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無論從哪方面來講,虞謠對白家的人都沒什麼好感。


  就算拋卻她的立場來看,她也覺得白家委實對不住李氏。白御史在情誼之上有負於李氏,而白家人對李氏更算不得好,在秦州之時白雅書染上的那場水痘、假山之後白二姑娘與她伴讀的那番對話,都讓虞謠體會到她們心思的歹毒。


  白家不過一個沒落世家,靠著祖上的那點蔭蔽混日子罷了,若沒有李氏陪嫁過來的大筆家財,他們又怎麼能如同現在這般過活呢?只是那些人猶有些不甘心,甚至想謀划李氏的陪嫁,未免有些太過貪心不足蛇吞象了。


  老夫人並著白家大房入府之時,虞謠並沒有去看。她因為染了風寒有些不適,翡翠便只讓她在風荷院中招呼著,並不讓她到別處忙活,所以倒是躲過了那一場折騰。


  這一番下來,白府幾乎是全遷來了京中,只留了幾個可靠的管家在秦州看著老宅子罷了。幸而京中的宅子算得上大,不然只怕還住不了這麼多人。


  白家大房人丁極興旺,大老爺納了三個姨娘,又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兩相對比,二房實在是寥落。老夫人知道玉姨娘懷有身孕后,派人賞了她不少玩意兒,聽說還著意囑咐白御史讓他多納幾房妾。


  虞謠實在不想與那些人打交道,但卻又別無選擇,畢竟大房的三位姑娘是要與白雅書一道念書的。這些日子以來,虞謠對白家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知道這三位姑娘中行三的那位是庶出,其他兩位都是正兒八經的正房小姐。


  白府女兒的名字都很有規律,雅字輩,琴、瑟、奕、書。這其中,虞謠對白雅瑟印象最為深刻,畢竟她曾在假山之後,聽著這位二姑娘不動聲色地挑撥著自己的伴讀謀害白雅書。若仔細算來,白雅瑟的年紀不過十歲,竟已有此心計,委實是讓人佩服。


  先前那幾位沒來之時,虞謠皆是與白雅書一道念書,聽女先生教課的時候並不用分什麼尊卑,可這幾位一來,她便不能再那樣了。不然傳出去,就又成了輕慢作踐大房的姑娘們了。


  白雅書側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虞謠,小臉之上有些猶豫,她雖知曉這個道理,但卻仍是有些不適應。


  虞謠倒沒覺得什麼,畢竟她本來就是白家的侍女,與那幾位姑娘的侍女一道侍立在一旁也沒什麼不對。先前是李氏待她寬厚,如今她自然不能給李氏找麻煩,更何況站著也並不妨礙聽女先生講課,最多不過是有些腿酸罷了。


  經此,虞謠終於將長房的那位姑娘看了個仔細。


  大姑娘白雅琴看起來便是那種中規中矩的姑娘家,琴棋書畫都一般,但綉工卻不錯。三姑娘白雅奕是唯一一個庶出的女兒,所以舉止之間仍是難免有些拘束,不大愛說話,各方面都算是泛泛而已。而那位給虞謠留下深刻印象的二姑娘白雅瑟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年紀雖小但已出落得不錯,她看起來天真無邪,向女先生請教問題之時亦是誠懇至極,虞謠險些覺得自己是認錯了人。


  看來看去,虞謠覺得還是白雅書最為順眼,相貌好性子也好,更何況對自己更是仁至義盡。


  下午練刺繡之時,負責教授刺繡的孟娘子看了白雅琴的綉品,點頭誇了她幾句,而後一一看了過去。作為早就放棄治療的人,虞謠這次徹底在一旁等著,連聽都懶得再聽了。


  長房的幾個侍女湊在一起閑聊,將虞謠孤立了起來,若是換了旁人的確有可能有些不舒服,但虞謠早就過了這種需要拉幫結派的年紀,懶懶地看了她們幾眼就徹底不管了。


  等到做完今日的功課,孟娘子便擺了擺手讓姑娘們自行離開了。


  白雅書行了一禮后便讓虞謠來收拾了東西,而後直接去了正院,而長房的三位姑娘卻留了下來,像是在與孟娘子說些什麼。虞謠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但因著要趕去正院,所以沒能聽到些什麼。不過想也知道,她們這是第一次來上課,所以少不得要與諸位先生說上幾句,多少拉上一些關係。


  白雅書也是坐得住,對此毫無反應,就好像沒有這三人的存在一般。


  虞謠心中有些好奇,但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問,卻沒想到白雅書居然突然開口道:「謠謠,你今日的功課可聽明白了?」


