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捉拿鄭智家眷(感謝熹梵s萬賞)
鄭智已然進入歸義城,這個不大的邊境城池,也陷入了一片熱火朝天的忙碌之中,這個歸義城已然被鄭智當作了前進基地。
整整一天的時間,南城門一直沒有空閑過,從南而來的軍漢與輜重,源源不斷往歸義城而入,直把歸義城塞得沒有一點空閑的地方。
童貫派出來的百十騎士,終於也趕到了歸義城,終於趕上了鄭智。帶來的童貫勸鄭智帶兵返回的消息,只是一切都晚了,鄭智顯然不可能再帶兵返回拒馬河南邊。
南方,接近東京的路上,一隊快馬也在玩命的狂奔,即便是有一匹馬在這雪地里打滑栽倒在地,把馬背上的騎士掀出十幾步遠,馬隊也毫不止步,眾人只是回頭看了一眼而已。
直到冬日夜已落幕,馬隊才堪堪趕到城門之下,在城門關閉的最後一瞬間,這一隊從雄州而來的軍漢才入得東京城中。興許這一隊人馬也並非屬於一夥,而是兩伙人。
這些人馬進入東京城,已然入夜的東京瞬間炸開了鍋。
前線大將鄭智,率領十幾萬大軍公然違抗聖旨。這種事情,就好比當年趙匡胤陳橋兵變一般,給這個東京城內丟下一顆巨大的炸彈,炸得文武百官雙耳嗡嗡作響。
有宋一朝,領兵之將,從來都在文人的掌控之下,就是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一個武將已然公開不聽皇帝之命,這就是謀逆的開始。
沒有人去懷疑事情是否會往更壞的一步發展!
宋與其他朝代不同,宋之前,五代十國的教訓與經驗,一次一次證明了一個不受控制的武將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而且毫無例外,即便是宋朝開國,也證明了這一點。
蔡京最先收到消息,然後無數差吏小廝滿城飛奔,蔡京更是第一個到得皇宮之外,隨後太監飛奔入後宮之中。
皇宮片刻之後燈火通明,趙佶已然就在垂拱殿安坐,蔡京帶著幾個心腹官員最先趕到。
七十齣頭的蔡京還在手忙腳亂拜見,萬歲之聲還未出來,趙佶已然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童貫在何處?蔡攸又在何處?」
蔡京剛剛俯下去的身形,立馬止在半空,口中喊道:「陛下,童太師與蔡攸的奏疏先後而到,皆在臣手中,還請陛下先過目。」
趙佶站起身來,大袖一揮,口中喊道:「不看了,你直說就是,鄭智為何違抗朕之旨意?」
童貫的奏摺先發,蔡攸的奏摺后發,卻是之間也並未相隔多久,終究還是差不多時間到得東京,先後之別,已然沒有多少意義。
蔡京聞言,開口說道:「陛下,以蔡攸之奏,鄭智對於陛下聖旨之策,頗有意見,幾次公然出言詆毀詬病,隨後鄭智膽大包天,竟然私自下達軍令,領兵渡河北上,此時只怕已然與遼人打起來了。」
童貫終究還是不在東京,話語權都在蔡京一人身上。
趙佶聞言盛怒非常,答道:「豈有此理,童貫身在前線,如何大軍會被鄭智帶走?」
蔡京連忙又答道:「陛下,顯然是童貫在軍中並不真正掌管兵事,而是坐由鄭智一手管轄軍隊,所以才給了鄭智可乘之機,童貫瀆職如此,合該治其之罪。此番陛下的檄文剛剛發往燕雲之地,鄭智立馬大軍而出,已然把陛下置於反覆小人之境地,傷我大宋顏面,損我大宋國體,鄭智更該治其大罪。」
蔡京說完,回頭看得一眼左右,范致虛連忙開口道:「陛下,太師所言極是,此番不趕緊把鄭智拿捏住,時間日久,鄭智必是禍害。鄭智手下十幾萬大軍,威脅之大,不言已明,還請陛下早作定奪。」
趙佶聽得二人話語,見得座下官員大多連連點頭,心中忽然有些顧慮,開口又問:「若治鄭智之罪,伐遼戰事,該當如何?」
蔡京往前走得兩步,微一躬身,開口又道:「陛下放心,遼乃將死之國,我軍十數萬之多,遼人必不能擋。即便沒有鄭智,此戰必是大獲全勝。陛下此番要當機立斷,以免禍國之輩有可乘之機,定要保得國器之安穩。」
蔡京說到這裡,才真正觸動了趙佶的內心,保得國器之安穩,顯然也是保得趙家之安穩。
蔡京說完,秦檜也上前來道:「陛下,鄭智謀逆之心,由來已久,臣之御史台,也多有風聞,卻是一直不得確鑿之證,不敢胡言亂語。此番釀此大禍,臣罪無可赦,還請陛下責罰。」
秦檜話語之中很有幾分技術含量,明理是自己請罪,實際上就是坐實鄭智謀逆之事。
