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8防盜
康明從行李箱翻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把酒店的椅子拖到桌子邊上，坐下開機就要幹活。
觀看錄像的同時進行解說這種事情，他做過很多遍，偶爾還會錄音來觀察自己的語速、語氣、內容有沒有問題，在他上場解說之前閉關的日子裡，這簡直是每日的功課。現在唯一不同的是，他甚至不用掏出記滿tips的本子，都能回憶起今天八強賽里am的亮眼表現。
說好給鄖昀vip觀眾位，但康明沒想到他要求得這麼急。
康明面對大眾對他解說的誇讚，一向習以為常，那些鋪天蓋地的粉絲追捧，和他一槍擊殺敵人刷出的666彈幕一般平淡無奇。但是鄖昀如此急切的要求，康明忽然升起一種被認同的感覺。
比語言單純的誇獎還要有效。
「我覺得今天你們發揮得不錯，沒必要這麼緊張。」康明將鄖昀的反應當做是求表揚的心態，無視掉自己觀看現場時的大起大落，開口安慰道。
而鄖昀只是點點頭，拖來另外一張椅子，安靜地坐在旁邊。
康明點開泰普杯的直播平台的自動回放功能，選出了今天amvsgodr的對戰。
晚上只有一個觀眾的解說，康明完全沒有壓力，他變得非常隨性，問道：「今天刷微博了嗎？」
鄖昀抬眼看他，後天還有比賽，他實在沒時間去關注更多的東西，說：「微博怎麼了？」
康明雖然很想告訴他，微博上的小粉絲已經自發誇讚起am顏值拉高電競圈的水平線，順便譴責攝影師沒有捕捉到dl的正臉，那些用手撐住臉的樣子，被粉絲截下來添加各種可愛的美顏效果，發得滿天都是。
康明看到的時候，頓時升起一股找到戰友的心情，曾經他的照片也是這樣被添加了奇奇怪怪的特效，鋪天蓋地而來。
但是鄖昀彷彿不是很感興趣，於是他改口說道：「他們都覺得am贏得很精彩。」
am和godr的對戰並沒有進行多長時間，兩張地圖2:0的總比分，連加時賽都沒有打到，不過也就是平時競技比賽打上兩盤的時間差不多。
鄖昀很安靜，連帶著康明都認真起來。
錄播帶有解說的聲音，所以康明將錄像的音量調低，他不喜歡這種帶有雜音的感覺，他平時的練習，更多是挑選英文版解說的歐美比賽，畢竟那些根本聽不懂的語言，在他耳朵里和背景音沒什麼兩樣。
「我先說一下，因為已經知道整場比賽的發展，現在的解說肯定會受到事實的影響，很多分析我都不會提出來，就簡單點一下場上的失誤和亮點。」
鄖昀點頭表示贊同，解說台上的工作，就像一場即興表演，他也不認為康明能夠拿出台上那種時而激動時而誇讚的解說風格。
他只是想知道，在康明的眼裡，這場戰鬥出現了多少問題。
旁觀者清，這是電競中的真理，他作為第一視角的職業選手，永遠不能百分百估測到臨場變故，一切決定都來源於戰隊全體成員的觀測。
康明的聲音，在比賽切入雙方戰隊畫面時響起。看錄像解說和實時解說完全是兩個世界，一個是已經知道最終戰局，連全場最令人驚訝的精彩發揮都被劇透得乾乾淨淨，當然說不出多少的激情和預測；一個是面對未知的結果，憑藉自己的禁言和場上局勢變化進行分析和判斷，在壓中結果那一刻，運籌帷幄的心態令人更加激動。
「艾興瓦爾德的防守能夠變換出很多套路，它甚至讓冷門英雄的出場次數增多，比如托比昂、秩序之光、狂鼠，就像歐美剛剛結束的kg杯賽，bme拿出的這種瘋狂的配置，在艾興瓦爾德的防守也相當精彩。」
私下解說的康明，和台上的聲音很不一樣，他的聲音低沉，節奏緩慢，連帶著講述著近期國際賽的狀況，告訴鄖昀bme的消息。
鄖昀聽得很認真，就像一個直播間的觀眾，面對男神的消息，也只是抬頭看了康明一眼。
