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破局
「不要追他們,小心有詐!我們先去土地廟。」鄭清跟辛丑都是這樣吩咐道。
土地廟,姬郁非見到馬自鳴所帶領的人馬漸漸到齊,抬了抬手,便是向前一揮。
幾十名青幫弟子忽然上前抬臂,正當對面馬自鳴驚詫之時,——誇誇誇的機弩綳弦聲音在土地廟前昏暗的燈火下,張開、瞄準。
一瞬間,短箭嗖嗖嗖的繃緊離弦,數十餘支黑影刷刷的照著對面的人群射進去,接連噗噗噗的響聲,叮叮噹噹的金屬格擋聲,昏暗的人群中不少痛苦的帶著『哇呀』『啊!』的慘叫倒地。
「給我上啊,跑甚麼!」
馬自鳴所帶領的畢竟只是一些附屬於丐幫與紅封教的小幫小派,這次來只不過是想渾水摸魚趁機占點便宜,派里的弟子終究是有限的。這一輪箭雨過後,當即就有數十人倒地,雖然大多並未被射殺,但也讓他們萌生了怯意。
隨後,上百名玄武堂弟子從街道四面八方衝出來,在姬郁非的帶領下,喊殺聲如潮汐涌過去。開山刀拔出、狂奔,對撞上馬自鳴所帶來的人馬,戰況變成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外面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吵吵嚷嚷的?」
土地廟裡,禮部侍郎呂坤懷抱里攬著一名妖艷女子,被外面動靜攪擾了興緻,頗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哦,好像又是東廠在拿人了,咱們也不好說什麼不是?」一旁,馮起面色恭敬的答道。
「哼,這幫閹人也真是的,大晚上的就不能消停一會兒,真是掃興!」
呂坤望著周圍幾個同僚,暗罵了幾句倒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這幾日來青幫盛情款待著呂坤等幾人,貌似想要跟幾人搞好關係,呂坤幾人則是來者不拒,日日來此消遣享樂。
土地廟外圍,姬郁非舞著雪咽刀,目標直指馬自鳴。就在旋轉的刀尖穿過馬自鳴躲閃中雙臂的縫隙時,姬郁非忽然渾身汗毛倒豎,余光中,一道身影越過周遭眾人的頭頂,拖著殘影轟然過來,那速度幾乎快得看不清。不斷的在他瞳孔中放大、放大、放大。
姬郁非刷的轉過身子來,雪咽刀堪堪抵住了辛丑的攻勢,隨後,身形被巨大的力道打得倒退出來。
「殺——」
遠處,數不清的人影在夜色下掩殺過來,丐幫與紅封教的人馬全部趕到了,足有近千人的隊伍圍過來。
「你們青幫太跳了,給我都殺掉!」鄭清嘴裡暴喝出來。
「我們撤——」
冷徹如冰的聲音,就在姬郁非抬起視線定格在土地廟裡推門出來的馮起身上時從他口中響了起來,視線中帶著閃爍。
「想走?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給老子把這裡死死地圍住,裡面的人一個也不許放跑!」見姬郁非從容擺脫掉辛丑,鄭清有些氣急道。
玄武堂弟子往回撤的時候,滿眼望去的丐幫與紅封教弟子追上去,儼然有突破進去的趨勢。
「不好,幫主,你們先走,我來斷後,不然就攔不住他們了!」
花匠提著刀停了下來,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要湧進土地廟,不由得急躁起來。之前計劃中這種情況馮師爺也不是未曾考慮過,只是沒想到這次兩幫來襲的人數會這麼多,遠遠超乎意料。如果僅憑門口的幾十名弓弩手是壓根抵擋不住的,那樣計劃就會功虧一簣了。
「花匠——」姬郁非回頭大叫,眼裡全是焦急,他也要衝去。守在門口的范文程跨上幾步,慌忙將他攔下,叫上人奮力往裡拖拽。
「幫主,萬萬不能去啊。花匠兄弟是好樣的,他是為了咱們青幫才這麼做的,這個時候幫主您可一定不能犯糊塗呀!」
