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14防盜
康明的拿著那個特別定製的小蛋糕，慢慢走近愣在原地的鄖昀。
他聲音壓低，用自己最謹慎的音調唱道：「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簡單的生日快樂歌，沒有節奏和配樂，回蕩著這個依靠燭火照亮的房間，康明的聲音小聲而清楚，逐漸接近鄖昀，然後在他面前站定，忐忑又拘謹，慢慢唱完。
他不擅長唱歌，即使是直播間的常駐老觀眾賣萌打滾刷屏讓他唱歌，康明也是從來不理的，有的人天生好嗓音，有的人天生好音準，有的人就算不用外人提醒也知道自己五音不全音準失衡，比如康明。但是這首歌，他好歹也是練過十幾遍，錄音仔細聽了，才敢拿出來見人。
康明凝視著鄖昀的眼睛，稍微舉高這個蛋糕，說：「許個願？」
鄖昀沒有反應，只是看著他。
那雙總是顯得堅毅又明亮的眼睛，在黑暗裡映照出火光，然後鄖昀垂下視線，將眼裡那一點漸漸氤氳的水汽收了起來。
房間在這一刻變得安靜，沒有聲音，也沒有回應。
「不滿意？」康明挑著眉，他知道自己唱歌不怎麼動聽，輕易不啟用這種大殺傷性武器，但鄖昀的沉默未免太讓他傷心，「還有個英語版本的。哈皮貝斯得塗油，哈皮貝斯得塗油——」
單調的歌聲戛然而止，康明看著鄖昀毫無預兆地落下眼淚，晶瑩的水汽在微弱的光亮里無比顯眼。他設想過鄖昀會有的反應，嫌棄他小孩子氣搞神秘的，感謝他費勁心思玩花樣的，還有面無表情說聲謝謝打開燈的，但現在，鄖昀無聲地滴著淚，將視線越壓越低，直到整個人緩緩地蹲了下去。
哭了？康明覺得震驚，他雖然想過鄖昀會感動，但是感動到哭不至於吧！
他趕緊蹲下來，湊近鄖昀，將這首短暫的歌，用最溫柔的聲音低沉得像在唱搖籃曲，當最後一個音節結束之後，他安慰似的說道：「雖然我唱歌難聽，但是不至於難聽到哭吧？」
鄖昀噗嗤地笑出聲，連帶著原本的悲傷難過都被康明帶走，這句自黑完全不符合康明的性格，他的印象中，這個人應該狂妄自負地說——「怎麼，好聽哭了？」
「好難聽。」鄖昀聲音悶悶的，胡亂地摸掉淚水，不由自主地帶出笑容，卻不敢抬頭看康明。他害怕多看康明一眼，就要不能抑制地大哭起來。
當初的鄖昀，也是每年每年守著翻日曆，數著日子等著那一天。這種對別人來說普通的日期，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年一度的節日，比春節這種能收到很多壓歲錢的傳統節日更加喜歡。因為只有這一天，他能夠聽到這輩子最好聽的歌曲。
那個曾經為他唱過很多童謠，只會出現在記憶和錄像里的人，會從遙遠的地方趕回他的身邊，為他唱起這世上最好聽的歌。
年復一年，然後沒有再出現。
有的人在生命中佔據了重要的位置，然後再也消失不見。連帶著生日也像是不值得期待的東西，被遺忘在了那些陳舊的記憶里。
「難聽哭了。」鄖昀的聲音帶著委屈，毫不留情地打擊著康明，「特別是英語版的。」
康明伸出手狠狠捏住他的臉，像個無良惡霸，說：「再難聽也給我憋著，一年就聽一次，怎麼著？」
鄖昀被康明扯動著臉頰第一次產生了不想反抗的情緒，他似乎習慣了這種惡狠狠的親昵，即使這個動作帶著暗暗的抖s氣息。被人打動是很容易的事情，哪怕是一句話的維護，哪怕是一首簡單的歌，他的生日早就過去了很多天，但是鄖昀依舊被康明感動得不能自已。
「謝謝。」他喃喃地說。
「還有呢？」康明放開他的臉頰。
鄖昀笑容燦爛，雙眼映照出跳躍的火光，故意作出可愛的聲音說：「源氏么么噠，哥哥愛你喲。」
