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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禽獸不如(大章,今夜繼續)

  瓜州城頭本只有零星老漢拿著兵刃,此時忽然站滿了人。


  顯然也是這瓜州城太小,鄭智不過休息片刻,城內的人就趕到了城頭之上。


  這些人個個衣著華貴,雖然頭上戴著不一樣的帽子,但是身上的衣服顯然也是來自江南上好的綢錦。


  鄭智打馬往前幾十步,左右之人也隨行往前。城頭中間一個金黃色衣衫之人煞是惹眼。再靠近一些,龍蟒映入眼帘。這已經不是眾人第一次看到龍袍了,江南方臘便也是這麼一身衣服,皇帝趙佶倒是鮮少穿黃金龍袍,多傳鮮紅官衣與素色的道袍。


  「哥哥,那個是不是党項皇帝?」魯達似乎有些興奮。


  鄭智點了點頭道:「如此眾星拱月,那人必然是李乾順。」


  「哈哈。。。頭前抓了個假皇帝,這回看來是要抓一個真皇帝了。」魯達大笑道,城頭雖然站滿了人,卻都是花白鬍須之輩,看不到幾個壯丁,這瓜州城已然不設防一般。


  鄭智身邊還餘七八百號漢子,這些漢子可不比鄭智魯達,對於皇帝還是有極大的好奇心的,都抬著頭往城頭上去打量。看看皇帝到底長個什麼樣,這些軍漢上一次在汴梁城頭見到皇帝,一身道袍的趙佶實在不惹眼,許多軍漢過了城頭之後都沒有分清楚到底哪一個是大宋的皇帝。


  到得城下一百多步,鄭智勒住馬匹,開口道:「牛大,上前去問問這個皇帝有什麼事,沒事我們就攻城了。」


  鄭智邁步到得此處,心中其實頗有感想,第一個念頭便是想到了靖康之時的汴梁城。大概金人也如自己一般打馬往前,心態輕鬆,出言調笑。宋欽宗趙桓與徽宗趙佶大概就在城頭,帶著一幫大臣心急如焚。


  牛大聞言,打馬往前飛奔幾十步,到得城下,開口大喊:「党項皇帝,我家官人問你有什麼事,沒事就要攻城了。」


  牛大雖然聲音很大,內心卻多少缺乏一些自信,面對皇帝之尊,一個普通百姓,終究還是拘謹的,便是大聲喊出的話語也就是把鄭智的話重複一遍。


  城頭上一篇嗡嗡議論之聲,片刻之後,城頭有人回話道:「不知城下是哪位將軍?」


  牛大不比鄭智,鄭智對於皇帝,打心裡缺乏一種尊敬。牛大自小生活在這等級森嚴的社會,對於等級之事,已入骨子裡。與一個皇帝說話,再開口不免有些心虛,強做一番鎮定,揚起頭顱,開口喊道:「我家官人乃大宋正奉大夫,四州經略制置使鄭智!」


  城頭上的李乾順聞言,眉頭大蹙,雖然知道這些鐵甲除了宋朝以外,沒有別人了。待得證實之時,心中依舊更加焦慮不安。左右幾個老臣皆圍到李乾順身邊。鄭智的名字,這些人都是聽過的,靈州一戰,西夏這些王公大臣即便不願意聽,鄭智的名字也會在他們耳邊縈繞。


  現在鄭智忽然出現在瓜州城下,城頭之上眾人,皆是驚慌失措。


  片刻之後,城頭上又傳出話語:「不知鄭經略有何條件,是盟約,還是要金銀?」


  顯然城頭上的這些人還沒有想到滅國的問題,這也是這個時代多有的心態,党項人敗得多了,不外乎盟約,今日被人大軍圍困都城,那就再給一些金銀。


  便是靖康之時,宋朝皇帝大臣也是這番想法,不外乎用錢糧女子滿足女真人就是,割地賠款也是正常。兩個皇帝都能親自出城與金人談判。


  這一問,倒是把牛大問住了,牛大本想回答一句,卻是不知回答什麼,這種事情牛大可不敢做主,連忙拉馬轉頭奔向鄭智。


  鄭智聽得問話,看著身邊這些軍漢,不免心中還在想靖康之事。


  牛大上前聽得鄭智幾句吩咐,打馬又往前去,開口大喊:「我家官人說了,叫你們皇帝親自出城來談,否則立馬攻城,雞犬不留。」


  靖康之時,金人便是如此騙出兩個皇帝的。鄭智自然也用了這般手段,只要把皇帝扣押在手,那麼一切都順利了,兵不血刃就是這般道理。


  若能拿得党項皇族與大小官員,一切就簡單多了,即便回頭碰到了党項大軍,也能輕鬆應對。党項人畢竟還有近十萬大軍,若是回頭圍堵自己,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後果也是不堪設想。


