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計謀（二）
都倫聞言，業已從門外走了進來，與月兒麵麵相覷。
霓庵皺眉道：“本王也不知發生了什麽，聖母皇太後忽然傳下口諭，讓我立刻帶你入宮。本王接到旨意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都倫，你快去讓樂總管備馬車！”
都倫知道事情緊急，忙出去找樂總管。
“皇太後要見我？”沈思茗滿目驚詫、不解，“她怎會知道我？這該怎麽辦，我連禮數都不懂，再說了，我這身衣服怎能入宮？”
霓庵看著沈思茗身上的漢服，忙向月兒道：“你快去找福晉，從她那裏拿幾套旗裝來！”
月兒心中一驚，道：“可是，福晉她一早就出府了，就跟王爺你前後腳……”
霓庵神色一凜，心頭湧上一絲不祥之感。他看著沈思茗慌亂無措的樣子，唇角努力掛起一絲微笑，柔聲安慰道：“別怕，萬事都有本王！”
這時，都倫已重新走了進來，霓庵向其繼續吩咐道：“都倫，你先去讓丫鬟到福晉的房中，取幾套旗裝來。然後，你立刻入宮，去求見皇上，這個時辰，皇上應在承乾宮內。你替本王求皇上，若是有事，請他移步慈寧宮。”
都倫應聲，忙出去準備。
朵藍的旗裝，大都色彩豔麗。霓庵知道，去見皇太後，打扮的太惹眼，並不是好事。他好不容易從中挑了一套相對素一點的，讓沈思茗換上。朵藍身材較沈思茗豐腴些，所以衣服不是很合身。可這還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沈思茗第一次穿那高高的花盆底鞋、第一次戴旗頭，這真是讓她頭頭重腳輕，極不適應。
霓庵開始後悔自己想的不夠周到，他本以為，沈思茗隻待在自己的王府中就夠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都倫先行進宮求見皇上，皇上對此事也是一頭霧水。他雖聽霓庵私下說過，新納了個侍妾入府，但也僅是知道而已，具體的並不清楚。如今不知為何，竟能傳到聖母皇太後耳朵裏，且還要親自召見她。皇上思來想去，便借請安之名，先霓庵入了慈寧宮。
霓庵臨時要教沈思茗宮中的禮儀，便同她一起坐在了馬車中。這禮儀還好說，總歸最高便是下跪，主要是措辭要妥當。沈思茗本是極聰敏之人，隻是如今換了身怪異的行頭，而且還是別人的，這讓她感到極度不自信，霓庵的話，使她的腦袋更加混亂。
霓庵還是第一次見沈思茗這般慌亂無措，不忍心再繼續給她壓力，便閉口不再說下去。沈思茗見他忽然閉了口，反而更加著急了：“你怎麽停下了，快說、快說，還有什麽？”
霓庵抓著她的手，安慰道：“都怪本王，把你嚇到了。到時，你便盡量少開口，我會替你答話的。再說，本王已讓都倫去請皇上了，他會盡力替咱們解圍的。更何況，現在還不知道是為什麽事呢……”
霓庵的話，並未讓沈思茗感到心安。因為，她知道，以她的身份，皇太後定不會滿意的。
兩人到了宮門，沈思茗下車時，盡管有霓庵扶著，還是險些歪到了腳。霓庵不敢大意，便伸出一臂，讓她抓緊，慢慢適應那高高的鞋底。
沈思茗本就心神不寧，又加上皇宮的威嚴、壓迫之氣，臉色極其難看。
一路進了慈寧宮，沈思茗跟在霓庵身畔，也不敢抬目張望。霓庵抬眼瞥到立在聖母皇太後座旁的那抹刺眼的紅色，眉頭大皺。怪不得皇太後會知道沈思茗的存在，原來，是朵藍作得怪。
坐在皇太後身旁的皇上，借喝茶，朝霓庵丟了個眼色，這讓霓庵心裏稍安。
朵藍站在皇太後身側，高高的望向沈思茗，看著她身上那套不合身的旗裝，心中暗暗得意的發笑。
“臣給皇上、太後請安！”霓庵說著，便跪了下去。沈思茗垂著頭，微微蹙眉，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出來，便沉默的跪在了霓庵一旁。
皇上向霓庵身旁的沈思茗打量去，臉現擔憂之色。而朵藍卻恰恰相反，對沈思茗的表現十分滿意。
隻見皇太後眉頭一皺，威嚴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碩塞，這就是你新納的侍妾嗎？怎麽如此不知禮數，連句話都不會說！”
霓庵伏身道：“稟太後，她入府時日尚短，禮數學的還不夠……”
不等霓庵說完，太後就慢悠悠的打斷了他的話：“時日尚短？那哀家怎麽聽說，已兩月有餘了。恐不是學的不夠，而是沒打算學吧……”
