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投筆從戎,軍令為狀
東京城內,种師中剛剛接到了從燕雲來的一封書信,這封信帶給東京城的,便是腥風血雨。
种師中拿著書信,最先想到的一個人便是童貫。所以帶著書信直接上門去尋童貫。
此時的童貫府邸之中,倒是回復了一些昔日的模樣,雖然有許多貴重之物依舊難以尋回,早已被人轉手幾番,賣了幾趟好價錢,一時半會也尋不回來。卻是這府邸里的花草之類,倒是有栽種得與之前差不多了。
种師中在吳澤的帶領下進得內院書房,這書房倒是與頭前並無什麼兩樣,書房之內的東西,比以前還有多。本來之前這書房之內的東西主要都被李邦彥搬回家中去了,此時連本帶利又搬回來了,便是李邦彥的藏書都被搬過來了。
隻身去江南的李邦彥,一家老小如今都在大獄之中。連帶這耿南仲與劉延慶的家眷,皆在大獄之中關押著。
「童郡王,下官叨擾了。」种師中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如今童貫已然就是廣陽郡王。
童貫並不端坐在案幾之後,而是也起身拱手回禮,隨後示意种師中落座。
种師中倒是不落座,從懷中拿出書信便遞了上去,開口說道:「郡王先看此信,便是此事稍有為難,也怕傷及無辜。郡王對著東京里的人與事極為了解,還望郡王指點一二。如此也能讓為惡之人不得逃脫,為善之人免受魚池之殃。」
童貫邊聽得种師中話語,便看著書信。書信內容別無其他,就是要种師中在東京榨出兩千萬貫錢財出來。
要說這點錢,東京必然是有的。但是該從哪家哪戶來,就是一個為難的事情。因為鄭智如今開口便是要打要殺要發配,种師中來做這件事情,動輒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以种師中的為人,自然是非常謹慎小心。
童貫看完書信,長嘆一聲,又把書信慢慢疊好,放回信封之內。搖了搖頭,並沒有立即說話。
种師中見得童貫沒有說話,又道:「還望郡王幫襯指點一二,如此也能多救一些行善之家。」
童貫聞言,看了看种師中,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只道:「一個人若是要做官,便是領了一份極大的責任,履行好責任,便對得起這份官職,對得起家國天下,對得起黎民百姓。若是尸位素餐,只知道撈取錢財,即便行些小善,也是做了大惡。比如某童貫,一個街邊浪蕩貧家子,閹割入宮侍奉帝王家。卻是風雲際會,得了偌大一份權柄。向來也是自私自利,貪錢貪權,為國做事不多,尸位素餐有餘。便也是做了大惡。東京諸位,沒有幾人與某有別。近日裡許多人送來了一些府中舊物與財資,你便差人來一併帶去充了軍資吧。如張叔夜張克功兄弟家族,倒是可以網開一面。至於還有幾人,某當寫個名單一併給你。」
种師中本是想童貫給一個可以拿來開刀的名單,沒想到童貫卻是給了一個可以網開一面的名單。倒也是一回事。
「郡王誤會了,下官此來,並非是覬覦郡王府中錢財的,便是軍中再如何拮据,下官也不會讓郡王破費。」种師中開口解釋道,便是聽得童貫之言,怕童貫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卻見童貫擺了擺手道:「行將入木,無兒無女,要錢財何用。家國至此,這東京諸公,當死無葬身之地,當死無心安之所。包括某在內,沒有幾個人於國於民是無罪的。」
興許應了一句古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童貫第二次說出死無葬身之地、心安之所的話語。卻是今日,把自己也歸到這一類人裡面去了。
興許童貫也說出了一個事實。國破家亡的時候,這些東京里當官的,不論何人,哪個可以不負責任?
种師中聞言,便也不爭辯,心中想著不可能要童貫給錢,答道:「多謝郡王指點。」
童貫便也拿筆,片刻之後寫了幾個名字。
种師中接過之後,拜別而去。
東京城,立馬皆是腥風血雨。魯達提著鐵甲幾千,從內城開始,外城卻是也跑不脫。
兩千萬貫,數目不小,卻是也難不倒這滿城的達官顯貴。聰明一些的,便也低頭配合。捨不得這一輩子為官積攢下來的財產的,下場自然更慘。
那皇帝趙佶,似乎腦中開了竅一般,果真有了幾分「投筆從戎」的覺悟。鄭智送與他的軍中長刀,趙佶勤練不輟,每日里起床之後,沒有早朝要上,也沒有公務要處理,提著長刀呼和不止。
無師教授,卻是也對著本是美景的樹木劈砍不止,似乎那樹木就是國賊鄭智,唯有如此才能出得心中惡氣。
每到下午半晌,朱勔便會帶著幾個人入宮覲見,每次來的人都不一樣。會面片刻,朱勔又會帶人散了去,趙佶依舊到得後宮練習長刀。
