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虞謠的視線,原本在一處說些什麼的謝萱與平蕪郡主竟齊齊地向她看來。


  虞謠坐的筆直,不動聲色地抬眼看著兩人,平蕪郡主的神情很是複雜,有羨慕有妒忌,甚至還有一分不易察覺的惡毒,而謝萱的神情便更加有趣了,高高在上的很,嘴角還噙著些憐憫。


  虞謠挑了挑眉,垂下眼看著案上供著的秋菊,在心中揣度著兩人。


  謝萱與平蕪郡主的年歲都算不上大,小姑娘家的那點心思她多少也能看透些。若仔細說來,謝萱本質上與平蕪是一樣的人,皆是招搖愛攀比的大家小姐,只是謝家家世顯赫,足夠撐得起謝萱的炫耀,而平蕪郡主家道中落不過一個空殼子,她也就愈發刻薄而敏感一些。


  虞謠知曉自己的到來對她二人來說無疑是眼中釘肉中刺,畢竟不要臉一點來講,殷虞謠的容貌可是頂尖,再加上王家的家世,未必就比謝萱差到哪裡去,這就足夠招搖了。


  虞謠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覺著能夠給二人作為談資的,只怕也只有自己回到王家之前的那段經歷了。


  這平蕪郡主倒也是個妙人,當初做了那樣的事,如今怕自己報復,竟不來找自己道歉,反而轉而將這段告訴了謝萱。想來平蕪也是看出來謝萱的心思,所以投其所好,借著謝萱來保全自己了。


  虞謠漫不經心地撫過花瓣,得體的笑容有些發冷。她這些日子過得可謂是安逸極了,若不是今日謝萱與平蕪郡主的出現給她提了個醒,只怕她還不知道要渾渾噩噩到何時。


  她暗地裡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不能再這麼隨波逐流下去,不然將來就只能任人魚肉了。


  將眼前的局勢仔細地算了算,虞謠覺著總體來說自己還是處於優勢地位。斟酌片刻,她決定給自己暫定一個目標——幫著父親王執站穩腳跟,再將王家那些張狂的庶子的爪牙給剁掉。


  便如謝然當日所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因著王執早些年不在的緣故,王家這三位庶子只怕是享受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如今王執一回來,他們便被打回了原型,自然也就難免會有落差。在這種落差的驅使之下,他們難免會做出一些「膽大妄為」的舉措。虞謠回想了一下當日謝然所說的話,不得不認同他的看法——想要打擊王執最有限的辦法,便是從她下手。


  虞謠輕輕地撣了一下花瓣,直起身子來,心中已有決斷。


  賞花宴后,皇后並沒有久留,又賜了一遭酒便吩咐眾人散去了。


  王謝兩家一道同行,虞謠站在王老夫人外側扶著她,待到將要分別之時,謝老夫人低聲道:「告訴惠兒,讓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太難為了謝然。他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惠兒……」


  虞謠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愈發覺著謝然的身份有些蹊蹺。


  王老夫人雖不知為何,但卻是十足地信任自己這好友,當即便應了下來,準備等王氏回娘家之時轉告於她。


  待到回到馬車之上,王老夫人將虞謠攬到自己身旁,和藹地看著她:「陛下封你為明月縣主,便是承認了你王家六姑娘的身份,從今以後,便再沒人敢當你的面置喙半句了。若是有那不知輕重的敢亂嚼舌根,你便告訴祖母,祖母必定好好懲治她!」


  虞謠心中一暖,輕鬆地笑道:「祖母不必擔憂,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料理那些事,若是有解決不了的,再勞煩您老人家。」


  「好孩子……」王老夫人看著自己這失而復得的孫女,只覺得怎麼疼都疼不過來,原本想好的問話怎麼都開不了口,但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開口問道,「謠謠,祖母問你,你可願再有個母親?」


  聽了她這問話,虞謠心中一動,她一時之間竟沒想到這事。


  若仔細說來,王執正當盛年,前途更是無可限量,王家又只有他一個嫡子,怎麼會任由他孤身一人下去呢?但凡大家,總講究一個子嗣問題,若王執無後,那就只能從旁支繼嗣了,這是老夫人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虞謠垂頭想了想,選了一個穩妥的回答:「此事由不得我做主,自然是聽您與父親的。」


  老夫人嘆了口氣,為難地開口:「你父親哪裡就好,但這一點,卻是……唉,若我能說得動他,又何須煩惱著許多年呢。」


  虞謠當即便懂了她的意思,也跟著為難了起來。


  聽老夫人的意思,王執斷然是不肯續弦的。當年他會為了殷虞謠的母親身死而離家,便足以見得夫妻感情之深,如今他不想再娶也是正常。但老夫人顯然並不接受這一現狀,所以便打上了虞謠的主意,想著若虞謠能開口要一個繼母,素來疼來女兒的王執想來不會拒絕。


  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了吧……


  虞謠心中叫苦不迭,對王老夫人這無異於道德綁架的主意有些無語。她猶豫片刻,略微皺了皺眉:「此事之上,父親自然有他自己的主意……我只怕不大好插手……再者,我年歲已大,並非不諳世事的孩童,縱然我肯說,父親也未必信啊。」


  虞謠在世上摸滾打爬數載,委實做不出天真孩童的模樣去向著王執哭喊自己想要「母親」。再者,王執深愛自己的亡妻,虞謠並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脅迫他違背本意。


  王老夫人聽了她這回答,雖有些失落,但也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生氣動怒。先前她同謝老夫人說起這一計劃時,謝老夫人便分析了利弊勸她放棄這一想法,只是她猶不死心罷了。


  虞謠見老夫人不再提此事,方才鬆了口氣。


  等到回了府中,已是傍晚,虞謠剛一進院子,便看到了等候在廳中的王執。


  虞謠回想起方才老夫人提到的事情,自覺很是對得起王執,但仍是有些忐忑,不知他這是要與自己談論什麼事情,攥緊了手帕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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