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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狗屁不通(又是四千五百字,月票。)

  正月還沒有過完,要過得三天才到二月,鄭智與童貫也才剛到河間府兩天。


  大早而起,眾人齊聚大帳之中議事,也是軍中每日慣例。


  一隊騎士從雄州飛奔而來,直入大帳,口中上氣不接下氣,跪拜在地,大聲疾呼:「報!!!」


  剛才還在左右閑談的童貫與鄭智立馬站起,鄭智已然有些預感,連忙問道:「快說!」


  「稟告蔡太師、鄭相公,遼國傳來消息,金國大軍兵臨遼中京大定府!」


  鄭智聞言有些疑惑,忙開口又道:「女真何以在大雪之時進攻大定府?」


  「回相公,聽聞是遼國前線大將耶律余睹率部投降,金人才得意這麼快到得中京。」


  鄭智看了看童貫,開口說道:「恩相,耶律余睹何許人也?聽這姓氏,必然也是契丹皇族之人,何以會率領大軍投降金人?」


  童貫皺眉想得片刻,開口道:「耶律余睹也是遼國重臣,其妻更是遼國皇帝文妃之妹,可算是外戚。他會投降,唯有一個原因,便是權利傾軋之失。遼人國內局勢不穩,先前遼皇親征女真,京中就發生過反叛之事,所以七十萬大軍才如此潰敗。今日只怕又是權柄之爭,逼得耶律余睹投降女真。如此正好,我等也該進軍北上了。」


  童貫果然聰明,也是童貫去過遼國,對於遼國政局有幾分了解,遼國皇室內部一直有頻繁的權利鬥爭,反叛之事不知幾何。


  宋宣和四年,金天輔六年,正月。遼國前線大將耶律余睹投降,投降原因就是因為遼皇元妃之子秦王與文妃之子晉王的儲君之爭,耶律余睹因此事被人構陷。遼國樞密使蕭奉先構陷耶律余睹準備兵變擁立晉王上位,把耶律延禧變成太上皇。


  沒想到耶律延禧還真相信了,嚇得耶律余睹臨陣倒戈,投降了女真人。可見遼國朝堂之腐敗,大敵當前,竟然因為一己私利構陷領兵大將。從此耶律余睹成了金國的先鋒,攻陷州府,屢立戰功。


  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更是從耶律余睹口中知道了遼國中京兵力空虛,哪裡還會錯過好機會,即便大雪瀰漫,金國還不到五萬的大軍已然集結南下。


  金國大軍之中,一萬多真正的生女真,一萬多熟女真,幾千渤海人,幾千奚人,幾千遼人,還有幾千北地漢人。就是這樣的軍隊,在生女真的帶領之下,所向披靡。


  鄭智聽得童貫話語,也不多想,又問面前奏報軍情的軍漢道:「中京開戰了沒有?」


  「回稟相公,只聞金人兵臨遼中京,開戰與否並不知曉。過得幾日再有情報,方才得知。」


  鄭智聞言說道:「好,你速速回雄州去,待得有新消息立馬來報,另外一併帶信與雄州知府和詵,就說大軍不日即到,讓他早作準備,平整軍營。」


  「遵命!」軍漢回得一句,起身出帳。


  鄭智轉頭又與童貫說道:「恩相,以金人之勢,中京只怕不久也會陷落,我等該速速出兵開戰。」


  童貫聞言點了點頭道:「立馬傳令輜重後勤,快速裝載糧草,不日開拔。」


  在一旁坐了許久的蔡攸終於開口說話了:「童太師,兩國交戰,是不是先報到東京去,讓陛下定奪一下,頒布聖旨,再行開戰,如此才算合乎禮節。」


  童貫聞言,心知蔡攸說得有道理,卻是也不放在心上,開口只道:「嗯,便請蔡學士代勞。」


  蔡攸聞言,面色一喜,心中只覺得自己辦了一件大事一般,喚來紙筆便開始寫奏摺。


  童貫只是眼神示意一下鄭智。鄭智便立刻出得大帳。


  十幾萬大軍開拔,要準備的事情實在太多,糧草便是首當其衝,十幾萬人吃馬嚼的食物,就不知要多少大車來裝。還有一應事情的安排,沒有通訊工具的年代,所有事情只能口口相傳,如此龐大的軍隊,便是一個簡單的軍令,要想傳遍全軍,也是一件耗費人力的事情。


  滄州還有重要的東西還在路上,鄭智也要派人去催。滄州到河間府的路上,二十多門大炮,二十多門小炮。一百多匹健馬與車架,幾百號操炮的士卒,正在風雪之中慢慢前進。


  蔡攸寫罷奏摺,軍漢快馬往東京而去。


  奏摺才剛剛發出第三天,軍中已起大鼓,無數軍將士卒齊聚,已然開拔。


  蔡攸好像被蒙在鼓裡一般,直到看到大軍集結出發了,才知道今日就要開拔,連忙趕到童貫身側,開口急問:「童太師,為何今日就開拔,官家的聖旨還沒有到,不得聖旨,豈敢擅自開國家大戰?」