他還順手學了dva的標準動作，微微偏頭，比出一個心。
「我屮！」康明把蛋糕往旁邊一放，雙手上陣捏住他的臉，「造反是不是，二十歲就無法無天了！」
「我錯了我錯了。」鄖昀嘴巴漏著風，被康明撲過來的身體壓得傾斜，「哎哎哎！別！」
康明在一片黑暗之中騎在鄖昀身上，居高臨下的身影在窗外投射過來的月光下顯得氣勢逼人，他狠狠壓住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半藏，雙手輕易制住他的反抗，威脅道：「說，誰是哥？」
「陳哥陳哥，康哥康哥，明哥明哥！」
「什麼亂七八糟的，叫哥哥！」
「哥哥哥！」鄖昀毫無節操地妥協，眼神可憐地將手放在康明的手背上，「哥哥，疼疼疼。」
康明滿意地放開雙手，拿起旁邊的蛋糕，惡狠狠地說：「快，許願，別浪費時間！」
鄖昀費勁地掙扎著坐起來，揉了揉被康明臨幸過的臉頰，說：「我生日早過了，許願不靈的。」
「我說靈就靈，許願！」康明將那個插著蠟燭的小蛋糕用托盤隔著放在床上，高度正好合適坐在地板上的鄖昀能夠順利地吹熄蠟燭。然後他站起來，打開了燈，讓房間恢復應有的光明。
鄖昀挪動著湊過去，蛋糕上面插著一支造型彎曲成20的蠟燭，已經燒出一個小小的凹坑，燭淚卻沒有滴下來。這個裱滿簡單花邊，小巧卻無比精緻的蛋糕，表面畫著的一朵淡藍色的雲朵，那朵雲帶著小圓眼睛和笑臉，甚至能看到臉頰上的紅暈，顯得完整又可愛。
一看就是康明精心挑選過的東西，市面上的蛋糕不會在這樣的小尺寸上，做這樣費力不討好的圖案。
「靈的啊……」鄖昀感嘆著，氣息拂得燭火微微跳動，像在期待接收他的願望，「我希望成為世界冠軍，在守望先鋒的賽場上成為世界冠軍。」
說完，他乾淨利落的吹滅蠟燭，就像不給人阻止和潑冷水的機會，立刻將願望寄托在跳躍過的燭火之中。
「不錯不錯。」康明對於這個許願都跟守望先鋒相關的職業選手已經不抱更多期望了，走過去撿起剛才被鄖昀放在門邊的紅色紙袋，走過來隨手揉了一把鄖昀的腦袋，「拆禮物吧世界冠軍。」
鄖昀雖然猜到了，但還是充滿了感激和驚喜，他懶懶的賴在乾淨的地板上坐著，撈過那個大大的紅色紙袋。
之前是福袋，現在是他的生日禮物袋。康明雖然說話經常顯得不正經，但做事總是認真又仔細，鄖昀甚至有些期待，這個不同尋常的生日，會收到什麼樣的禮物。
新的電競外設？守望先鋒周邊？這個紙袋子將禮物封起來，內囊軟綿綿的，鄖昀猜想，會不會是守望先鋒的吉祥物洋蔥小魷。
然後，他滿懷期待地摸到了一手毛。真的是滿手毛茸茸的觸感，溫暖、柔順，很大一捧。鄖昀將裡面的東西拖出來一看，是一套衣服。
鄖昀站起來，將它抖動兩下，看清了這件生日禮物的全貌。
「怎麼樣，我看到它第一眼就覺得特別適合你，又暖和，又可愛，以後開攝像頭穿這一套，全世界都會為你瘋狂。」
張燁讓他拿來的紙袋，裡面打開居然是一套……睡衣？鄖昀不知道怎麼形容手上這件衣服，帶毛的，有尾巴，還在兜帽上縫著耳朵，看起來毛茸茸得可愛，但是更像是小女生喜歡的東西。
鄖昀，好歹是一個正直的二十歲年輕人，只要不是極端絨毛控，都不會覺得這種東西「適合自己」。
雖然生日禮物應該心懷感激地收下，無論是高考前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還是寒假開始前的寒假生活，都懷著贈送人對接受人的真情實意的祝福與期待，但是他在複雜的感激之心中，仍舊覺得康明，很有問題。
「康明，這是你自己想穿，但是店主做不出來適合你的尺寸吧。」鄖昀聽著他說出「直播穿」的理論，深以為然。