趙佶已然不再猶豫,面色狠厲開口說道:「速速發聖旨往河北,著蔡攸帶人捉拿鄭智家眷,定要拿住鄭智之子,帶到東京為質。速速派人拿朕之金牌渡河往遼,召鄭智入京述職。」
蔡京聞言,連忙答道:「臣這就去辦妥。鄭智家眷皆在滄州府衙,蔡攸帶人,必然擒得正著,有人質在京,鄭智必不敢輕舉妄動。陛下安心即可,臣等誓死也要保得江山社稷之安穩。」
趙佶雖然面色全是憤怒,卻是內心也有慌張,大宋最精銳的十幾萬大軍,皆在鄭智手中,若是鄭智真的反叛謀逆,威脅實在太大。便是當初梁山賊人那一份進攻東京的軍事計劃,都能讓趙佶心中起不少波瀾,何況此時領兵大將之變。
近三四百年,領兵大將兵變,鮮少有不成功的。鄭智一個動作,對於趙佶來說,已然是莫大的威脅。
只聽趙佶又道:「一定要安撫軍中之將,鄭智謀逆,軍中之將大多受其裹挾,並不真正知曉其中原委,只要率部脫離鄭智者,全部官升一級,賞錢十萬貫。」
趙佶之慌張,立馬錶現在話語之中。軍中若是能稱為將的人,能有幾百,一人十萬貫。那便是幾千萬貫。此時這個大宋朝廷,把皇宮都賣了,也賣不到這麼多錢。
蔡京聞言拱手說道:「陛下早些歇息,臣即刻去辦。」
趙佶一臉擔憂揮了揮手,蔡京已然帶人往殿外而出。
就在蔡京馬上要出殿門之時,趙佶忽然開口又喊道:「再傳令童貫,讓這個老閹貨一定要把大軍穩住,但凡有失,叫他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蔡京聞言,連忙回頭再行一禮,方才出門。趙佶卻是又坐在了龍椅之上,一臉擔憂之色,還有太監遞上來羊毛大氅。直到此時,文武回頭才發現,這位皇帝陛下竟然連衣服都未穿齊整。
不得多久,又有一隊人馬半夜出城,冒著風雪飛奔往北。
歸義城中,四處都是安撫民心的布告,大軍雖然把城池擠得沒有一處空閑之地,城中民眾卻是並未受到多少影響。
即便是家中有人在守城之時戰死戰傷的,竟然還能得到鄭智的撫恤,這一點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斥候派出去無數,盡皆往北,其中也有幾個人能熟練製作地圖。
鄭智手中也有百多年前的地圖複製本,掛在歸義縣衙之內。
童貫與蔡攸在拒馬河南,兩人身邊已然沒有幾個軍漢,除了各自護衛,便是被鄭智留在雄州的幾十個州府兵馬統制。
蔡攸在大帳之中喋喋不休,童貫卻是不言不語,任由蔡攸說來道去。
便是童貫心中,也有無限唏噓,鄭智忽然好像在一瞬間變了一般,讓人難以琢磨。但是回過頭來想,以鄭智的性格,如此行事,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鄭智給童貫的印象,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軍漢,想事情的邏輯方式也是相對比較簡單,少了一份對於官場與政治的認識,多了一些真性情。為人有情有義,膽氣十足。
敢奮死之人,必然少了許多變通的餘地。但是鄭智又並不傻,相反有些時候還聰慧過人。
童貫心中一團亂麻,想的這些在此時來說也是多餘。卻是童貫也沒有辦法解決面前這些事情,鄭智,終究不在掌控之內。
想到這裡,童貫忽然發現一個事情,便是鄭智,似乎從來都沒有在掌控之內。亦或者說童貫也沒有想過要去如何掌控鄭智。
蔡攸還在喋喋不休:「童太師,此番若是鄭智不回頭,你也少不得罪過,看你到東京如何與官家解釋。」
蔡攸顯然是看童貫不言不語,以為童貫心虛,話語越發沒有了分寸,此話一出,已然就有點威脅童貫的意味了。
童貫此時正是心煩,聽得這句不善之言,開口怒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少在此處聒噪,滾出去。」
童貫顯然也不是一個好相與之人,旁邊蔡攸嘰嘰喳喳這麼久,童貫也忍無可忍,怒氣而出。
這一句話,倒是把蔡攸給鎮住了,只見蔡攸面色一白,停頓許久,開口又道:「童太師,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鄭智不尊聖諭,你還能不負責?」
童貫聞言更怒,口中語調提升不少,吼道:「腌臢潑才,給我滾出去。」
童貫此時一臉震怒,左右護衛十幾人也是忠心,立馬怒目而瞪。
