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成婚（一）
那日碩塞從山上的木屋離開後，就回到了軍營。等他傷一好，就繼續帶領清兵衝鋒陷陣。在八旗親貴裏，他是出了名的沉穩、老練、不苟言笑。即便是笑，也是那種客套的、拒人以千裏之外的笑。許多士兵都私底下議論，懷疑郡王爺是不是從出生就沒有真正笑過。
傷愈後，在大家眼裏，他依舊是以前那個冷漠的郡王，好像沒有絲毫的改變。可在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都倫的眼裏，他卻改變了許多。
從那日回來後，常日裏，碩塞似乎和以前一樣，還是那般驍勇，治軍嚴謹。可每當夜深人靜時，都倫就會發現，碩塞不是在帳中看著手中的一塊絲帕發呆，就是站在營帳外麵，望著天上的月亮沉思。而且每次，碩塞都會一臉的落寞之情。都倫明白，他的心裏始終都惦記著那位沈姑娘，可自己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跟著默默歎氣，隻希望時間能夠衝淡這一切。
這場仗終於打完了，大軍不日就要班師回朝了，碩塞看著手裏的手帕，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思念。他直衝帥帳，開口向豫親王多鐸告假，答應豫親王一定會在大軍班師之日趕回來。豫親王正為打了勝仗滿心的歡喜，也沒有多想，就答應了自己侄子的請求。
碩塞從帥帳一出來，就迫不及待的策馬而去。士兵們都疑惑的看著絕塵而去的郡王，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怎會走的這般匆忙。隻有都倫知道自己的主子要去哪兒。
碩塞一路上，腦海裏滿滿的都是沈思茗的身影。他們相遇後的片段，在他的眼前不停的閃過……
他直接奔向了山上的小木屋。在他心裏，那短短的幾日，足夠讓他回憶一生。他覺得自己這二十年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那幾日過得精彩。
這裏的一切都跟自己走的那天一個樣兒。碩塞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幾日，與沈思茗朝夕相處……
多鐸的大軍凱旋而歸，受到了朝廷的大加封賞。
碩塞在這一戰中戰功卓著，被晉封為承澤親王，賜團龍紗衣一襲、金二千、銀二萬。可碩塞對這些封賞卻神色淡然，一回到王府，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裏閉門不出。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都倫來提醒他要進宮謝賞，他才慢慢從房裏走了出來。
此時的朝政，正牢牢的握在攝政王多爾袞的手裏，碩塞進宮是要向兩宮皇太後和十多歲的順治皇帝謝恩。
宮裏的太監引他去了母後皇太後居住的清寧宮。兩宮皇太後和小皇帝都在這裏喝茶。執事的太監進去通報後，就請他進去。
“臣給皇上請安！給兩宮皇太後請安！”碩塞進屋後，俯身跪了下去。
“快起來吧，現在又沒有外人，快坐下說話！”母後皇太後滿臉的慈愛。
“謝皇上恩典，謝兩位太後恩典！”碩塞說完坐到了一旁。
“五哥，你又打勝仗了。什麽時候陪朕去打獵？前幾日朕練習射箭，諳達說朕長進了許多。”順治皇帝興高采烈的跑到了碩塞的身前，碩塞連忙站起來躬起了身子，顯然兄弟間的情義頗深。
“姑姑，你看皇上跟他五哥的感情，的確比跟其他幾個兄弟親厚。”聖母皇太後笑著說道。
母後皇太後也笑著點點頭。
“皇上隻要吩咐，臣莫敢不從，隨時奉陪！”碩塞恭敬的答道。
“那可說好了啊，朕這就叫人準備，明日我們就去吧！”小皇帝顯然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
“皇上，那可不行。”聖母皇太後插口道。
“皇額娘，為什麽不行啊？”小皇帝連忙跑到自己的額娘身旁，焦急的問道。
“你五哥如今是親王了，朝裏的許多大事在等著他料理。再說他最近要準備成婚了，哪有時間陪你去打獵啊！”聖母皇太後柔聲說道。
“成婚？五哥你要成婚了？那三嫂是誰啊？”小皇帝一聽，好奇心又上來了。
