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下)
蘇洵猶豫地跟著起身了,回頭看了眼安婉見她笑著點頭,也就放心地走了。出了5班的教室,蘇芷臉色倒是恢復了,她看著蘇洵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放棄了,只是拉著他的手說道:「走吧,我們再逛逛。」
畢竟這不是個一夫一妻制的世界,也畢竟她和他只是親兄妹,縱然親密許多,她也沒有立場要求他不去沾惹其他女生。他縱容她的脾氣,她卻沒有辦法一直無理取鬧。
這股親兄妹間無法跨越的隔閡,讓蘇芷今天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也正是這份感情,在今晚晚會上的表演,她演得淋漓盡致。
元月十五,上元佳節,張燈結綵,錦衣集市。正是能為落葉調花都感到悲傷的年紀,少女細柳金縷,蛾兒雪釵,在丫鬟的簇擁下迷茫前行,這滿街的花團錦簇,卻讓她倍感陌生,去歲母親離去之後,她便對這個世界都感到了疏遠。
也正是這一抹落寞,在這上元節中,顯得無比耀眼。隨著人流的擁擠,於人海中茫然無意的一次對視,卻又是那麼讓人悵然若失。恍覺過來,卻早已被人海分離,彷彿錯過了什麼,淚水竟然不自覺的流了下來,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少女抑鬱,久居家中,最近倒是每夜院外有笛聲傳來,笛聲常伴,孤獨的心倒是治癒了不少。少女終於願意出門去看一看了,可惜天公不美,早上還好好的晴天,忽的就開始下雨了,丫鬟手中用來遮陽的小傘倒是還能抵擋一會,偏偏這小姐不願意動了,非要在橋上看那雨幕流水。
「姑娘,春雨還是有點涼的,橋上風大,趕緊回去躲雨吧。」爽朗的聲音,卻淋的滿頭的雨,是個挺逗的人呢。這個人,自己是見過的,這個人,自己是想親近的……
再一次夜裡,聽著院外的笛聲,少女突然升起一股迫切的想法。院外吹笛的那個人,是不是他……
笨拙的搬來凳子,悄悄的越過圍牆去偷看,卻是被他抓了個正著,他調皮地眨眨眼,嚇的她差點摔倒呢。不過,真的是他……
好像到了可以放風箏的季節了呢,也不知道小綠說的風箏做得怎麼樣了呢,自己或許可以畫上那個人的畫像?嗯,不,那樣太不合適了,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咦,好像有隻風箏掉到院子里了。
去撿過來吧……呼,好險,王護院他們來了,差點風箏就被他們發現了。那個人真是膽大呢,居然畫我的畫像,要是被爹爹知道了,他會被打死的吧?也不知道他跑掉沒有,王護院他們可是說派人去追了呢。
風箏上好像有句詩……「今歲元夜時,花市燈如晝。隨波無意身,驀然淚凝袖。驚覺忽起眸,一視三生又。願訴百世緣,相約黃昏后。」
那個傢伙,倒是會寫些俏皮詩。相約黃昏后,相約黃昏后……
依舊是在院子里等著日頭西斜,院外終於響起了熟悉的笛聲,將準備好的由頭說出,把小綠支開,將昨天藏好的凳子搬到牆下,伸過頭去,看到的卻是牆那頭那個傢伙也剛剛爬上來。
一時間的偶遇,這股心有靈犀的感覺,讓兩人覺得無比幸福。「來,我帶你出去。」他這麼說著,她也不管不顧地爬牆跟著出去了。
那是一片油菜花的地,太陽最後的餘暉罩著那些開的金黃的油菜花,漫山遍野的是如此美麗。最有趣的是不遠處還有一匹馬兒在吃草,他告訴她,這是他租來的,為了今天他學了一個月怎麼騎馬呢。
這是她第一次騎馬,雖然因為他的技術不好。兩人只敢讓馬兒近乎散步地走著,卻也是人生中最為刺激的體驗。
後來,她坐在馬上,他牽著馬,帶她來到了湖邊。從一個草叢中拖出一個布袋,袋子里是好幾十個孔明燈,他們一個個的放著,竟是如此夢幻。
是的,一切很美,但也終將破滅,府里丟失了小姐,搜索的下人終於趕到了。那個傢伙只能在依依不捨中摸著夜色逃掉了,拐騙大家小姐的罪責,那群府里的下人抓住他會把他打死的。
最終,只找到小姐的下人們被狠狠訓斥了一頓,林府的老爺怒罵威脅林瓏一頓后,見找不到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只能就此將林瓏關了禁閉。幾日禁閉后,林老爺告訴林瓏,她的夫家已經找好,明年上元節后就完婚。
同時,林老爺還告訴了一個讓林瓏死心的事情。他交了一塊玉佩給林瓏,告訴她這是在那晚湖邊找到的。沒有直接去抓林正,只是為了還當年的債,什麼債?林瓏她老爹的風流債!她與林正竟是兄妹……
痛苦的分離,一堵院牆卻仿若天塹。傍晚再打算來吹笛,卻是那些護院們無比警惕,笛聲一起,護院便搜索了過來,如果不是跑得快,八成要被抓住打死。
無奈最後破釜沉舟想找媒人去說媒,可莫說林家小姐已經許了人家,就算沒許,也沒有媒婆會接這個單的。雙方地位的差距,是他與林瓏之間最大的溝壑,哪怕他再如何拚命想要填補,卻也無能為力。
最終,他們兩人終於能夠相見了,因為,今天是上元節。林瓏要嫁的那家公子,也正好可以在這天正大光明的看看未來的妻子,於是,林府才肯放林瓏出去。
得知能夠出去,林瓏卻意外的沉穩。她梳妝打扮,豆蔻丹心,用盡一切辦法,將最美麗的自己妝扮出來。直到上街,她和他相見。
攜手奔逃,人潮成了最好的掩護。終於,兩人到了燈火搖曳的街角,那塵世是那般喧囂,這裡,是這般的安寧。
執手相望,不遠處那光暗的交界線便是塵世與夢幻的界限,便是生與死的界限。已然超脫,便已無懼。
不再去在乎塵世的禁錮,她告知了他,她與他是兄妹。他大笑,眼淚都出來了,卻將她緊緊擁吻。
他抱著她,低聲唱著一首詞,卻不是劇本中的那首。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