  童貫聞言只道:「蔡學士多心了,大軍只是先去雄州,開赴拒馬河岸,並非開戰。」


  童貫似乎在這些事情上真有幾分膽量,上一次在西北,聖旨都敢不遵。這一次也不在意這些繁文禮節,直接起兵而去。拒馬河就是宋遼界河,拒馬河的名字也是這個意思,也是出海口泥沽河的上游。


  蔡攸聞言,心中有些疑惑,卻是又說不出什麼,童貫的解釋也無可挑剔。


  再看童貫,已然起身上得車架,車架之中,鄭凱已然等候多時。


  雄州自古便是戰地,遼宋之時更是百戰所在,前線多在於此。往西還有一處交戰之地,便是雁門關。雄州還有一處於後世出名,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白洋淀,小兵張嘎的故事所在地。


  大軍北去,鄭智卻是頻頻回頭,心中還惦記著自己的寶貝,又一次派人快馬往回,催促著大炮加快速度,到雄州匯合。


  東京城內,垂拱殿上。


  趙佶今日早朝,竟然不等下面這些官員說話,自己先開了口:「昨日河間來奏,金人兵臨遼中京,河間大軍也該北上伐遼,檄文可寫好了?」


  蔡京上前稟道:「啟奏陛下,檄文已經按照陛下的意思寫就。」


  趙佶點了點頭,開口道:「讀來聽聽!」


  蔡京展開手中一張寫滿了字跡的布帛,朗聲讀道:「幽燕一方本為吾境,一旦陷沒幾二百年。彼者漢蕃離心,內外變亂。哀此良民重罹塗炭,當司遵奉睿旨,統率重兵,巳次近邊。


  奉辭問罪,務在救民,不專殺戮,爾等各宜奮身早圖歸計。有官者復還舊次、有田者復業如初。若能身率豪傑別立功效,即當優與官職,厚賜金帛;如能以一州一縣來歸者、即以其州縣任之;如有豪傑以燕京來獻,不拘軍兵百姓,雖未命官便與節度使、給錢十萬貫、大宅一區。惟在勉力,同心背虜,歸漢永保安榮之樂,契丹諸蕃歸順亦與漢人一等。


  已戒將士不得殺戮一夫,儻或昏迷不恭,當議別有措置。應契丹自來一切橫斂悉皆除去。雖大兵入界,凡所須糧草及車牛腳價並不令燕人出備,仍免二年稅賦。」


  趙佶聽得連連點頭,開口道:「如此甚好,深合朕意。燕雲之民,聽得王師北來,必然簞食壺漿以迎,檄文傳到,燕雲舊民,更知朕之心胸,也知大宋仁義,以不戰而勝,善莫大焉。」


  檄文之意,一說起兵伐遼的原因,說燕雲本是故土,陷落遼人之手快二百年,遼國人漢人與契丹人離心離德,遼國內外又有動亂,為了拯救百姓於水火,所以起兵北上。


  二說大宋起兵,只在問罪,不是為了打仗,只要投降的人,當官的還當官,有財產的也不掠奪。有功的上次,有人能把燕京獻給大宋,就算不是當官的,也封為節度使,還給十萬貫與豪宅一座。契丹人投降的,待遇也跟漢人一樣。


  三是命令大宋軍隊不會殺害一個人,連糧草都自己準備,不會讓燕雲百姓負擔,還免除百姓兩年的稅賦。


  就是歷史中這一份檄文,讓童貫束手束腳。宋軍北伐之初,被遼人用箭矢射殺許多,竟然都不還手。只因為趙佶這一封檄文規定,不殺一人。


  可見趙佶與蔡京等人之幼稚,竟然真以為大軍一到,燕雲之民就會立刻打開城門跪地投降。若是童貫在京,定然不會讓趙佶發出這麼一封幼稚檄文。兩國開戰,竟然指望別人投降。


  河北大軍已然兵臨拒馬河,只等一切都準備好。


  拒馬河其實並非大河,水淺處,能蹚水而過。兩岸邊民也能互相走動,行商與通婚也是正常。雄州榷場未關閉之時,這條河上人潮不息,皆是商人來往。而今榷場被童貫下令關閉之後,河道之上冷清了不少。


  鄭智與童貫站在河邊。


  童貫面色有些興奮,此戰已開,封王指日可待。開口與鄭智說道:「過得此河,我這一生也就別無所求了。」


  鄭智看著冬日淺顯的河灘,忽然回得一句:「恩相不可過於大意,遼人雖然與女真屢戰屢敗,但是剩餘之卒,皆是百戰余兵。俗話說,哀兵必勝,遼人正值悲憤之際,已到破釜沉舟之時,上陣必然胸懷赴死之心。過河之後,必是苦戰。」