  聽了她這一句,虞謠先是一愣,而後方才反應了過來,心中不由自主地有點感動,白雅書這是擔心自己會不適應站在一旁聽先生講課。


  「明白著呢,姑娘不必擔憂。」虞謠笑了笑,女先生講的這些功課還算淺顯的,有許多都是她前世就學過的,就算有不知道的,聽一次也都明白過來了。


  白雅書咬了咬唇,有些認真地解釋道:「因為要顧著伯母那邊,所以只能委屈你了。若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向母親……」


  「姑娘。」虞謠聽出了她的意思,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這些道理我都懂得,您也不必為了我做什麼,那樣只會讓我更加內疚。對我來說,現在這樣的狀況已經極好了,我很滿足。」


  白雅書鬆了口氣:「你能這麼想就好……先前年關之時,你幫了我許多,我以後也會好好待你的。」


  虞謠看著白雅書的眼,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她知道白雅書現在已經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這句話看似尋常,但卻是正兒八經將自己當成了心腹,所以她也必須端出認真的態度出來。


  白家現下這般境況,李氏不是什麼靠譜的人,顧嬤嬤的年紀也漸漸大了,白雅書必須站出來承擔許多事情才行。虞謠將此看在眼裡,決定將自己的賭注放在白雅書身上,好好賭上一把。


  白雅書看著虞謠的反應,心中最後那點猶豫也放下了,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來到正院之時,正房之中已經在擺晚飯了。


  自從李氏幫著納了夢姨娘之後,白御史終於回到正院來吃飯了,一來李氏這個舉動在白御史眼裡算是變相的妥協,他對此十分滿意,二來夢姨娘是需要到正房在伺候李氏用飯的,他對夢姨娘寵的很,索性也一併跟了來。


  先前,白御史都是在惜香院中陪著玉姨娘的,這下子以來玉姨娘自然是不甘心,可她現在還有月余就要臨盆,只能在惜香院中老老實實呆著,就算想爭寵也是有心無力。虞謠算了算,等到她生完孩子還要坐月子,在之後還得等走了形的身子恢復正常,只怕三四個月內是沒資本和夢姨娘爭寵了。


  但就算這樣,玉姨娘還是想盡法子在白御史面前刷存在感。


  白御史前腳剛到正院,筷子還沒來得拿起來,惜香院中的侍女便匆匆趕了過來,說是玉姨娘身子不適,想要請大夫。


  李氏皺了皺眉,搶在白御史前面開口道:「身子不適就打發管家去請大夫,巴巴地來告訴我幹什麼?我先前早就吩咐了,玉姨娘但凡有絲毫不妥的地方,趕緊地去請大夫,不用來正院回稟。前幾個月你們惜香院請醫用藥可曾來回過?怎麼今兒非要來多此一舉。」


  她這話說的不大中聽,白御史也跟著皺了皺眉,然而還沒等到他發作,站在一旁的夢姨娘便柔柔弱弱地開了口:「夫人這也是一番好心啊,若玉姨娘有什麼急症,來正院回一圈豈不是耽擱了病情?所以才特地給了惜香院這個特權。你這丫頭也是糊塗,不趕緊地去請大夫,若是誤了玉姨娘的病情,你可擔待得起?」


  虞謠聽了她這一段話,暗地裡點了點頭,這就是會說話的人與不會說話的人的差別了。像夢姨娘這樣,明裡暗裡添了多少絆子,可人家臉上卻實打實地寫滿了擔憂。也就是夢姨娘這樣的人才能和玉姨娘對拼了,李氏這樣的還是老老實實坐收漁利來得妥當。


  果然,夢姨娘這話一出,當即便成功地轉移了白御史的注意力。他先是略帶些愧疚地看了李氏一眼,而後狠狠地將惜香院的侍女斥責了一頓,徹底將去探望玉姨娘的想法拋之腦後了。


  虞謠冷眼旁觀,覺得白御史委實蠢得有些不忍直視。只不過美色當前,x蟲上腦,能做出這種事情也不是絕無可能的。世人常說,美色是*窟、穿腸毒,的確不是毫無道理。她默默地在心裡劃了個重點,提醒自己將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變成這副蠢樣。


  本以為有夢姨娘幫著,李氏就不用再分心去對付玉姨娘了,可虞謠卻忘了世間還有「養虎為患」這一說法。所謂恃寵而驕,就是一旦寵愛太過,就難免得意忘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