還不等他答話，母後皇太後就說道：“對了，我都忘了。他出征前，你把費揚古家的女兒指給他了，隻是不知道品行怎麽樣？”
“姑姑放心，聽各府的福晉說，費揚古的這個女兒生的很是標致，又極其賢良淑德。雖未出閣，可費揚古家的家事都由她掌管，聽說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我想碩塞一直隨他的叔叔們征戰在外，家裏正需要這麽個賢惠的福晉呢。”
“聽著是不錯，碩塞如今都二十歲了，早就該成家了。跟他一般大的王室子弟，早都有幾個孩子了。這些年，他一直南征北戰，將婚事都耽誤了。”
“是啊，我已命欽天監去挑日子了，好讓他們盡早完婚。姑姑，你看呢？”聖母皇太後詢問道。
“好，你想的挺周到，正好打了勝仗，這可真是雙喜臨門啊！”母後皇太後也感到很高興。
“皇太後，”碩塞突然跪了下來，兩個太後都疑惑的看著他。
“求皇太後收回懿旨，兒臣還不想這麽早成婚。”碩塞把心一橫，豁了出去。
“你說什麽？你不想成婚？你是對哀家給你指的這門親事不滿意嗎？”聖母皇太後皺起了眉頭。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兒臣還想在軍中多多曆練。如今四方還不平定，兒臣還想跟各位叔叔多立些戰功，報效朝廷呢，懇請皇太後收回懿旨！”說著碩塞的頭使勁的磕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啊，哀家還以為你不滿意這門親事呢。想立戰功是好事兒，可這並不與成婚起衝突啊。再說，那天哀家是在大殿上親口下的旨，豈能收回！你還是回去好好準備吧！”聖母皇太後的口氣不容質疑。
碩塞神色黯淡的回到了王府，他忽然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厭棄……
沈思茗和江承中終於把生意上的事忙完了。他們這次京城之行收獲頗豐，順利的發展了幾家大客戶。他們商量著再在京城待一日，四處逛逛，給大家挑選些禮物，然後就回浙江。
碩塞的婚期到了，王府裏四處披紅掛彩，裝飾一新。
他已經把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夜了。眼看迎娶的吉時就快到了，府裏的總管樂公公在書房外急得團團轉。一個小太監雙手捧著大紅的禮服立在一旁。這時都倫走了過來，樂公公一看到他，就像得了大救星似的，連忙迎了過去。
“哎呀，你來了就好了，可把雜家急死了。”樂公公一邊急切的說著，一邊從袖子裏掏出手絹擦額頭上的汗。
“怎麽了？王爺還沒準備好嗎？”
“準備什麽啊！王爺從昨天傍晚就進書房了，到現在也不見出來，連晚飯、早飯都沒用。王爺之前早就下過嚴令，他在書房的時候，是不許任何人打擾的。奴才們都不敢去請啊，都知道你與王爺最親近，現如今除了你沒人敢開口了，再不抓緊準備就誤了吉時了，這可是皇太後賜婚啊，不能有丁點兒馬虎的！”樂公公著急的低聲說道。
都倫低頭遲疑了一下，抬步到了門前。
“王爺，吉時就快到了，您該換衣服了。”都倫試探著朝屋子裏說道。
可過了好長的時間，屋子裏沒有一點動靜傳出來。樂公公和都倫麵麵相覷，都不知如何是好。樂公公朝都倫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再請一遍。
都倫咬了咬牙，剛要張嘴，房門卻被打開了。碩塞看著張著嘴巴站在自己麵前的都倫，一句話也沒說，回身關好房門，徑直朝自己的臥房走去。樂公公連忙朝小太監招了招手，兩人就急匆匆的跟在後麵走了。
都倫看著碩塞的背影，想著剛才王爺開門時憔悴的臉，失落的眼神，心裏什麽都明白了……
京城的街道熱鬧非常，沈思茗和江承中四處逛著，看著什麽都新鮮。江承中在一個頭飾攤子前看好了一把銀梳子，也不和攤主講價，毫不猶豫的就買了下來，然後喜滋滋的揣在了自己懷裏。沈思茗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思茗，你笑什麽啊？”江承中聽到了身後的笑聲。
“我哪有笑什麽啊！倒是你剛才偷著樂什麽呢？那把梳子準備送誰啊？”沈思茗明知故問道。
江承中看著她不好意思的打了個哈哈，沈思茗笑了笑，也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