「為什麼.……他.……要這麼蠢!…」
姬郁非心中悲慟,望向花匠瘋狂揮舞開山刀廝殺的身影,又有數名青幫弟兄趕回去,大概也是花匠的好兄弟們罷。但很快,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弩手們還在零星的射出箭矢,徒勞的想要抵擋一下。
花匠這邊,短短片刻之間,衣袍上就已經滿是斑斑血跡,密密麻麻的刀痕在他周身上下布滿。
「哼,飛蛾撲火…你以為攔得住我們一時,就能攔得住一世嗎?真是不自量力。」
鄭清讓開人群走來,抓著花匠的頭髮,將他臉抬起來,狠狠地瞪著他。
花匠此時咬著嘴唇也是近距離的瞪著對方,然後吐出一口口水,被早有防備的鄭清揮袖掃開,隨後刀鋒壓在了他的脖頸上,鄭清勾起殘忍的笑:「你很想死是吧,成,老子就成全你。放心,你的兄弟們也很快會下來陪你的。」
隨即,一刀砍斷花匠的一條肩膀,「嗷——」花匠凄厲的慘叫在街道上逐漸拔高。那邊,快要進入地道的姬郁非淚流滿面的跪倒在地上,大叫著想要回去救人,卻被范文程死死攔住。
刀揮起,帶著血花,鄭清又斬斷另一條臂膀,刀尖釘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之後又是揮起。
「啊——!」
伴隨著花匠凄厲的痛苦掙扎聲,飆濺的血花糊滿了花匠的衣袍,也濺滿了鄭清的身上。
噗噗——
接連又是幾刀下去,花匠渾身上下布滿血痕,卻又不是傷在要害,凄厲的叫聲久久徘徊在街道上,振聾發聵,痛苦又死不了的花匠如同扭動的蛆蟲在地上掙扎蠕行。
「啊啊啊——鄭清,有種的你就殺了我!殺了我啊!」
噗——
刀鋒攪動,鄭清掰開花匠的嘴巴,直接探進去,帶出一塊猩腫血腥的肉片,被棄在地上。周圍的人看得一陣背脊發涼。最後,鄭清將花匠拽著頭髮從地上拖起來,反手一刀沒入胸膛,刀尖從背後探出。
幫主……保重……殘存的最後意識,一閃而沒,花匠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
「東廠到底在搞什麼,我要出去看一下。」呂坤有些坐不住了,又見不到馮起,便起身來到門口想要出去,「咦,這門為何打不開了?」
「咣啷!」
門被一腳踹開,外面明晃晃一片的朴刀映射進來。
「啊——你們是什麼人!你們.……」
呂坤未來得及說完,刀鋒直接插進他的胸膛里,身子筆挺挺的摔在地上,後面的人踩過屍體殺進屋去,除了女妓,所有人都被砍翻在地,無一倖免。
當鄭清走進來看到呂坤的屍體時,大驚失色,氣罵道:「姬郁非,混蛋!中計了——」
正當氣急敗壞時,遠遠地,街道上踏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我乃京城戍衛游擊將軍,謝洛白,何人在此械鬥!」
……
「幫主,這次死傷了那麼多朝廷命官,幾日來朝廷可是鐵了心的猛力打壓丐幫跟紅封教,丐幫的辛丑已經走投無路,只好來投靠與我們了。不過那個馬自鳴倒是詭詐得很,居然能在官府抓人的第二天就逃出京去了,我們未能攔住。還有何可綱,也已被我們生擒。」
馮起對姬郁非彙報幾日來的情況。
「嗯,一個馬自鳴不足為患,辛丑和何可綱你們好生招待著,這兩人都有本事,為我們所用最好。至於紅封教,他們願意投靠青幫的就留下,其他的人都趕走吧,」說著,姬郁非的眼神忽然冷鷙起來,「鄭清現在人在哪裡?」
「回稟幫主,艾晗已經親自帶人去抓了。」
「我也去。」
……
哐——
哐哐——
「駕!駕——!」
城外崎嶇的山麓,車轅瘋狂地轉動,在凹凸的坑陷、石子上碾壓過去,磕磕碰碰,馬車車廂也在晃動,木製的鑲嵌位置在劇烈的抖動下發出吱嘎吱嘎的亂叫,鄭清頭髮飄在風裡,手裡握著馬鞭使勁的抽打馬屁股。
「相公再快點,他們快追上來了。」