進入比賽階段，他已經很久沒有登錄過推特，bme的戰況還停留在兩周之前剛剛開始kg杯賽的時候。觀看過麥格雷斯全部比賽視頻的鄖昀，知道他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彷彿被槍支禁錮的靈魂得到了釋放，在世界盃之後，bme的戰術有了很大的調整。
敢用冷門英雄，敢上邪門配置，在三坦大行其道的時候，常常拿起三輸出甚至四輸出。
而康明所說kg杯上，居然還瘋了似的拿出了秩序之光、狂鼠和托比昂。
麥格雷斯一定是托比昂，鄖昀已經能夠想象到那個持槍的小矮子歡快的跳躍在麥格雷斯屏幕上時觀眾發出的歡呼聲，畢竟托比昂可是號稱左鍵麥克雷，右鍵死神，外帶自瞄炮台的人間兇器。
「一槍。」康明看到盧筱安陣亡那一幕，和之前的ob視角別無二致，「08的觀察非常敏銳，立刻放棄破盾，直接收掉了殘血的安娜。」
08的槍非常有靈性，他不會執著於准心上的敵人，而是會隨著戰況的變化，抓住場上任何一個人的失誤。再加上這個選手強大的預判能力，艾興瓦爾德的防守幾乎變成麥克雷的秀場。
「盧筱安出現了失誤，這個走位直接導致戰局的變化，所以你們才會忽然被godr平推。」康明看著屏幕上陣亡的安娜，重看一遍才發現令人惋惜的場景。
盧筱安足夠強，在面對路霸和查莉婭兩個副坦沖臉的情況，依舊能夠保持不慌亂，直接開鏡攻擊並且睡到其中一人，單挑查莉婭，安娜不一定會輸。
但是08的槍法，直接導致這場進攻失敗。
康明按下暫停，畫面剛好是鄖昀的堡壘。他問：「在這樣的情況下，am拿出放狗或者鏡像陣容是最穩定的，為什麼你會拿堡壘？am練過？」
「練過。」鄖昀給出了肯定的答覆，但是am的訓練，永遠只是出現在毫無對戰壓力的競技模式，和職業賽場線下賽的情況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他只是在賭，就像身經百戰的str.7沒有考慮過如何針對半藏一樣，godr應該沒有對戰堡壘的經驗。
守望先鋒的戰場，除了個人實力的碾壓，戰隊的配合和對敵的經驗也非常重要，一旦與熟悉的敵人交手，掌握了對方的弱點，無論對面是別人眼中多麼強悍的存在，都可能被am輕而易舉地打敗。
在這個賽場，沒有絕對的強，也沒有絕對的弱。
「當時godr的萊因哈特對08的保護太及時，能量護盾就是對我們最大的阻礙。我們的英雄配置，根本沒有辦法快速破盾，一切在防守線外的掙扎都是在浪費時間。」鄖昀回答著康明的問題，認真回憶當時godr的情況，「他們三坦的陣容嚴重缺乏爆發性，只能靠大招取勝，對堡壘具有威脅的終極技能，只有路霸。」
而04的路霸，在開出終極技能的瞬間就被盧筱安睡倒。
康明繼續播放，這些白天見過一次的畫面，讓他聲音變得低沉，說：「godr的戰術非常單一，只要破除他們對08的保護陣型，整個戰隊就顯得不堪一擊。」
「am的堡壘拿得很好，但是，在這樣的比賽中，更像是一場博弈，如果godr能夠快速應對，你們還是會輸得一塌糊塗。」
艾興瓦爾德的勝利，無疑是堡壘和半藏的奇襲。
鄖昀沒有跟08賭氣對槍，他遊走在各個迂迴陰暗的角落，想盡辦法解決掉08的隊友。
而08的鏡頭一直在尋找著什麼，即使不斷地擊殺敵人，也會不由自主地晃動准心，往鄖昀藏身的地方掃去。
康明已經不是在一本正經地解說，他在描述回看錄像心裡的感覺：「他在找你，幾次視角都往你躲藏的地方掃過，卻沒有機會抓到你。」
艾興瓦爾德的比賽就在08這樣固執的尋找中結束。
而鄖昀在這樣第三方的觀戰中，發現了戰隊的很多問題，柳三平的麥克雷不敢跟08對槍，在ob鏡頭給他發揮機會的時候，經常能夠看到柳三平利用戰術翻滾，避開08的攻擊範圍。
這是一種顯而易見的膽怯，雖然在戰鬥中，無論是麥克雷還是小美，都發揮了應有的英雄職能，但作為戰隊一員，鄖昀覺得這種情況非常不妙。
