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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身死止戈,折家有后

  大廳之內,場面瞬間爆發起來,所有的軍將全部都站起身來,人人都把腰間的刀緊捏在手。


  即便是不明所以的人,也把刀橫在面前。在場二十多個軍將,此時便也知道自家的相公是真中毒了,要毒殺折相公的便是燕王鄭智。


  場面一觸即發。


  鄭智也是連忙站到自己的座椅之上,開口大喊:「諸位,稍安勿躁,今日某殺折可求,乃是拯救諸位於水火,其中深意,容得某細細道來。」


  再看這破敗大廳,早已圍滿了人,廳內這番景象,早已讓廳外無數的軍漢都擁擠上來查看,前門後門,破敗的窗戶之上,皆是趴滿了目瞪口呆之人。


  廳內之人,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鄭智親兵在前,折可求心腹在後。折可求與鄭智之間,便也只有楊再興與孟朗兩人。


  鄭智身邊還有十幾個親兵漢子,卻是鄭智另外一邊又有二十來個軍將,軍將之後,又圍滿了鄭智的親兵。


  鄭智自然是有話要說的。再看折可求,推開孟朗之後,已然跌坐在地,五臟六腑,猶如火燒一般,疼痛得整個人都在顫抖,先是嘔吐,隨即口中已然有白沫而出。


  即便是如此,即便此時折可求似乎已經有些迷迷糊糊,口中依舊喊出了話語:「殺了鄭智,快殺了鄭智!」


  可見這折可求真是不願意死,便也更是覺得死不瞑目,死不甘心。


  便聽鄭智大喊:「折可求已然一命嗚呼,諸位當多想想自己!今日之事,某自然給諸位秦州軍將袍澤一個交代。沒有交代,某便也不離這定邊寨。」


  孟朗看著癱坐在地靠在一個軍將腿上口吐白沫的折可求,又看了看鄭智。拔出腰刀,又是左顧右盼幾下,已然往前邁步,興許心中有害怕,卻還是不由自主想上前去搏殺一番。


  「孟朗,今日你便在此老實交代,把折可求截殺劉正彥之事一五一十說個明白!」鄭智便是站在這滿廳幾百人中間,站在座椅之上,伸手怒指孟朗,開口大聲呵斥。


  孟朗回頭又看得一眼已然在口吐白沫在抽搐的折可求,見得左右之人並未立馬上前動手,口中大喊:「你們都還在等什麼?鄭智毒殺了折相公,爾等還不為折相公報仇?」


  鄭智已然答話:「孟朗,渭州鄭智在此,你要斬殺某?便是你親自上來試試!」


  再看鄭智,已然從牛大手上接過自己的長槍,今日這番場面,便是賭狠的時候。渭州鄭智,此時就在這無數鐵甲之內,便看看這些軍漢哪個上前來殺!

  楊再興橫著長槍,也是往前走得幾步,迎到孟朗面前。


  「啊!!!」折可求口吐白沫,已然躺在地上了,翻滾不止,兩眼翻白。


  眾人眼神,皆往折可求看去,便也知道這折可求性命不保。


  便是看得這番模樣,剛才還往前走了幾步的軍漢,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縮。


  孟朗聽得鄭智話語,滿臉焦急低頭看得一眼,提著腰刀往前走得兩步,已然就要進入楊再興長槍的範圍之內了。


  「孟朗,你便是答某一語,那日截殺之事,你敢不敢說?」鄭智長槍一指,質問著孟朗。


  孟朗卻是哪裡會說。便看吳用把地面上的兩個人證提了起來,開口喝問:「你兩個來說,折可求馬上就死。你兩個來說,那劉正彥是不是你們截殺的?」


  兩個枷鎖在身、披頭撒發之人,本已是一副死灰模樣,此時雙眼皆在地上那個折可求身上,雙眼微微泛出一點神采。


  再看左右軍將,皆已把目光盯住這二人。眾人此時已然明白今日這番變故的原因所在。


  孟朗看得那兩人真有要開口的意思,忽然回頭矮身看了看折可求,大喊道:「快,快叫軍醫來,快叫軍醫來救相公。」


  此時鄭智身後幾個秦州軍將方才反應過來,也是大喊:「快傳醫官,快傳醫官!」


  鄭智眼神凌厲之間,橫掃一圈,開口又道:「折可求身中劇毒,今日必死,秦州從今往後,由折可適之子折彥質掌管,封折彥質為秦州經略制置使。爾等派人速尋折彥質來!」


  鄭智此時知道要緩和一下局面。折彥質也是折家之人,更是折可適之子。折可適乃折可求之兄長,大了折可求二三十歲,於大觀四年已然去世,去世了十年不止。折可適也是這西北名將,便也是折可適去世了,這折家便由折可求把持。折可適之子折彥質,也是一個不錯之人。