蔡攸更是嚇得一跳,伸手指著童貫,腳步卻在往後,口中還道:「童貫,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童貫見得蔡攸步伐已然快到門口,也懶得再去爭那口舌之利,回頭坐在座椅之上。蔡攸終究還是少了一些勇氣,拂袖冷哼出了大帳。
歸義城,第二日大早。
「啟稟相公,涿州(涿縣)城門緊閉,城頭之上並未有遼人大軍,只有大約三千之數。涿水以北,也未發現遼人大軍蹤跡。」燕青大早進城稟報。
鄭智聞言問道:「前哨游騎,過涿水多遠了?」
「相公,最前頭的斥候已經過了涿水六十里,只見百姓,不見士卒。」燕青答道。
涿水,就是涿州城以北的一條小河,過了涿水七八十里,就是良鄉(房山以北),過得良鄉便是宛平(大興西北),然後就直入燕京了。從拒馬河到燕京,總共不過二百里地。
燕雲十六州,是東西方向上的一條狹長地帶,從後世山西以北到北京天津之地。也是長城以南的區域。
最近之處,從滄州渡河,過武清、薊州等地到長城腳下,也不過兩百三四十里的距離。這個狹長地帶,也是現在遼國還剩下的主要地盤,往西北過張家口入草原,廣袤的草原,並非如今遼國的根基所在。
「所有軍漢物資皆已到達歸義,速速擊鼓,命令米氏與往利為先鋒,先到涿州城下圍困,某率中軍隨後就到。」鄭智此時知道機會還在自己手中,兵貴神速,佔領了涿州城,與燕京也不過一百多里地了,耶律大石大概也該到了。
就看鄭智與耶律大石誰會先到涿州,如果鄭智先到,耶律大石已然回天乏術,只能退守燕京。若是耶律大石先到,也要讓米氏與往利阻攔一番。
大炮乃攻城利器,沒有大炮,攻打涿州城也不是一時半會,必然是久戰。所以鄭智後去,也是要押送大炮往前。
童貫於雄州大帳之內,看著前方送回來的戰報,眉頭緊皺,口中喃喃而道:「唉。。。歸義雖破。此番卻是不如你意想了,河北與西北不同,就算得勝而歸,取了這燕雲十六州,你我也皆不會有個好下場。最好的下場就是如种師道那般留得一條小命。」
童貫自己嘆息,看著手中的戰報,口中說的你,自然是指代鄭智。童貫此時心中平復不少,也就能想通許多事情。知道這番事情之後,自己一個太監興許好說一點,小命應該不會丟,鄭智怕是難以渡過劫難。
童貫自言自語,左右護衛也是一臉著急,這些隨童貫到處奔走的護衛,也見多了戰陣,能留到現在還跟在童貫身邊的,大多都是忠心敢死之人。最初跟在身邊的柯軍之輩,墳頭草都已鬱鬱蔥蔥。
「唉。。。」童貫站起身來,反覆幽嘆,開始踱步不止。
米氏與往利,六千鐵甲騎兵,飛奔往北,幾個時辰就到了涿州城下,涿州城頭,早已如臨大敵。
所有軍漢都在城頭之上,無數守城的器械與物資,都在往城頭上運送。
米真務與往利德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打馬左右,主力繞城往北,主要是要堵住涿州城北門。也就是涿水南岸。這也是鄭智的命令,要在這條小河處擋住北方來援之敵。
米真務剛剛待得北門之外,遠處河岸,開始出現無數隱隱約約的人馬,鐵甲騎士與步卒,皮甲步卒,從河邊大道而出,不得多久就鋪滿了河岸。
米真務與往利德二人用党項語說得幾句,身旁七八個騎士打馬回頭,直奔南方而去。
耶律大石來了,這個橫掃中亞的傳奇人物,終於來了。
党項騎兵也開始集結,然後分出幾營人馬在河岸來回巡弋,兵法有云:半渡而擊之。
有這一隊人馬在河南岸,耶律大石必然不敢輕易渡河。這就是鄭智的先手。
往利德已然引兵往城牆之下而去,手中的弓弩開始往城頭之上攢射。給城內的守軍施壓。就怕城內之軍衝出,攪亂的戰局,讓對岸的遼軍趁機渡河。
鄭智接到戰報,更是不斷催促著大軍往前。
卻在此時,蔡攸竟然已經接到了從東京而來的聖旨,一千里的距離,大道之上,竟然三日兩夜就被送到,這個速度,已然是幾匹馬輪換飛奔的極限中的極限了。
送信之人直接把聖旨交到了蔡攸手中,並不往童貫處去,顯然也是有人安排好的。
蔡攸接過聖旨,看得片刻,心中大喜,臉上都紅光滿面起來,點齊左右幾十號護衛直往雄州城而去,已然是要調兵遣將,去滄州捉拿鄭智家眷。
卻是這軍中主帥童貫,在大帳之中,對此毫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