「am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過於依靠你和盧筱安。」康明很顯然也發現了戰隊中的逃避心態，雖然戰術里這叫做合理避讓，但是對於士氣毫無用處，「我終於知道你之前說的『不知道怎麼評價』是什麼意思。」
康明的手指敲著桌面，發出邦邦的聲音，屏幕的回放進入到中場選圖階段，兩支戰隊的畫面出現在直播間里。
「現在重看一遍，我發現你們贏過godr真的是運氣好。」康明毫不客氣地批判著自家戰隊，「你們四保二，他們五保一，核心跟核心硬碰硬，其他人的發揮中規中矩。」
但是電子競技里，沒有發揮中規中矩就能一直獲勝的隊伍。
五保一的戰術簡陋，容易破除，只要抓出那個核心，整個戰隊立刻潰敗。四保二的戰術也沒有好到那兒去，不過是晚死一步的差別。
團隊遊戲靠團隊配合，可要更近一步，必須要求每個位置的人都能夠單獨擁有強勁的實力。
鄖昀聽到這樣的批評，揉了揉眉角，am現在的狀況，已經比最開始好了很多，至少在盧筱安陣亡之後，他還能夠帶隊掙扎，如果是過去，除了盧筱安在場指揮，他們根本沒辦法圍繞任何人立足於賽場之上。
這樣糟糕的情況，居然讓am一路連勝到了四強，鄖昀都覺得相當詫異。
他說：「今天贏了之後，我第一個念頭居然覺得你之前說的話是真的。」
「哪一句？」
「你說要開壇做法，毒奶對手。」鄖昀無奈地複述著康明的玩笑，「不然am這種情況，怎麼可能連勝。」
康明勾起一絲笑，說：「那你有沒有感謝我，幸好沒有上台解說，不然怎麼開壇做法？」
鄖昀望著已經進入大仙角色的康明大老闆，覺得無話可說。
「其實越比賽，我越惶恐，am的問題暴露得太多，如果我們進步的速度趕不上別人，那就是一種退步。」
鄖昀回憶著八強賽，godr的戰敗，對他們正是一種警示：如果不能拓展英雄池，開發更多的戰術，早晚要從比賽中退場。
「繼續吧。」康明看他一臉沉思，覺得這些擔憂都非常沒有必要，國內戰隊的現狀他最清楚。
多次重組的str.7，隊員變動的rtk，除了這種實力雄厚的老牌俱樂部，那些新興戰隊，在各個杯賽閃現光芒之後轉眼消失，動蕩不堪的守望先鋒職業圈，竟找不到更多實力穩定的戰隊。
一池渾水，degr、laur簡直就是兩朵蓮花花苞，無論他們在國際上能夠拿出什麼成績，都不會阻礙這兩支戰隊碾壓國內的對手。
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就像那些實力強勁的高手熱衷深入魚塘炸魚樂此不疲一樣，沒有旗鼓相當的敵人時刻出現在面前，磨礪戰隊的實力，面臨他們的則是越來越快速的退變。
即使是頂尖戰隊，也不能保證自己長期習慣遨遊魚塘之後，轉眼就能和世界豪強拼得勢均力敵。
「godr的沃斯卡亞工業區，其實很有意思，你看他們最開始的進攻路線，哪怕是普通的312陣型，也能破掉你們的配置。」康明在第一次看到沃斯卡亞工業區的時候，就覺得godr並不是一支弱隊。
不是任何戰隊都敢拿出這樣冷僻的地圖，沒有自己的考量和獨特的戰術，他們絕對不會輕易選擇。
出奇制勝雖然是真理，但不代表勝方一定是自己。
「康明。」鄖昀短促地喊道。
沉迷於分析戰況，腦海里已經根據最後的戰局給出戰術配合合理解釋的康明，忽然被打斷了思路，他問：「什麼？」
「稍微等一下，剛才我沒看清。」鄖昀握住滑鼠，把進度條往後拖了一下。
這段畫面是godr進場之後，殘存的盧筱安和武勵生快速後退選擇防守b點的時間段。康明說，這裡開始，godr佔據的優勢已經終結，面對他們的是打不下b點的慘局。
因為康明知道結果，所以不需要什麼預判。
正如外界流傳的「自己選的圖哭著都要打完」一樣，godr的戰敗令人覺得惋惜又可憐。
但是鄖昀的感覺，和他完全不同。
在這段時間，盧筱安是想帶著武勵生進點拖時間，一直在詢問後方的林民宇，什麼時候可以衝出來。