康明說：「那我生日許願你穿這件給我看。」
鄖昀抗議道：「我不會穿的！」
禮物送出去，康明就不管新主人會怎麼處置了，但還是建議道：「那就收藏起來啊，多可愛啊，都是我滿滿的心意啊。」語氣輕快，尾字音節被故意拖長，帶有暗藏的「你敢扔了我跟你沒完」的威脅。
收藏……鄖昀舉起來再看了看，覺得這間毛茸茸的衣物放在衣櫃里，就像一張威武霸氣的動物毛皮。這是他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鄖昀心情愉快又悲痛，說：「哦，那真是謝謝了……」
康明看著鄖昀鬱悶地對著鋪在床上毛茸茸的禮物，拿起蛋糕一口一口吃著。
其實鄖昀晚飯吃得很飽，但是面對這樣的小蛋糕，總是能升起吃乾淨的雄心壯志。尺寸不過兩掌，散發著奶油的清香，他再把胃的空間擠一擠，完全沒有問題。
「差不多就可以了。」康明坐他身邊，「知道你感動得要死，但是別真的撐死了。」
鄖昀瞥他一眼，然後用叉子切出一小塊，示意道：「那就一起吃啊。」
康明從店主附贈的小袋子里摸出另外一根透明叉子，一點一點颳起蛋糕外層的奶油，吃得慢又細緻。鄖昀覺得康明唯一像有錢人的地方，除了長相之外，就是進食時候的習慣，慢條斯理地，像是在品嘗什麼絕世美味。康明平時在外人面前總是表現得拒人千里，在熟悉的人面前又過於隨性，外冷內熱不足以形容康明的反差。
那種張揚外露的性格隱藏在他高貴冷艷的外表下，鄖昀真是覺得委屈了康明體內那抹妖艷恣意的靈魂。
兩個人安安靜靜消滅了這個小小的生日蛋糕，然後將殘骸清理得乾淨。
鄖昀真的有點撐了，翻身癱在床上，覺得自己變成一隻脹圓肚子的河豚，根本不想動彈。
康明在隔壁床看到他這幅可笑的模樣，難得好心的沒有嘲笑，而是問道：「如果你以後不打遊戲了，有沒有什麼打算？繼續直播？」
「我沒想過。」鄖昀盯著慘白的天花板，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沒有想過什麼「以後」，也沒有規劃過什麼「未來」。夢想是跟麥格雷斯同台競技，願望是成為世界冠軍，內心那一塊狹窄的地方，只容得下想打敗的人的名字和想贏的戰鬥。
鄖昀在今晚真切地感受到了二十歲。法定成年的十八歲，對他來說進入了獨立處理自身事物不需要監護人的階段，而二十歲更像是前半生和後半生的分界線，清楚又明晰的讓他感受到未來的壓力。
鄖昀想起自己剛才許下的心愿，說：「我想當世界冠軍。」
「在成為世界冠軍之前，我不會放棄努力，不管是二十歲，還是三十歲。」
三十歲的電競選手，就像行業里的夕陽，很難能夠繼續保持年輕時候的狀態，大部分這個年紀的電競人，早就退出了這個賽場，成為幕後教練或者直播人，但是更多的前職業選手，默默無聞地消失在這個曾經揮灑過青春汗水的地方，再也找尋不到他們的身影。
這是現實，也是無法阻止的命運。遊戲會過時，人類會衰老，那些色彩斑斕的夢想和恣意揮灑的青春，最終成為一段被時間遺忘的記憶，無論多麼輝煌，多麼喧囂，等到十年、二十年，更久的年歲跨越過去，曾經讓人為之瘋狂和歡呼的經典，都化成一句簡單的總結句。
——哦，好像聽說過。
鄖昀經歷過一次退役，更加明白重新站起來背後的困難，如果不是他還年輕，他絕對不可能再進入賽場迎接挑戰，浪費的光陰永遠回不來，但他還有沒有做完的事情，還有沒有實現的夢想。
「康明。」鄖昀側了身，背對著那個等他回復的人，「如果我現在就考慮好退路，可能就再也打不好比賽了。人一旦有了退路，就容易變懶，不會拼盡全力，不會瘋子一樣去追求勝利。」
「可我就是想贏，只想贏，除了贏，不去考慮別的事情。」