霓庵暗暗咬牙，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沈思茗在旁，怕霓庵受難為，心一橫，伏低身子，啟唇清聲拜道：“奴才沈思茗，叩拜皇上、聖母皇太後！皇上、皇太後萬安！”
沈思茗咬牙自稱奴才，霓庵在旁暗暗心疼不已。
皇太後轉目向沈思茗打量去：“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是個怎樣的個美人，讓朵藍那般誇讚你。”
沈思茗皺眉，慢慢直起了身子。她這才看清了皇太後、皇上的麵容，以及站在那裏的朵藍。皇上也向沈思茗看去，這一看不打緊，他心中不禁一驚，她的神韻……難怪，霓庵會對她如此傾心。
皇太後神色淡淡的看了沈思茗幾眼，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怒。沈思茗在旁暗暗旁觀，她覺察出皇太後與皇上之間甚是疏遠，根本就不像普通母子之間那般親和。
“碩塞，今日，你媳婦進宮來看哀家……”皇太後悠然的說道。
霓庵心中一跳，目光深沉了許多，心中的不詳預感，變得愈加強烈。
“……要說你這個媳婦兒，真是賢良淑德、大度寬容，”皇太後說到這裏，向一旁坐著的皇上看了一眼，皇上心一驚，眉頭緊鎖，“她來哭求哀家，說自己嫁給你這麽多年，隻為你生了博果鐸一個孩兒，甚是自責。你新娶的這個妾，雖說生的不錯，但畢竟不是咱們滿人血統。朵藍說，為綿延子嗣，讓哀家做主，再為你娶一位側福晉……”
說到這裏，霓庵趕忙伏身在地，道：“皇太後，兒臣不需要再娶什麽側福晉，懇請皇……”
沈思茗在旁已是呆若木雞，她堅信朵藍定不會大度至此。那她要為霓庵再娶一房是為了……沈思茗不敢想下去了。
而那朵藍始終一語不發，臉上蕩著優雅、賢惠的笑意。
隻見皇太後也不容霓庵說下去，她不耐煩的衝他擺了擺手，然後，便著眼向一旁的沈思茗看去，悠悠說道：“你不答應，難道是怕你這個侍妾不許……”皇太後說著，目光變得犀利起來。
沈思茗愕然。身旁的霓庵向她看來，目光十分堅定的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皇太後高高在上，對兩人的表情、動作看的一清二楚。隻見她臉一沉，正待發難，一旁的皇上忙道：“皇額娘，當初您已做主，給五哥娶了福晉，至於這側福晉……還是讓他自己做主……”
皇上的話還未說完，皇太後原本心中就壓抑的怒火，瞬間被點燃，隻聽她冷笑道：“皇上，你這是在嫌本宮多管閑事嗎？是不是本宮連這宮裏的事，都管的太多了！”
皇上臉色大沉，他知皇太後是話中有話，他本想替霓庵說情，沒想到適得其反。皇上知道自己再多說更無益，隻好閉口不語。
皇太後瞪視了自己的兒子一會兒，便又向地上的跪著的兩人看去，拔高的聲音又低了下來：“朵藍今日進宮，沒口的誇讚你這個侍妾，樣貌、品行樣樣都好。可是，碩塞，你也不能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切不能一味的寵慣她，以免使其驕縱，畢竟，朵藍才是你的福晉！”
霓庵伏地皺眉不語，朵藍看著地上的丈夫，忙抬步走到其身旁，跪了下來，滿麵笑容的衝皇太後說道：“太後，王爺對妾身極好，妾身與沈妹妹相處的也像親姐妹一般。妾身就是覺得對不起王爺，實在不忍見王爺子嗣如此單薄……”朵藍說著，臉上竟露出了深深的憂戚、自責之色。
皇太後見朵藍如此，輕輕歎了口氣後，正色道：“碩塞，此事就這麽定了，哀家會給你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你們退下吧。”
霓庵並無起身之意，他挺直上身，鄭然道：“兒臣並不想娶什麽側福晉，懇請皇太後收回成命！”
沈思茗在旁衝他哀然搖頭，讓他不要再說下去。
隻聽皇太後聲音瞬間又拔高，怒道：“收回成命？你這是要抗旨？”
沈思茗驚恐萬分，伸手拉扯霓庵的衣袖，霓庵昂然不懼的正待繼續拒絕，皇太後轉目向沈思茗看去：“對這納娶側福晉一事，你可有異議？”
沈思茗咬唇垂首道：“奴才不敢，還是福晉思慮周全……”
霓庵心中大痛。朵藍在旁，暗樂不已。
皇太後嘴角泛笑：“算你還識得幾分大體。碩塞，你回府安心等著，別身在福中不知福。朵藍，你們夫婦便一同回府吧，日後，要多進宮看看哀家。”
朵藍笑顏如花的應道：“是，太後！”
這時，皇上起身，衝霓庵丟了個眼色。霓庵強忍心中不快，向太後告退，出了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