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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鄭智戰秦檜

  鄭智與周度文出門,童貫其實早前就出門了。


  楊再興與牛大帶著幾個親兵軍漢便裝跟隨,之所以鄭智在東京出門也要帶護衛,主要還是因為上次在東京遇到了截殺,讓鄭智越發警惕起來。


  眾人步行到得礬樓,天色剛剛黑下,時候不早不晚。


  鄭智與周度文直接往內院而去,身邊只有楊再興與牛大,其餘軍漢便在大廳處吃喝等候。


  許仕達作為東道主,老早就到了。見得周度文進來,連忙笑臉上前迎接,待得看清楚旁邊鄭智的時候,許仕達顯然是認出來了,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是笑臉:「周兄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兩位快請。」


  周度文板著臉也不回話,直往裡面走去,鄭智自然也是無所謂,認出這個還算熟悉的臉之後,徑直往裡面走去。身後楊再興與牛大跟隨而入。


  幾人走到最前面的一張桌子上坐下,許仕達也跟了過來,心中也知道事情不對,卻是也並不在意,只道:「周兄且安坐片刻,吃些肉菜填一下肚子,時候尚早,還需得一時半刻眾人才會到。今日還有一貴客也會到場,是在下今天花了大力氣請來了,周兄可也要交好一二,以後仕途也有個倚仗。」


  許仕達依舊一身五品官服,倒是顯得極為亮眼,周度文回頭看得一眼,也懶得去理會許仕達說的什麼貴客稀客,只道:「你忙你的就是,不需管我。」


  許仕達哪裡還不能感受周度文的冷漠,面色也微微變了一下,又去看一眼鄭智,卻是假裝不認識一般。


  邀請的文人士子漸漸都到了,許仕達在門口處迎來送往,一一打招呼。倒是把廳內的周度文忙壞了,進來之人個個都來與其打招呼。


  人也差不多到齊了,酒菜也都上好了,便是伶人都在一旁準備妥當。卻是許仕達一直站在門口不進來。


  周度文等候許久,站起身來開口喊道:「許仕達,今日你邀約此會,人都到齊了還等什麼呢,你若是不來主持,我便替你代勞了。」


  「是啊是啊,許大相公磨磨蹭蹭什麼呢?」


  「快點進來,今日不醉不歸啊。」


  眾人也多附和幾句,許仕達聽言站在門口說道:「諸位稍後,片刻即可,今日還有貴客啊,貴不可言,此公若是到場,諸位皆有好處啊。」


  「哪位貴不可言啊,難道你把官家請來了不成?」周度文開口諷刺道,心中也不覺得許仕達能請到什麼貴不可言之人。


  「周兄慎言,周兄慎言。」許仕達倒是謹慎,周度文出言諷刺,若是真被來人聽到了,那尷尬的也是自己。


  周度文聽言一哂,拿起一把摺扇搖晃幾下,開口與鄭智道:「鄭兄,我們吃酒。」


  鄭智點點頭,拿起酒杯與許仕達對飲。


  又過得一會,花苑小道上走來一人,帶了連個小廝。許仕達面色大喜,卻是先回頭往廳內說得一句:「來了來了,御史台秦中丞到了。」


  說完才趕緊一臉笑意往前去迎,要說許仕達能搭上秦檜這條船也是花了大力氣的,幾年積蓄與家中的家底直接都抬到秦檜府中,當真也換來了秦檜一個面子。


  眾人一聽御史台秦中丞,哪個還敢端坐不動,全部都站了起來。便是周度文也不自覺站了起來。


  唯有鄭智端坐不動,正與楊再興碰杯。


  周度文剛一站起,看得鄭智端坐不動,往外看得一眼,眉頭一皺,又緩緩坐了下來。開口道:「鄭兄,這御史台秦中丞不同旁人啊,失禮恐怕不妥。」


  鄭智胸有成竹,只道:「端坐無妨,秦檜算得那根蔥。」


  周度文聽得鄭智如此說,又往門外看得一眼,終究還是端坐在鄭智旁邊,卻是心中也有忐忑。


  秦檜被許仕達迎了進來,左右拱了拱手,隨即說道:「諸位東京才俊今日同聚一堂,本官也來蹭上一杯,有幸有幸。」


  秦檜今日能來,也不全是許仕達的面子。結黨之法不過如此,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潛力,若是想在朝堂之上經久不衰,既要上有靠上,也要下有助力。助力自然就是這些年輕人,年輕人也最是好拉攏,稍微一點恩惠抬舉,便能馬首是瞻。


  「多謝中丞!」


  「拜見秦中丞。。」


  「中丞今日能來,是我等之大幸。。」


  話音此起彼伏,許仕達也是笑著臉往前作請。


  直到最頭前,秦檜忽然眉頭皺了起來,臉色微變。


  許仕達哪裡不知,連忙開口道:「周兄,還不快快見過秦中丞。」


  周度文倒是有些尷尬了,卻是鄭智先開了口:「秦中丞,多日不見,幸會。」


  秦檜此時自然也看到了鄭智,面色更是難看,口中說得一句:「鄭相公也在啊,幸會幸會。」


  說完秦檜便往鄭智對面一桌坐去,對於鄭智的不待見溢於言表。


  許仕達自然也看出兩人有些不對付,卻是也不多管,便去伺候起秦檜。


  待得秦檜坐好,碗碟匙筷備好,酒杯也滿上。許仕達方才開口道:「在下多謝諸位今日到得礬樓一會,特別感謝秦中丞百忙之中能抽身來此。在下當年自請往西北邊塞為官,為國戍邊,今日有幸回得東京,能與諸位才子再敘往日情緣,深感榮幸,諸位吃好喝好。」