鄭清的妻子蹲在車廂里,探頭向後看上一眼,口中焦急的催促。
踏踏踏踏——
在馬車後面二十丈左右,十餘匹快馬踏著鐵蹄追過來,距離越來越近,鄭清著急的看了看車廂內,妻子和孩子嚇得臉色慘白。心下一橫,便是在車輦上將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相公.……你幹什麼?會掉下去的,快回來呀!」
「臭婆娘給老子閉上嘴!」
鄭清駕著馬車轉頭呵斥一聲,又死死盯著路面,此時天色已經黑盡,若不是急於逃命,這樣的夜路也是不敢走的。
鄭清一邊看著前面,一邊捏著手中數只飛鏢嗖的幾聲撒出去,那邊夜幕當中或許是視線的問題,準頭不佳,除了爆出一兩朵火花之外,也總算聽到噗噗利器入肉的聲音,隨後堪堪有兩個人影跌落下馬。
旋即,對方當先一匹馬暴鳴一聲忽然加快速度衝刺過來。這人便是姬郁非。他手中揚了揚,指縫間夾著一枚正是鄭清剛剛射出去的一枚飛鏢,嘴角勾起鬼魅的笑容,手臂便是一甩。
見到對方動作,鄭清像是已經有了陰影,連忙將身子縮回去,一抹流光飛梭過來,就聽『啪』的響聲,鄭清頭上車廂角落上的雕飾掉了出去,緊跟著又聽噗的一聲響起,馬車上套著的奔馬忽然唏律律的痛苦嘶鳴一聲,馬立而起,前蹄猛踢,馬屁股上綻放著血花,飛鏢沒入半截在血肉里。
「跳車——來不及了.……」
鄭清攔腰抱起孩子從車輦上跳了下去,下一秒,巨大的慣性推動下,車廂輪軸飛舞,轟的一聲巨響,車廂飛馳過去與馬匹撞在一起。
瞬間,木架、車輪、細軟在半空解體,飛散出去,尚未死去的奔馬轟然翻滾一截,掙扎著馬蹄試圖爬起來。
跳下馬車的鄭清連忙跑向馬車,掀起已經破爛的車蓋,只見妻子披頭散髮,額頭上撞破了皮,血流了下來,頗為狼狽。同孩子一樣,已經在衝擊中昏迷過去。
鄭清抱出妻子連忙鑽出車廂,而馬蹄聲便是從黑暗的山道那邊過來,是血滴子。
血滴子十餘名精銳,清一色畫臉譜、夜行衣、短苗刀的裝備。這種苗刀屬於短刀的一種,刀長一尺二,向外曲凸。刀背隨刃而曲,兩側有兩道血槽以及兩條波紋型指甲印花紋,刃異常犀利,柄長三至四寸。
姬郁非一馬當先,提著雪咽刀跳下馬背,跨步衝過來,艾晗緊跟其後。
「你的死期到了——!」夜色下,聲音如滾滾雷霆。
鄭清急忙甩出一鏢,那雪咽刀揮舞,啪的一聲,爆起火花,隨後姬郁非來勢不減,猛踏地面一躍而起。
便是揮刀劈下。
「嘭——」
一瞬,鄭清幾乎爆發出所有的力量,挾裹著妻子退開,他們身後轟然一聲巨響,馬車車廂在剎那間被砍成兩段,木片散架,另一隻車輪受到巨大的壓力下嘣飛出去,正砸到鄭清身上。
崩飛的木輪直接將鄭清砸倒在地上,嘴角掛著血跡,鄭清想要爬起來,可是無論如何都站不起身,渾身劇痛。
姬郁非臉上泛著貓捉老鼠般戲謔的表情,他身後十餘名血滴子分散左右包抄過去,便是準備好了手中的鉤鐮。
馬聲長嘶,黑夜的風中,鄭清收縮的瞳孔視線映射前方情景,姬郁非赤手空拳劃過眼帘,便是轟然巨響,人影、妻子如同炮彈一般嘣飛出去,砸在山體上。
兩個人骨折盡碎,血肉糜爛,已經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不成人形,粘稠的鮮血順著山體蔓延下來。
「幫主,孩子怎麼辦.……」
姬郁非陰霾的臉色盯著艾晗,「斬草要除根,還用我教麽?」
……
「啊——!」
姬郁非高喊一聲,對著天空,然而並沒有回應傳來,姬郁非胸口憋悶。
一旁的艾晗突然感到一股異樣的感覺,看到姬郁非滿身血漬的后影,霎時高大了,而且愈來愈大,漸漸地又幾乎變成一種威壓、閃耀。
這時,一陣暖意在空氣中升起,艾晗抬頭往上看,山林之上,東方隱隱泛起了魚肚白。
朝陽從那邊照射過來。
……
第二卷,馬踏江湖,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