  秦州地盤,依舊還是給這折家,便是鄭智此時的妥協之策,也是安撫眾人之心。


  便聽吳用再次喊道:「說,不說全家皆死!老實交代爾等可真去截殺過劉正彥相公?」


  此事,在場本只有幾人知情,進來這兩百號折可求心腹軍漢,便也有更多之人知情了,這兩百號人,基本都是知情之人。


  孟朗心中哪裡不知這事情是拖不得了,再拖下去,旁人興許皆無甚影響。便是自己這條命,必然是保不住的。


  便難看孟朗終於下定了決心,鼓起了勇氣,提刀一躍而上,直奔楊再興奔去,口中大喊:「諸位,隨我為折相公報仇!」


  楊再興更是眼疾手快,長槍閃電而出,一撩打偏孟朗長刀,一刺,直入胸腹。要論武藝,這個時代能出楊再興右者,天下無人。楊再興更是幾番戰陣之下,武藝越發精湛成熟。


  快速出槍之下,那本是一個文人謀士出身的孟朗,胸口已然被刺穿當場。


  左右正有幾個準備隨著孟朗上前之人,陡然也止住了腳步。一群豺狼之獸,總需要一個零頭之人。孟朗如此便死,折可求更是躺在地上雙眼翻白,口中白沫,全身抽搐。


  這局面,要廝殺起來,也不是不可。一擁而上行,那個勇武之人帶頭也行。卻是兩種局面,在鄭智面前,似乎都未成形。蜂擁之勢在進大廳那一刻沒有發生,帶頭之人,一個回合便死在當場。


  吳用看得孟朗當真動手了,更是焦急,開口又是喝道:「快說,再不說,先殺你二人。」


  這二人見得孟朗也身死當場,心中的擔憂去了大半,顯然這孟朗,便是操作安排這番事情之人,兩人害怕折可求是自然,更害怕的是這個親口威脅他們的孟朗。見得孟朗身死,一個披頭散髮的漢子抬起頭來,哭道:「上官明鑒,小人本是軍漢,只是實在沒有活路了方才落草而去,被剿被殺,本也是活該。此番應下這番刺殺劉相公的罪責,是非小人之意。乃孟朗威脅親朋性命,不得不照孟朗交代的辦啊。小人今日可死,只求上官放了家中老小親友之命!」


  一語說罷,雙膝已然砸在地上,磕頭不止。


  再看左右,滿場二十多個軍將,便是一片嘩然。


  鄭智已然開口又問:「李成剛,你來說說!」


  這李成剛,便是當場秦州軍將,也是隨折可求與劉正彥出獵之人,剛才也在鄭智面前出言說過此事。


  那便點名之人,身形一震,再看左右皆是目光,面色為難,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有開口說話。


  鄭智更是再問:「你不敢說,或是你不好說。那某再問你,折可求為何要截殺劉正彥?折可求又為何要行這般讓西北袍澤同室操戈之事?莫非爾等良心都被狗吃了,看著麾下兄弟死在袍澤之手,一點惋惜都沒有嗎?」


  李成剛在這渭州鄭智一番話語之下,更是不言不語,便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鄭智又是大喝:「王遠,你來說說!這西北為何會如此劍拔弩張?我西北世世代代與党項人苦戰,年年出征,年年馬革裹屍無數。如今這党項已滅,軍漢僥倖得活,正是天倫之時。為何非要讓袍澤之間互相殘殺?」


  這王遠之名,還是鄭智剛剛問到的,便是之前,鄭智也不認識這個人。那李成剛倒是昔日戰陣之上點校或者會議之時見過幾次。


  王遠聞言,想要反駁兩句,卻是這麼多雙眼睛面前,口中的話語就是說不出來。


  鄭智回過頭來,又是長槍在空中一掃,面對兩百號秦州鐵甲,開口大喊:「爾等當也是殺袍澤弟兄的兇手。昔日同陣殺敵,共抗党項,諸位也都上陣了吧?為何轉過頭來殺自己弟兄,眼睛都不眨一下?來日爾等也被自己兄弟如此偷襲而死,留你家中孤兒寡母年邁雙親,爾等當如何?」


  鄭智幾番質問,質問軍將也好,質問兩百鐵甲也罷,硬是沒有一人出言來反駁。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做了齷齪事,豈能沒有心虛。便是折可求多少都有些心虛,何況這些下面的軍漢。


  再看那二十多個軍將,皆是一臉遺憾之色,連連搖頭嘆氣。


  「折家世世代代,忠義無雙,這大宋朝還未建立之時,折家就世代在西北之地為軍將保土安民。有宋之後,折家歷代相公,更是保土戍邊,功勛卓著。到得今日,出折可求這麼一個截殺同僚袍澤之輩,實乃玷污這世代忠義之折家名聲。折可適之子折彥質,多聞其良善之名,新任秦州制置使,爾等當在他麾下,重振折家軍之盛名!」鄭智開口說道,便也是還要安撫一下眾人,這折家在西北,根基深厚,殺折可求相對簡單,但是想把折家連根拔起,便是不現實的。