  「許兄為國盡忠效力,實乃吾輩之楷模也。」


  「多謝許兄今日款待。」


  「許相公大義。我等銘感五內。」


  眾人有客氣有奉承,許仕達聽得洋洋得意,倒是周度文聽得有些刺耳。這些人原來都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客氣一兩句倒是無可厚非,竟然有人開口阿諛奉承,也是讓周度文第一次看出了人心與社會的一些真實。


  許仕達今日能出如此風頭,這到場的秦中丞倒是佔了主要的原因。


  許仕達拿起酒杯,左右示意,然後又與秦檜作請。許仕達心中,今日這酒宴自然得秦檜來開席,這也是自古的傳統。


  秦檜也拿起酒杯站了起來,也左右示意一番,口中只道:「諸位盡興!」


  全場所有人全部站起身來抬起酒杯拱手作禮。唯有鄭智不起身,顯然鄭智內心打定主意不給秦檜面子,逢場作戲都不願意。一來鄭智心中實在看不慣秦檜,二來也是王黼今日白天剛剛給自己下絆子,此時鄭智哪裡還會去給秦檜面子。


  秦檜看得鄭智對自己絲毫不理會,面色陰沉開口道:「鄭相公今日看起來心情不佳啊,可是在朝堂之上受了氣不成?」


  秦檜是明知故問,問得這一句也是給鄭智找不痛快,顯然秦檜心中也知道自己與鄭智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秦檜心中也暗指恨著鄭智。


  鄭智也聽得出秦檜話語所指,朝堂之事,這御史中丞自然也在場目睹,自己大功而回,給升了一級虛銜,不用想也知道秦檜當時心中必然暗自爽快。


  「某倒是常聽聞這烏台秦檜,巴結上了當朝尚書省王僕射,最近變得意氣風發起來,烏台本是諫言督導彈劾的衙門,卻是這烏台的中丞也開始巴結權貴了,文人風骨盡失,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鄭智在這文人場合,所說話語自然是文人的主流價值觀,不論這些讀書人心中如何黑暗,但是這聖人教誨之下的價值觀,在明面上也是要擁護的。


  烏台便是御史台的別名,也是因為御史台衙門經常會有無數烏鴉駐足停留,所以有了這麼一個別稱。蘇軾的「烏台詩案」,這個烏台說的便是御史台。


  御史台本是言官衙門,設立的初衷就是用來監督百官,彈劾官員的。所以御史台一直都是比較獨立的衙門,御史台的官員主要的工作就是每日在朝堂之上針砭時弊,攻擊各方官員。這才是大宋朝御史台存在的意義。


  大宋不以言獲罪,政治風氣其實是華夏上下幾千年最為開放的時候,敢言者不僅無罪反而有功,歷代大宋皇帝看御史台,越是能攻擊的官員越會得到皇帝的青睞。若是言官結交權貴,便是文人之恥辱。


  秦檜聽言,面色大變,鄭智話語,若是拿到朝堂諸公面前去說,興許會被人覺得是幼稚。但是在這些年輕士子面前說,便不一樣了,這關係到一個文人的品德。長輩之人,不論做了多少壞事,或者內心有過多少齷齪,在後輩面前永遠都是要裝作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鄭智在這些年輕後輩面前如此去說秦檜,這叫秦檜如何立足。


  「鄭智,你不過仗了童貫之勢,蒙蔽當今聖上,僥倖從一個軍漢得了如今官職,你身為四州經略制置使,可考過什麼功名?可在東華門外唱過大名?有何臉面在我等聖賢子弟面前侃侃而談,有何臉面混到文人圈子裡來?這礬樓文人聚會又豈是你有資格來的地方?」秦檜倒也是聰明,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鄭智說他沒有文人風骨,他便說鄭智連文人的資格也沒有。


  鄭智一聽,眉頭一挑,站起身來便道:「若是文人都如你秦中丞一般以阿諛權貴為當官之道,穩坐烏台卻是從來不為官家諫一直言,每日徒領俸祿蹉跎度日。這天下文人要來何用?不知秦中丞身為聖賢子弟,是作出了一篇錦繡文章?還是寫就了一篇傳唱詩詞?要說僥倖,以秦中丞腹中詩書,能唱名東華門外才是天下最大的僥倖。」


  眾多士子聽得兩人互相毫不留情面的話語,皆是楞在當場,兩人一個從三品,一個正四品,皆是朝中大員,如此互相攻擊,這些年輕士子哪裡見過這般場面。


  卻是鄭智一語,當真也說中了許多人的心思。這秦檜,要說政績,眾人也未有過耳聞,要說詩詞文章,眾人更是不曾聽過。反倒是鄭智鄭觀汐,還有幾分名聲,至少在座眾人大多都聽過鄭智寫的詞作。


  此時眾人眼神皆往秦檜看去,便是要看秦檜對於鄭智的話語如何回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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