  童貫聞言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回道:「遼人大軍皆在北方防備女真,南方皆是戰陣潰敗之兵,想來人數也不多,我等十幾萬大軍而來,遼人首尾難顧,必不可守。」


  童貫終究還是大意了,歷史上此戰之敗,原因眾多。皇帝趙佶與東京諸公的幼稚,童貫的大意,河朔士卒的百年懈怠,皆是原因。這些原因組合到一塊,就是失敗的原因。


  鄭智自然不允許再有這種事情發生,連忙又道:「恩相不可小看遼人,對面領兵之人叫做耶律大石,乃有勇有謀之人。麾下兵將雖然不會很多,卻都是與女真人多番廝殺敗陣之人,見慣了廝殺慘烈與死傷。我軍雖然有十幾萬之多,卻多是未上過戰陣之人。其中勝負,還有變數,大意禦敵,實乃大忌。」


  童貫疑惑問道:「耶律大石?我去遼國之時都未曾聽說過此人,想來也是籍籍無名之輩。不過你說的話語也有道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倒是不可大意。」


  童貫顯然沒有聽說過耶律大石是何許人也。耶律大石並非武將出身,相反還是遼國的科舉進士,但是這個進士又極為擅長騎射之道,真正的能文能武。史書中對於耶律大石還有一個稱呼,便是大石林牙,林牙者,遼國翰林也。


  此時的耶律大石也不過三十齣頭,童貫去遼國的時候,他才剛中進士不久,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承旨。


  鄭智聽得童貫的回復,心中稍稍安定,獅子搏兔,必然要出全力。此戰也必然慘烈,遼人真不是泥捏的,只因為碰到了這麼一個女真。女真人可以說的中國歷史上出現過最為傳奇的游牧漁獵民族。


  就算成吉思汗鐵木真,其實也差了點。鐵木真反抗金國之時,已經是統一了鬆散的草原,前期一直跪拜臣服於金國。


  女真反抗遼國的時候,只有三千人,三千人的女真就敢與擁有幾十上百萬大軍的遼國開戰,面對遼國所謂七十萬大軍的時候,女真人的部隊也不滿兩萬。


  從這個角度而言,完顏阿骨打的勇氣,鐵木真都比不上。


  此時蔡攸忽然從遠處直奔河邊而來,手中握著一卷金黃的捲軸,到得近前,開口道:「蔡太師,東京的聖旨到了,命我等把聖旨做成榜文,派人送到燕雲各地。」


  蔡京聞言,接過聖旨,看得片刻之後,面色大變。又看了看蔡攸,一臉的猶豫與為難。


  鄭智接過榜文又看了看,面色之上滿是怒意,開口問道:「官家何以出得這麼一道旨意,不得殺戮一夫,那還打什麼仗。」


  蔡攸聞言,開口道:「鄭經略可不得大言不慚,陛下仁德,豈敢胡亂評說。」


  鄭智怒從中來,口中只道:「狗屁不通,仁德在何處?莫不是讓麾下將士上前引頸待戮?任由遼人砍殺?如此才是仁德?」


  鄭智說話,越來越不收斂。卻是話語也說得中了一些事情,歷史上童貫北伐之初,士卒於河岸,遼人箭雨攢射,死傷無數,就是不能還手。軍心因此喪失大半。


  蔡攸聞言大怒,開口呵斥:「鄭智,豈敢如此大膽,今日所言,本使一定奏到御前治罪於你。」


  童貫心中猶豫非常,蔡攸在側,雖然童貫是監軍,反不如說蔡攸才是真正的監軍。河北不比西北,信使快馬去東京,幾日就到。蔡攸背後就是蔡京,若是被蔡攸拿到把柄,此時在雄州的童貫必然百口莫辯。


  只聽童貫說道:「此事且從長計議,鄭智,你也不要再多說胡話。」


  鄭智面中怒色更甚,要是不戰,也就罷了,但是終歸是要戰的,幼稚終究敵不過現實。敵人也不可能真的來投降。鄭智更不可能挨打不還手,鄭智甚至想先下手為強。這封聖旨必然是不可能遵守的。


  「恩相,時不我待,待得後日一切妥當,便可出兵過河,先攻歸義(新城)為橋頭堡,與耶律大石在涿州決戰,若是耶律大石不出,便可兵臨燕京,攻城決勝。」鄭智知道事情不能拖。


  歷史上遼宋真正開戰,就是拖到四月才開始。耶律大石在河對岸連戰連捷。


  童貫心中當真有些猶豫,想要封王,豈敢在趙佶眼皮子底下抗旨不尊。已然束手束腳。只道:「先回大帳再議。」


  童貫說完轉身就走,蔡攸看得鄭智幾眼,眼神中有些許興奮,似乎已然拿到了鄭智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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