  這秦州依舊是折家的秦州,便是讓這大廳內的眾人安心。對於鄭智而言,只要折可求死,這西北打不起來,便是足夠。折可適之子折彥質,如今卻是身在東京,為直秘閣參軍事,這個官職,其實就是混資歷的官職,可以解釋為中央軍委里的一個小參謀,沒有一點所謂權職。但是這個折彥質也並非庸人,靖康之後,抗金之時,也屢立戰功,後來卻是被朝廷發配到海外去了。


  折可求,終究是眼高手低了一些,歷史之中,坐擁大軍,卻是在後來,直接不抵抗,降了金人。金人在西北甚至都沒有多少駐軍,主要軍隊都在河北與宋打仗。折可求卻還能被女真人拿捏得死死的,猶猶豫豫,想反女真,卻是又在等。想等卻又開始做動作,如此反覆無常猶豫不決,終究被女真人一杯毒酒鴆殺而死。鄭智對於這些的了解,便也是鄭智入這堡寨的信心之一。


  鄭智一番話語,聲音極大,連續不斷。再看地上的折可求,身形的抽搐已然停止,再無進出的氣息。


  折可求若是真有那破釜沉舟之心,有那真正決斷之心,今日興許不是這般的場面。卻是這折可求猶豫不決太多,只想著坐山觀虎鬥,漁翁好得利,坐看天下大勢之後,再來決斷。只想著把這件事情搪塞過去,對內好交代,對外也好交代。卻是最後自己交代在這裡。


  鄭智把長槍遞給身邊的牛大,大手一揮,與那兩百甲士喝道:「爾等都出去!」


  這些鐵甲,手持刀兵,不是去看鄭智,而是左右去看身邊之人,互相對視著眼神。便是也不知如何是好,是出去還是繼續站在這裡。


  便鄭智已然不耐煩,眉目一瞪,呵斥道:「殺害袍澤兄弟之人,還在這裡丟人現眼?今日只罪首惡,已然就是對爾等莫大的恩德。都給某滾出去!」


  再看這兩百鐵甲,大多面色一白,卻是心中又有一些欣喜,鄭智之語,已然許了這些人無罪。


  只見一人收了刀,轉頭之後。眾人已然皆是轉身,直往後門而出,後門卻是也擠滿了軍漢,擁擠之間,讓出了一條道路。


  吳用一直到得此時,方才放心下來,長舒一口大氣,開口與那兩個證人道:「你這兩個為賊之兵,雖然沒有截殺劉相公,卻是也罪責難逃,先帶回牢獄之中,等候發落。」


  鄭智下了座椅,一屁股坐了上去,揮了揮手,百十號親兵也從正門魚貫而出。


  便聽鄭智開口說道:「諸位且坐,今日之事,就到這裡。李成剛,你速速派人去東京接折彥質回秦州上任。王遠,你且去把所有堡寨之內的士卒都驅散了去,帶回各自部曲。」


  眾多軍將,慢慢落座,卻是眼神不是去瞟鄭智身邊不遠的那兩具屍體,今日之事,當真是變化太快,讓眾人手足無措,便是抽了刀,也是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殺燕王也是不妥,不動手也是不妥。


  無措,尷尬,愣神。隨後便也有震驚,莫名的心虛。


  李成剛與王遠兩人,聽得鄭智既然還吩咐差事,心中也是大氣一松,便也留都不留,拱手之後,轉身就走。


  本是熱鬧非凡的軍漢酒宴,此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唯有鄭智面色兇惡,來來回回掃視著眾人。


  「這秦鳳,大戰一觸即發,便也到此為止。劉相公那裡,自有某去安撫。雙方各自罷兵,不得再有衝突。昔日秦鳳,是何等的團結,党項幾十萬兵圍攻,大家皆在一個城頭上死守。豈能為一人私利,鬧得互相死傷慘重,今日若是開這一戰,爾等在座,又有幾人能保項上人頭還能吃桌前的酒肉?從今日起,這秦鳳之地,當與昔日無異。不論是哪個州府軍漢,皆是袍澤兄弟,不得有絲毫嫌隙。他日若是還有機會共同上陣,更要團結一致,軍陣之中,便也要無往不利。諸位可都明白?」鄭智話語不斷,便也說出自己進這堡寨的最重要的原因。


  「末將遵命!」


  「末將明白。」


  「末將。。。」


  回答之語,雖不齊整,卻也人人都開口來答這一句。卻是這些軍漢的語氣,終究還是低落了下來。經這一場變故,這秦州軍漢,只怕要低落好一段時間。往後,便也看折彥質的手段了。


  這個折彥質,鄭智並不認識,也沒有見過。這個名字都是鄭智在种師道口中聽說的。便是种師道獲罪於東京,東京城內沒有任何人上門去拜會兩位折相公,唯有這折彥質去過。


  种師道口中的折彥質,多有誇讚,鄭智便也是與种師道在那小院閑聊之時,聽得此人。


  這場大戰止住了,這個折彥質,當知道見機。在劉正彥麾下,鄭智倒是不那麼擔心。今日一番說教,便也是給這秦州軍將們敲一個警鐘。


  未來若是這天下真的鼎定了,軍事制度,當有一個徹底的改變。這大宋禁軍制度,顯然不太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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