  城頭之上又是一片議論之聲,久久沒有回復。


  鄭智看得情況,下令道:「砍樹做梯。」


  鄭智攻城,顯然不需要砍樹做梯,手上還有百來斤的火藥。這動作顯然是做給城內那些人看的。城內幾千党項貴族,皆是婦孺老弱,哪裡有幾個能守城之人。


  若是把党項皇帝扣押了,也就擊垮了這些人的反抗心思,必然個個束手就擒。


  城外樹木不少,瓜州也是綠洲,幾百軍漢開始伐木造梯。


  城頭之上一陣騷動,不得片刻,城門開了一個縫隙,從縫隙中出來一人,花白頭髮,卻並非那一身黃金龍袍。


  鄭智自然也是看到了,心中知曉這出來之人肯定就是所謂使節。鄭智指著前方開口說道:「小胡,去把那出來的老頭宰了,叫党項皇帝親自出來談,否則稍後便開始攻城。錢糧馬匹人口,叫李乾順自己出來允諾,別人的話在某這裡不作數。」


  鄭智便是鐵了心要把李乾順騙出城來,一個皇帝在手,滿朝文武必然心態崩潰,生殺予奪自然變得輕鬆簡單。這也是金人對付百萬汴梁城的辦法。


  身旁小胡打馬而出,頭前牛大還在不斷往後面去看,便是不知如何處置是好。見得小胡打馬而來,牛大也就安心了。


  小胡提著長槍,打馬往前飛奔,直奔那出城而來的老頭奔去,到得近前放在稍稍減速。


  「小將軍,我乃大夏。。。」這老頭一口漢話說得極為正宗,見得小胡到得面前減速,拱手開口。


  卻是話語才剛一出,一柄長槍透胸而過,把這老頭捅殺在地。拔出長槍之後,小胡開口大喊:「我家相公說了,錢糧馬匹人口,旁人的話皆不作數,叫李乾順出來,李乾順若是不出來,便也不談,你們早早備戰,稍後我家相公就要攻城了。」


  城頭之上眾人見得下面還在抽搐的屍體,似乎都感受到了一種衝擊。這些党項王公貴族,顯然與大宋朝的官員沒什麼兩樣,建國近百年,幾代皇帝下來,早已不復當年李元昊之悍勇。


  人,就是不能太過享受。


  城頭之上,已然炸開了鍋。


  鄭智目光緊盯城頭之上,日頭已經到了城頭之下。心中等待的耐心也在慢慢消磨,卻是心中也清楚,若是李乾順騙不出來,那也就只有攻城了,進城之後難免遇到一些反抗,李乾順身邊總還有些護衛,對於鄭智來說,少許的傷亡也是可以接受的。


  鄭智唯一擔心的就是抓不到拿捏党項人的籌碼,若是這皇帝有幾分血性,自刎了,這些大臣有樣學樣的。那真就麻煩了,回程一千多里,若是碰到了党項大軍回援,唯有拿命去拼。


  會州新城,攻城之戰已然進入了高潮。


  一個令兵飛奔下城牆來稟報:「相公,党項人瘋了,竟然全軍盡出,都壓到城外了。」


  劉法聞言,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眉頭皺了皺,開口道:「扶某上城去看看。」


  劉法到得城頭,北面党項營寨,空空如也,城牆之外,擠滿了人,七萬党項全部到了城下。


  本還在攢射的劉正彥看得父親突然上來,連忙奔過來,急道:「父親,你怎麼上來了,快下城去。」


  城頭之上,飛上來的石塊,大小箭矢,火球,應有盡有。這城頭已然極為慘烈。


  劉法擺了擺手道:「為父生死,天有定數。這把年紀了,便看天意。党項人如此毫無顧忌放手一搏,看來鄭智真出了玉門關了。」


  劉正彥大腿之上竟然還插著一支羽箭,正在伸手去拔,聽得劉法話語,忽然面露一個笑臉道:「父親,你看如何,兒子就說鄭相公奇謀興許能成,你還不信。父親打了一輩子仗,過於謹慎了。而今打仗,還是要點奇謀。」


