒子的優秀。她勸兒子有時間多出去玩玩,兒子卻說沒什麽好玩的,還一本正經地說“娘親,你放心,我會把書念好,我會比誰都優秀,父皇會最喜歡天兒,也最喜歡娘親的”。
那時她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兒子無疑是敏感的,他意識到父親不僅有他一個孩子,發現父親來看他們母子兩的時間越來越少,他便想用自己的方式吸引父親的注意,她又還能說些什麽呢。
說什麽後宮獨寵,嗬,不過是他豢養的一隻金絲雀罷了,關在漂亮的籠子裏,閑來逗弄一番。這樣的日子,她熬過了一個三年,下一個三年呢,下下個三年呢,她能熬過去嗎?
他算是有心,小島上風景很好,還特地養了一些小動物逗她開心。在山穀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方小小的天地,幾個人、幾隻動物相伴,可那時,一點也不覺得日子難熬。
現在那麽難過,可能是這裏的人沒有那麽親近可人,這裏的花草動物少了些許靈性;也可能是這裏雖看似與外界隔離,卻沒有真正隔離,受外界的影響,她與兒子的距離都變遠了;還有可能是他打亂了她的心湖,或許是山間相伴的歲月太安寧,或許是他許的誓言太過美好,她的心已為他而亂,再也回複不了當初的安寧平和。
今天晚上,不知道他又掀了哪位娘娘的牌呢?是皇後,還是淑妃呢?
一陣晚風吹來,雲依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愁善感了,想這麽多有的沒的做什麽。她起身,折下一枝花,湊在鼻尖聞了一聞,皺了皺眉,邊走邊扔掉那朵花。
若當初沒有和他走會不會好一點呢,會不會心就不會淪陷的這麽厲害,是不是就能和兒子安寧平和地過下去?若是當初,若是當初……可惜回不到當初。心已亂,哪還有什麽清靜之地,到哪還不都一樣。不,不一樣,別處沒有他,還不如這。
蕭逸雲此時並未招寢,而是大宴群臣,為安慶國使臣接風洗塵。
這片大陸有五大國鼎立,另有諸多小國依附各大國生存。五大國分別是安慶、東臨、南燕、天聖和大華。安慶地處南邊,富饒安寧,是五大國中有名的魚米之鄉。
蕭逸雲懶懶地坐在高處看著下麵的人推杯換盞,看著他東臨的官員一邊說著場麵話,一邊又在和安慶的人暗地裏較勁,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
蕭逸雲冷豔地想,他東臨的官員還是挺有用的,不說辦事能力怎麽樣,這耍嘴皮子的功夫可真不賴,瞧把安慶的人堵得都沒話講了。
安慶使臣臉上的笑都有些生硬,尤其是那個上官思聰,臉色還真是稱不上好看,還什麽安慶京都第一貴公子呢,除了有一副好皮囊,會寫些風花雪月的詩詞騙騙不諳世事的世家小姐外,還有什麽?!
在朝堂上混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官場那一套還沒玩熟,自恃清高、孤芳自賞,聽了幾句不太好聽的話臉色就不好看了,擺臉給誰看呢!
更重要的是,他眼光還不怎麽樣,瞧他娶的妻子,自詡貌美,會點詩詞歌賦,在安慶京都貴婦中混得不錯就一副不得了的樣子,一來都不看他願不願意理她就自說自話說要見雲依,說什麽雲依是她好友她要見一見。
哼,好友?搶了人未婚夫,設計讓雲依代公主出嫁他國,就這樣還有臉說是雲依好友,真不要臉。不過配上官思聰剛剛好。他們夫妻兩個,還真是看著一個比一個不順眼。
其實他還該謝謝他們,要不是他們整這一出,雲依也不會來到他身邊,虧了他們,雲依是他的了。
想到雲依,蕭逸雲頓時心中一陣柔軟,連眼神都溫柔下來。下麵一個官員正準備趁著酒勁對他們的君主拍個馬屁,結果抬頭看到他們不苟言笑的皇帝陛下那溫和的神情,頓時酒就嚇醒了大半——媽呀,他們的皇上被什麽附身了嗎,這表情,嘖嘖,太嚇人了。
旁邊的當今聖上登位後的第一任狀元郎、現如今的禮部侍郎張科張大人看到旁邊的人一副見鬼的模樣,出於好奇也向上看去,看到皇上溫和追憶著什麽的模樣,愣愣地想:皇上思*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