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對陣(十)
說完竟是拉著如姨娘就要走。如姨娘生怕她人小,拽不動自己反倒摔了,當即也顧不得禮數,只投了一個無奈的眼神,一路跟著蔣玉潔出去了。因著蔣玉潔習字,習禮,特地分了一件新的書房。
瞧著蔣玉潔一臉偷腥的貓兒一樣,笑得得意,如姨娘不由戳了戳她軟乎乎的臉頰:「怎麼?大字呢?不是要給姨娘看嗎?」
蔣玉潔退後一步,如姨娘戳了一個空。略略有些發怔,便聽見蔣玉潔甜甜一笑:「姨娘來了,正好念書給我聽,爹爹阿娘都不陪我玩。」說完,就蹬蹬蹬,邁著小短腿去取了幾本書來。
如姨娘留了個心眼,這回拿過來的都是一些尋常小兒經常看的童謠,故事。當即打消了心頭的些微懷疑,只陪著蔣玉潔念書。
室內,剩下了蔣老爺還有蔣夫人,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冷靜,沒有了蔣玉潔從中調和,更是讓人冷靜的有些尷尬。
「你接下來通常會做些什麼?」蔣老爺支了頭瞧著蔣夫人,「不嘗嘗這個糕點嗎?玉潔很喜歡吃的。」
蔣夫人瞧了一眼蔣老爺捻在手中的糕點,渾身都不自在起來,「老爺下午沒事兒嗎?」
「嗯……也不是沒事兒……」蔣老爺笑了笑,還未說完的話被蔣夫人打斷了,「那麼,便不久留了,辦事要緊。」
蔣老爺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只道:「都是要緊的。古人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偏不信。」
蔣夫人冷漠臉,「魚與熊掌兼得,老爺也不怕被撐大了胃口,弄巧成拙。」
蔣老爺故作不知,只說,「我下午也待在這邊,不用擔心公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該拿的東西已經讓書璋拿來這邊了。」
忽得像是想到了什麼,蔣老爺又問,「昨兒請了大夫瞧了嗎?身上可有什麼地方不舒坦?」
不提還好,一提之下蔣夫人突然真的覺得身上有些作痛,只是自己早已不是當年受了一點點痛就受不了直呼的小小女子了,現在自己獨身一人,就算傷的再痛,再多也是無妨,沒人會憐惜的,當年沒有憐惜,那麼現在也不會憐惜,「只要你不在這裡,我就哪裡都舒服。」
蔣老爺僵了僵,「若是不舒服了,千萬不要忍著,身子最是要緊。」
「身子最是要緊?」蔣夫人重複了一句,到底是九分諷刺,一分感慨,糅成了十分的複雜。
蔣老爺見氣氛僵硬了,不由到底還是拿了糕點做文章:「真的不嘗嘗?」
蔣夫人懶得理會,只取了一個綉棚,細細開始綉了。
「做這個做什麼?府裡頭綉娘多的是,你要綉什麼讓她們做了不就是了?」
蔣夫人懶得搭理他,蔣老爺討了個沒趣。得虧了書璋偏巧捧了蔣老爺要用的東西來了,後頭跟了一串兒小廝,拿著擺設,拿著機子,拿著花卉,甚至還有拿了一籠兔子的。
蔣夫人怔了怔,原是還記得自己喜歡兔子啊?只是,做這麼多有什麼用呢?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彌補的,尤其是刻在心底的那些傷疤,就像是疼痛入了骨便是難以痊癒。
書璋吆喝著讓人擺設起來,室內頓時富貴起來。
蔣夫人皺了眉,自己已經很久不在房內擺設這樣富貴的做派了,端的是刺眼,「你這是做什麼?」
蔣老爺瞧著蔣夫人主動來搭理自己了,心中開懷,自然好聲好氣應了:「如何?瞧著都喜歡嗎?可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的?」
蔣夫人嘆了一口氣,「我不喜金玉很多年了。」
蔣老爺瞧了一眼蔣夫人頭上的飾品,的確都是木飾為主,雖是日常戴的,但是到底以蔣夫人一府主母的身份來說,端的是寒酸,往日里未曾察覺倒是不決定如何,今日被點醒了,細瞧。卻怎麼看怎麼刺眼。
「你頭上的木簪子,也太過素凈了,改明兒打幾套適合你身份的頭面兒來戴著玩。」
蔣夫人冷了神色,「我這樣很自在……」
蔣老爺皺了眉,不等蔣夫人說完,便是打斷:「你再不喜金玉,也該為蔣府的臉面著想,若是整日裡頭戴著這樣的頭面,人家還以為咱們蔣府要敗了呢!」
本事戲謔的話,卻叫蔣夫人聽的心中不屑,到底還是為了蔣府的體面罷了,自己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怎麼妝點,怎麼舉止都是被設計好了,束縛住了的。
「你以為我是誰?」蔣夫人淡淡道了一句,「我不稀罕那些頭面首飾,所以不必如此興師動眾了。」
換做往日,蔣老爺必定是生氣的拂袖而去的,但是不知為何,今日竟是鬼使神差一般,只覺得當真是自己不知不覺之間又做了什麼惹了蔣夫人生氣的事兒,當機立斷,能伸能屈,「既是不稀罕這些,那麼你稀罕什麼?我去給你尋來。」
「老爺。」蔣夫人算是明白了,他還以為自己是當年那個用些東西就能收買,就能哄好了的小女孩兒,她的聲音冷靜的可怕,似是能凍住這一室富貴,「我什麼也不稀罕,只要你走就滿足了。」
蔣老爺握緊了拳頭,只覺得自己的額角隱隱作痛,他已經讓步了,可是每個人都是有限度的,蔣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偏還是讓人覺得受了好大的委屈,讓人端的是一口血憋在喉嚨裡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強逼自己下來,不要搞砸了這一切,蔣老爺才道:「我稀罕,所以你就收下吧!我稀罕你漂漂亮亮的模樣。」至少,那樣的你,不至於這般未老先衰。
蔣夫人冷笑,原是你想要如何,我便要如何嗎?可惜,總有一天,你將不能如願了,我會以最狠決的方式來報復你的,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也是我之所以還苟延殘喘忍受著這一切的一切的唯一原因,可惜啊!老爺,我已經,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又有誰能夠知道男人的這份熱切能維持多久呢?是轉瞬即逝還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