  劉法看得自己兒子從腿上拔出來的羽箭,也未見面色有心疼之意,開口只道:「遠擊大漠,還是漢唐時候的事情,當浮一大白。把城頭後面的垛口都拆了吧。」


  劉法感嘆一句,卻是又下了命令。城頭兩邊,正面對外的垛口高大,主要是禦敵防守之用。城頭另外一邊對內的垛口,低矮許多,主要是起到護欄的作用,防止士卒不慎摔下城去。


  而今劉法之命,也是經驗之談,便是把這護欄也給拆了,拆出來的石頭,自然也是殺敵的利器。


  劉正彥看著城外密密麻麻的敵人,口中回道:「拆,兒子現在就帶人去拆,父親快快下城去。」


  劉法站定不動,只道:「勝負在此一戰了,為父不下城了,就在此處看著。將士兒郎們見到某在這裡,也平添幾分勇氣。」


  說完劉法又轉頭道:「去把將旗扛上來豎立在某身後處,勝敗在此一舉了,今日與党項再拼一命。」


  劉法在西北,一輩子跟党項人拚命,也拼得了自己這一輩子的前途與地位,臨老朽了,再說此話,不禁教人動容幾分。


  身後令兵聽言,忽然覺得身上充滿了力量一般,大喊道:「遵令!」


  一聲大喊之後,飛奔而下,不得片刻,一桿高大的「劉」字大旗豎立在城頭之上。左右幾個親兵還搬來幾面大盾,也立在劉法跟前。


  城下一員金甲忽然出現在視線之中。


  嵬名仁明親自來了,此時再不拚命,只怕就再也沒有下次的機會了。


  三四十里之外,折可求帶兵衝出寨子,直奔頭前七八裡外的党項營寨而去。此時折可求身邊,已然不止一萬人馬,現在已經過了兩萬之數,雖然多有老弱,卻是依舊奮勇。即便不如當年跑得快,不如當年跳得高,也不如當年能廝殺,但是勇武之心,似乎未減。


  只要衝破党項人阻路的營寨,折可求必然一頭扎進城外党項大軍之中。此時党項全部下馬攻城,沒有了騎兵威脅,折可求也不怕與之正面相抗。


  已然是天寒地凍的時節,口中呼出的氣霧清晰可見,大雪也在醞釀,天地萬物也都要陷入休眠。


  高空無大雁,低空無飛鳥。老鷹禿鷲之類也不知躲到了哪裡。


  蕭瑟一片。


  人卻在廝殺!

  血腥之氣升騰,在這陽光下映照得天空都帶有幾分血紅。


  國之運,人之命。不外乎一個生存空間的爭奪。


  生在華夏,地能種出百般糧,水能走出萬里船,豬羊雞鴨遍地。氣候宜人,有春有夏,有秋有冬。文始夏商,教化千年。


  這就是許多戰爭最根本的原因,我們生在此處,得了上天眷顧。守衛上天這份賜予,才是這場戰爭之根本。


  戰爭,歸根結底就是資源的爭奪。上天給你的,你守不住,可悲之至。後世亦然。


  一身黃金龍袍從城門縫裡出來,身邊還跟著幾個鐵甲軍漢,還有斥候的下人,也還有幾個老頭。


  鄭智咧著嘴笑出聲來:「哈哈。。。」


  魯達卻是不知道鄭智笑什麼,開口問道:「哥哥,要多少東西合適?」


  鄭智笑意不減,手往前一指,說道:「帶兒郎們去把人都綁來,把城門炸開。」


  魯達聞言,也就不再多問,點了百十人馬就往前去。


  軍漢們把頭前西夏皇帝李乾順與一干老頭摁在地上就綁。


  「鄭智,朕來與你談和,你豈可這般無禮?」李乾順開口大喊,便是百十步外的鄭智也聽得一清二楚。


  鄭智卻是假裝沒有聽到一般,已然在安排人帶火藥包往前去炸門了。


  一干被綁人等,皆是大喊大叫,被軍漢們抬著往鄭智這邊走來。


  到得近前,李乾順又是大喊:「寡廉鮮恥之輩,宋與夏乃兄弟之國,你算什麼東西,豈敢辱朕之尊。」


  要說李乾順這幾句話,當真帶有一股氣勢,九五之尊,自然養成王霸之氣。奈何這份氣勢少了朝堂高位的襯托,少了文武百官的襯托,似乎發不出多少威風。


  兄弟之國也不知多少年的事情了,每次和約,皆是如此。卻是這党項哪年不興兵來犯。


  鄭智也不回話,只吩咐人把這幾張破口大罵的嘴巴堵起來。


  城頭上的那些人,竟然爆發出哭嚎之聲,罵聲與哭嚎,響成一片。


  「轟隆。。。。」黑煙大作。


  門洞已開,幾百騎士沖門而過。左右城門聽得響聲,又敢來千餘騎士,只留三四百人守衛另外三城,防人走脫。


  騎兵已然入城,城頭之上還是一片叫罵與哭嚎。


  待得軍漢從階梯而上,這些老漢指著軍漢破口大罵。


  「言而無信之賊,天不過眼,必誅爾等。。。。」


  「不尊上人,不知禮義,不服教化。。。是為禽獸。。。。」


  「禽獸不如。。。必有天誅。。。」


  卻是實在沒有想到,異族党項竟然罵漢人不知禮義,不服教化。也是一大奇觀。遼夏之國,雖然民多游牧。貴族已然極為的漢化。。。遼便是以「修文物彬彬不遜於中華」而自稱,夏服漢化也不是一年兩年,已然有幾百年之久。唯有女真,乃真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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