他閉上眼睛，像告訴自己一樣低聲呢喃：「康明，你不要引誘我。」
今天的星澤沒有泡溫泉，他穿戴整齊坐在客廳沙發上玩著手機，和身邊打開電腦工作中的左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云云，出去泡溫泉嗎？」星澤看到鄖昀走出來，出聲問道。
度假區的好處，就是隨時都能泡溫泉泡到天荒地老，哪怕掉一層皮，多數人都會欣然地覺得自己重獲新生。
但是鄖昀不太想泡溫泉，這種東西偶爾體驗一下還好，總是浸泡在水裡，會讓他覺得自己是鍋里的食材，等著熟透了被人夾起來吃掉。
他說：「不泡了，準備出去走走，我還沒看這個地方還有什麼好玩的。」
星澤立刻告別左洲，和鄖昀走在一起，說：「那就一起吧。」
溫泉度假區的場地很大，從別墅區出去，分成了大片的休閑區域，標註了不同功能的湯池散落在整個地區，隨時都能找到更換衣服的地方，方便又自由，現在應當是溫泉度假區的旺季，但是這樣高檔又偏遠的地方，並沒有看到太多的人影。
「昨天嚇到你了，真的很對不起。」星澤一向是喜歡道歉的性格，遊戲里從來不會抱怨別人，這也是鄖昀喜歡和他組隊的理由。玩遊戲誰也不喜歡和擁有甩鍋愛好的人組隊，星澤讓人覺得舒服，左洲讓人覺得厲害，他們短暫的相處非常愉快。
可鄖昀，就算整天開著源氏和天使的玩笑，也從沒想過他們會真的在一起。超越了網路和地域限制，成為互相喜歡的人。
但是昨天的事，確實不是星澤的錯。鄖昀煩惱地嘆息，說：「是我沒見過世面，跟你沒有關係。我不討厭也不反感同性戀，反而有點羨慕你們。星澤，能夠擁有真心實意的愛人是很幸福的事，你不需要覺得對不起誰。」
星澤笑了笑，說：「你跟遊戲里很不一樣，當初騷話連篇終日霸佔語音頻道，說出的話都讓我一臉懵逼，渾身散發著搞基先鋒的氣息，弟弟哥哥的套路玩得順手，而且還調戲過左洲……」
「打住！」鄖昀立馬一臉求饒，舉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錯了，早知道你記性這麼好，我絕對不會在跟觀眾聊天的時候開麥。」
這是鄖昀直播留下的壞習慣，開麥引發隊友響應，回應彈幕的期待，好讓這些喜歡賣萌的小萌物能夠留下來，養在他寂寞的直播間。
「說實話，當初我覺得你輕浮，總是要往基佬話題帶節奏，感覺挺討厭的。我本來就不直，反而容易多想。」星澤回想起之前隊伍里每天熱鬧的聊天，鄖昀的性格很好，就是動不動抬出島田兄弟的設定，連對面的路人也不放過。整天出現這樣的話題，讓他這樣隱藏在人群中的同性戀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不是每一個熱衷使用網路流行語的人都能夠接受身邊出現他這樣的人，那些曾經經歷過的欺騙，令星澤無意識地迴避那些語言。
星澤說的這些，鄖昀記得清清楚楚，畢竟每一條都寫在他的記事本上，想忘也忘不掉，他揉了揉眉心，說：「我現在改了，真的，再也不敢調戲左洲大佬了。」
雖然直播偶爾還是gay里gay氣，但鄖昀已經很少帶基佬節奏，然而……康明則是瘋狂帶節奏，這種從另一個直播間傳過來的風氣，他根本無法阻止，只能任由她們肆虐在彈幕之中，百口莫辯。
「其實我直播看得少。」星澤對於直播完全陌生，曾經看過幾場康明的直播，「但是後來發現，這只是主播們的習慣，畢竟帶著表演的性質，總是要迎合大眾的口味。」
大眾的口味，大概就是曾經搜索出來的無數篇周x康同人文，亮閃閃地晃瞎星澤的眼睛。
「康明還當過左洲的官配，他家粉絲寫了十幾篇同人小黃文，我都看完了。」