當時的鄖昀也是贊同他的觀點。因為godr雖然進入目標點，可他們只有三個人。三個殘血又失去治療幫助的人，面對安娜和盧西奧，不一定能夠順利站穩。
現在，鄖昀看到盧筱安陣亡在08槍下的瞬間，連武勵生開啟治療強音，都救不下來，終於明白盧筱安的沉默。
當時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淡定地說道：「失敗了，直接防守b點。」
從錄播的ob鏡頭，鄖昀就像看到一個活靶子，在08的槍下，一步步走入陣亡，那道准心劃出的軌跡，竟然分毫不差。
「08預判很厲害。」鄖昀這麼說道，然後放開了一直緊握的滑鼠。
康明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分析道：「從戰隊公布的資料來看，08應該具有很多fps遊戲的經驗，是個比賽場上的老手。當時攝影師給他鏡頭的時候，他完全沒有任何的不適應。」
並且08對著鏡頭，勾起一絲怪異的微笑。
鄖昀只是點點頭，並沒有發表過多的觀點，他一直在回憶08的那一槍，準確、果斷，就像預演了幾百次，知道盧筱安會從那樣刁鑽的角度出現似的。
開槍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這裡。」康明盯著繼續播放的錄像，看到dl拿起了小美，「我個人覺得你拿麥克雷更適合當時的情況，為什麼不讓柳三平換掉？」
柳三平的麥克雷，在08面前真的沒辦法看，無論是槍法還是走位，都沒有頂尖麥克雷的風範，不是說柳三平不行，而是他出擊時的反應，沒有那種侵略性。
而鄖昀有，無論是堡壘、半藏、麥克雷，哪怕是畫面上翹著蘭花指跳躍在目標點的小美，都帶著一股極強的戰鬥狂魔的氣勢。
「我不想跟08對槍。」鄖昀忽然笑了，發出一聲輕哼，「08從一開始就想跟我比試麥克雷，團戰里被他擊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我絕對不會給他膨脹自信的機會。」
「那種求而不得的決鬥，一直會掛在他的心上，直到戰敗。」
康明喜歡鄖昀偶爾爆發的自信，比起謙虛謹慎更加符合他的性格，鄖昀就該是無所畏懼的樣子，一路摧枯拉朽，戰無不勝。他說：「08被你的小美殺死的時候，godr的優勢完全消失，我覺得，從心態上，他們已經輸了。」
康明的解說，已經不再是解說，godr的節節敗退，書寫在結局上，再無轉機。康明開始重點關注鄖昀的小美，那些鄖昀沒有察覺到的問題，被他一一點出來。
他說：「你的小美比柳三平差了一點，如果是柳三平，這個暴風雪的覆蓋範圍可以更穩定。但是你的冰錐比他用得好，感覺你是在練英雄……看，冰牆把武勵生給坑了。還是你拿麥克雷，柳三平拿小美比較合理。」
鄖昀並不是英雄全能，他的小美確實是看到柳三平運用自如之後，才開始練的。他解釋道：「柳三平確實很怕08的麥克雷，所以更不能讓他換下來。」
這在比賽中是非常危險的決定，但是鄖昀在拒絕了柳三平的更換要求之後，始終堅持這一點。
他不能立刻要求戰隊配合天.衣無縫，每個人都強悍得站在國服頂尖，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柳三平具有值得培養的潛質，英雄池在戰隊里已經算比較深的一個，死神、路霸和小美都有亮眼的絕活，但是麥克雷稍微差一點，作為輔助的保鏢不錯，可在對戰之中，總是拿不出其他英雄那樣的戰意。
「說不定是因為血量。」康明看著柳三平的麥克雷，一旦血線降低，就會立刻尋求援助，並沒有鄖昀那種絲血反殺的魄力。死神、小美都是250血量，而路霸作為副坦，不僅擁有自愈技能，而且血量高達600，「我記得他也擅長路霸，發揮得怎麼樣？」