宮內鐵甲無數,倒是也不攔著朱勔。便是後宮之內,也有一隊一隊的鐵甲巡弋。趙佶似乎也習慣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鐵甲軍漢,慢慢也習慣了這位皇帝陛下每日練刀的模樣。
只是下了值,這些軍漢多在後嘲笑那練刀的皇帝陛下,說著皇帝陛下練的刀,十足可笑。
看得久了之後,倒是也佩服起這位皇帝陛下,刀法雖然不怎麼樣,卻是這毅力實在不凡,一天練到晚的。如今倒是真能把刀握得穩,不像以前雙手拿刀都是顫顫巍巍。
可見這位陛下殺國賊的心思是如何迫切。把那練字練畫的勁頭都轉移到了練刀之上。
興許這位皇帝陛下也只有練到與見朱勔這點自由了。自從出了那被趙桓軟禁之地,再也不見這位皇帝陛下寫字作畫。唯一一點娛樂,便是聽女兒趙纓絡奏那曲《十面埋伏》的殺伐之音。
關外的女真大軍,已然回頭而來。尋鄭智公平一戰,賭上整個國家與民族的未來,想在這野外之地,以騎兵堂堂正正來一場生死大戰。
鄭智自然也接到了整個消息,大軍旋即掉頭往回。雖然大軍離興化城並不遙遠了,鄭智也不願去爭奪不遠處的那座城池,便是不想萬一女真大軍先到興化,便又是一場遭遇戰。
鄭智要退的地方,依舊是古北關口。出關一趟,史進輕而易舉佔了澤州城,武松去了潭州城。便也是收穫。
三萬不到的女真,再也不可能攻入古北城頭,城頭上的火炮,堆積如山的檑木滾石與羽箭。鄭智身邊的百戰精兵,便是女真人不可逾越的障礙。
若是女真去攻澤州,倒是正入鄭智下懷,鄭智必然要再次出關,把女真的退路興化也佔了下來。
幾萬騎兵,便在這幾州之地與女真糾纏,女真人打哪裡,便去救哪裡。女真攻城,鄭智便攻女真,女真不攻城,鄭智就遠遠看著。
澤州城內,漢人與契丹人,顯然當同仇敵愾,以阻女真。這就是史進守城的倚仗。澤州不比關口,即便拆房拆屋也有房有屋來拆。
女真分兵,便是自尋死路。只要女真分兵,鄭智必然尋一部與之開戰。
「報,陛下,那宋狗鄭智又轉頭回去了。」令兵奔到完顏吳乞買面前跪倒。
吳乞買聞言一愣,開口急問:「鄭智回去了?回哪裡去了?」
「前方游騎來報,說鄭智大軍已然掉頭,此時只怕又入了關口之內。」
吳乞買眉頭緊皺,又問:「頭前不是說鄭智已然分兵了嗎?往東去的人是不是也回去了?」
「回稟陛下,往東去的兩萬人,此時已經入了澤州城。」
「什麼?澤州城守是何人?」吳乞買便是不能相信這個消息,澤州城乃大金國的城池,城內也是有守軍的,更有金國的官員與軍將,此時便是連軍報都未收到。眼前這個令兵卻是稟報敵軍已然入城。
「陛下,澤州城內守軍多是契丹人,見得宋狗到來,皆臨陣倒戈,直接打開了城門,其里木將軍生死不知。」
大帳之內,一片嘩然。
吳乞買聞言大怒,開口呵道:「耶律余睹何在?」
大帳最後面的耶律余睹皺著眉頭上前,單膝拜下,便等吳乞買大怒。
吳乞買見得耶律余睹上前,開口怒道:「耶律余睹,你麾下兵馬臨陣倒戈,你可知罪?」
耶律余睹乃遼國宗室,更是遼國之前的前線大將,而今投降女真,女真人集全部精銳與鄭智開戰,這守衛州府的任務,自然是耶律余睹麾下兵馬之事。
「啟稟陛下,臣一直隨陛下軍帳行事,麾下人馬皆少了管轄。此番有人不戰而降。臣罪該萬死,特請陛下許臣帶兵出征,奪回澤州,以贖此罪。」耶律余睹心中已然起了另外的心思。
如今女真之勢,明眼人皆能看懂,耶律余睹自然也能明白。而今這關外之地,到處都是契丹人在走動,四處州府,皆有從燕京而來的契丹人。雖然並未有人正面接觸耶律余睹,卻是耶律余睹也聽聞皇帝耶律延禧此時在燕京號召契丹人反抗女真人。
耶律余睹在歷史之中,雖然叛了遼國,最後還是又叛了女真。以出獵之名,帶著心腹直奔西夏而去。最後因為西夏人不敢得罪女真人,沒有收留耶律余睹,耶律余睹才死在了西夏邊境。
吳乞買看著耶律余睹,開口問道:「此時你身邊有多少兵馬?」
耶律余睹不懂吳乞買為何明知故問,只得忙道:「臣身邊舊部,兩千出頭。」
「兩千人,可攻下澤州城池?澤州宋狗有兩萬,憑你兩千人也能成事?」吳乞買顯然也是起了懷疑,懷疑面前這個遼國降將耶律余睹有反覆之心。
耶律余睹聞言忙道:「陛下容稟,澤州城內有幾千臣之舊部,此番雖然臨陣倒戈,卻是城內也有臣之心腹,只要臣一到澤州,裡應外合,必可重奪澤州城。」
吳乞買聞言笑了笑,大帳之內所有人皆把目光投向吳乞買,聰明如耶律希尹之人,似乎早已看破一切,雖然並不出言,便是也等著吳乞買定奪。
吳乞買笑了幾聲,走近幾步,看著耶律余睹。
耶律余睹莫名心中一慌,連忙又道:「陛下若是信不過臣,臣可把一家老小皆留在軍中,若是不能破城,陛下可滅臣滿門,以此為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