鄖昀聽到這個可能性，忽然覺得有些道理。盧筱安很少點名讓柳三平拿路霸，但是路霸只要上場，絕對會成為戰隊的新亮點。
因為那個鉤子，準確率非常高。
「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康明覺得鄖昀的考量，已經超過普通隊員對於戰隊的程度，而是站在張燁的角度，為整個戰隊的未來做著規劃。
他稍稍覺得欣慰，鄖昀是發自內心想要改變這個戰隊，和他們一起獲得勝利。
作為戰隊老闆，康明由衷感到開心。
他站在旁觀的角度，做出合理的建議，說：「如果你要讓柳三平得到突破，可以試試讓他轉型血量高的英雄，避免物極必反。」
守望先鋒的英雄，除了突擊幾乎是清一色的脆皮，大部分血量高的英雄，都是副坦。
鄖昀一直思考康明的建議，規劃出無數的戰術方案，簡單地記在腦海里，準備明天找張燁探討。
當他被敲門聲吵醒的時候，酒店房間里仍舊一片漆黑。
康明昨晚將窗帘拉得嚴嚴實實，連一點陽光都沒有透出來。而敲門聲的打擾下，康明的反應簡單又直白——翻個身表示抗議，然後繼續沉睡。
鄖昀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發現是張燁。
「八點了，剛醒？」張燁有些驚訝，鄖昀作為基地里每天起得最早的人，現在這個時間，已經不會還是一身睡衣的模樣。
「昨晚睡得有點晚。」鄖昀的聲音很低，唯恐吵到賴床的人，「康明還在休息。」
張燁點點頭，他明白康明晝伏夜出的習性，基本沒事可做的早上很難起床，於是說道：「我們在樓下等你。」
即使是八點集合去比賽現場的路上，戰隊的人依舊呵欠連天。平時在基地能夠在早上九點到達電腦房，已經是他們的極限，而現在，為了保持手感，八點半就要到場準備，實在有些為難。
在四強賽面前，並不是一直訓練就能贏，至少不會輸得太難看。
結果，張燁竟然還給他們弄了一場清早的訓練賽。
說是訓練賽，兩路人馬打得神情恍惚，連盧筱安的安娜都能一槍一個，對面的盧西奧甚至放棄掙扎，選擇死亡。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比賽不敢在早上開場了。」柳三平的瞌睡在不斷地陣亡和攻擊之中消失得乾乾淨淨，「你看對手，再看我們，第一回合是快速遊戲，第二回合是競技比賽，現在大家都醒了，才開始認真。」
但不得不說，早上來一場訓練賽，比做任何事情都要提神醒腦。
結束之後，鄖昀開始研究godr的比賽錄像。
ob特別喜歡給08視角，因為作為戰隊里唯一的輸出，他總是能夠打出精彩發揮。
無視掉那些解說的胡亂吹捧，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麥克雷。
走位精髓，反殺兇猛，有激進的氣勢，也有後撤的理智。
鄖昀不斷重放那些精髓的槍法，每一個鏡頭都無法預測08的想法，如同預知了接下來的戰況似的，果斷做出了合理的選擇。
他不一定有自信能夠做到這一點。鄖昀的麥克雷和08完全是兩種風格，鄖昀會思考，擊殺敵人的時候會盡量造成減員，然後再重新尋找目標。
但是08的目標會改變，即使查莉婭只需一槍就會陣亡，他依舊會調轉槍口，擊殺新的目標。
這不是常見的射擊方式，怪異得就像盧筱安遭遇的那些陣亡，湊巧的撞上射擊的槍口，連絲毫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他這個槍，有點准。」盧筱安站在他面前看了一場godr的對戰，艾興瓦爾德的終點，是一個陰暗的德國古堡，暗紅的地毯就是運載目標的行進路線，「如果是我，肯定不會放棄查莉婭，但是禪雅塔的陣亡，給對手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擊殺一個擁有終極技能的輔助遠遠比擊殺一個能量值尚低的前排更有戰略意義，禪雅塔這樣的英雄，一旦開出終極技能抱住隊友，那麼之前所有攻擊造成的傷害，全都白費，只能重來。
盧筱安拿起滑鼠點了暫停，畫面上的08正好從查莉婭的身上移開，一槍擊殺了敵方的禪雅塔，而他的准心依舊很穩，完全沒有目標轉換的猶豫，果斷地瞄準了下一個目標。
「這樣的判斷已經超越了godr的實力，如果他在一支能夠跟上節奏的戰隊，絕對可以一人carry。」
國內的守望先鋒戰隊，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槍法高手，大部分的人都是在隊友的配合下，發揮出英雄的極限，單單從槍法來看，能夠把守望先鋒玩成fps遊戲的職業選手，大部分屬於國外一線戰隊，而且幾乎都是從其他遊戲轉過來的頂尖名人。
比如麥格雷斯。
鄖昀不禁會拿自己心目中最厲害的麥克雷進行對比，哪怕是身法差上很多，但是戰況之中的擊殺判斷，精準得和這些一流職業選手相差無幾。
「他很厲害。」即使鄖昀不喜歡08帶給他的感覺，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你看這一槍，完全出於個人的判斷，任何人都算不到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如果放在其他選手的身上，可以說是該名選手運氣爆棚，但是08的這種槍法，已經出現不止一次。
危急時刻立刻轉向點掉殘血敵人，戰局臨界點忽然鎖定從陰險位置出現的紅名，就像godr的救世主，瞬間改變逆風的戰局。
盧筱安點擊播放，繼續站在旁邊觀看這場比賽，他是一個觀察力和預判出眾的安娜，能夠在第一時間預測到敵人的動向，並且選擇應對方式。但是，他說：「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連續鎖定目標，可能這就是為什麼我不能打輸出位的原因。」
盧筱安的安娜很強，在安娜出現之前，他擅長的英雄無疑是麥克雷和黑百合。在競技模式同樣可以拿出麥克雷呼風喚雨的他，也沒有自信能夠做出這樣的判斷。
鄖昀沒有說話，越了解08，越覺得這個對手可怕，他說：「沒有上過比賽場，不要輕易做出這樣的判斷。」
他了解職業賽和平時訓練賽、遊戲競技的不同，在每次比賽中出現的神級發揮，都帶有天時地利人和的欽定色彩，不是那個時間、不是那個對手、不是那場地圖，誰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你以前職業的時候，經常打出這種槍？」盧筱安意有所指。
鄖昀看著屏幕上的麥克雷，戰術翻滾的同時鎖定了從牆后出現的死神，他沒有開槍，可鄖昀知道，如果開槍，那個死神絕對逃不出被爆頭的命運。
「如果是以前，我可以連續爆頭擊殺四個敵人。」鄖昀的話說得謹慎，因為這是完全不同的遊戲，擁有完全不同的機制，「現在，只能說，我不會比08差。」
盧筱安知道鄖昀的麥克雷，是他見過的所有選手裡面發揮最穩定的一個，能夠打好半藏的人，不可能玩不好這個大眾的英雄。
可鄖昀依舊不敢作出超越08的判斷。
兩人沉默地看著接下來的錄像，聲道里全是解說咋呼的驚叫，盧筱安終於受不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準備室的門被敲響，唯一空閑的張燁打開門，發現一個身穿mi戰隊隊服的年輕人。
他說：「我找dl。」
鄖昀在看到他第一眼，就被狠狠抱住。
柯佳帶著悲痛的聲音，乾嚎道：「鄖昀，我終於又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