鄖昀佩服星澤這樣大度的原配，換成他喜歡的人變為別人口中另一對cp之一，甚至還開起了車，大約會氣得跳起來，他說：「星澤，你真是偉大。」
「因為人是我的啊。」星澤笑著，完全不是介意的模樣，「無論外界怎麼謠傳，左洲只會牽我的手。」
鄖昀看著他表情坦然又甜蜜的複述，只覺得眼睛都要閃瞎了。鄖昀伸手捂住刺痛的雙眼，說：「單身狗不懂你們的世界。」
他們散著步，就要走到別墅區的邊緣，再往外就要選擇前行的區域，泡溫泉的路線和其他休閑區完全吧一樣，鄖昀隨口問道：「星澤你今天真的不泡溫泉了嗎？」
「早上我們泡過了。」
鄖昀記得一大早laur全員就被發配過來，吵吵鬧鬧地敲遍了房門搞事，xd因為過於囂張，還被康明捉著威脅了一頓。然後xd委屈地說老大把他們一大早踢出門，還把鑰匙房卡全收繳了，一群職業選手，賣萌裝慘得像是只有十歲。
現在，星澤說，他們泡過了……
這種不可言喻的聯想，連帶著視線都變得敏感，星澤衣領上方露出的痕迹，充滿了可疑的氣息。
他停下腳步，忽然就不會走路了。
「……云云，你別臉紅啊，搞得我好尷尬！」星澤看著他，連帶著聲音都慌張起來。
「啊、我……」鄖昀想說點什麼驅散腦補的尷尬，但是發聲失敗，那個痕迹太明顯，回憶起星澤說的話，簡直有一萬輛車在狂奔。
獨處的溫泉，情投意合的男男，還有——「就是，你脖子的……」吻痕兩個字鄖昀終究沒說出口，臉皮還是不像遊戲里那麼厚。
星澤迅速又準確地捂住後頸，臉頰變得和鄖昀一樣漲紅，他幾次張口都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就是、其實……」
「你們幹嘛，溫泉泡多了？」康明遇見他們的時候，覺得自己看到兩隻煮熟的蝦，紅彤彤的臉就像被溫泉燙了一遍。
「有點熱。」鄖昀解釋到。
「嗯。」星澤點頭。
康明剛好從外面回來，說：「那就吹吹風，透透氣？」
溫泉度假區其實有很寬廣的休閑區域，鄖昀和星澤沉默地走著，而康明像個熟練又專業的導遊，帶著他們遊山玩水。
「前面左轉是葯泉，右轉是魚泉，直走是游泳池和水吧，不過溫泉區就要換衣服才能進了。去哪兒？」
「隨便。」兩聲有氣無力的回答，沒精打採的。
「你們怎麼了？」就算一開始相信他們是熱出臉紅的康明，現在也覺得沉默得詭異，他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氣氛不太對勁。鄖昀的表情很不自然，視線總是故意移開，不敢和他對視，也不敢放在星澤身上。
而星澤就更明顯了，始終勾著頭，垂下視線，並且落後半步。
他輕車熟路地猜測道：「鄖昀你看到星澤和左洲現場虐狗了？」說得隱晦，但是在場的人都懂的。
鄖昀瞬間就看向他，解釋道：「沒有，都是我腦補的。我真是個低俗的人。」
他的澄清，帶著自我嫌棄意味，反而惹得星澤更加不好意思。康明看著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傢伙，哈哈大笑，說：「年輕人，都說了套路深。星澤，你害什麼羞，拿出你平時的勇氣啊，不是虐狗虐得歡快嗎。」
左洲不在，康明真的是瘋狂欺負他家家屬，反正星澤性格溫柔，不會轉過頭去告狀。康明說：「當初我的直播間天天瀰漫著狗糧的氣息，幾十萬觀眾被你們餵了成噸的狗糧，天天哭得天昏地暗，我都看得頭疼。」
星澤羞愧難當，說：「……對不起。」
康明看著鄖昀一臉震驚，心情瞬間愉悅起來，他終於等到有人明白他的痛苦了，每天活在這樣的隊友面前，分分鐘想退隊。雖然只是星澤和左洲平時無意識的聊天對話，單身狗都能嗅出一股濃濃的秀恩愛氣息，甜膩得令人皺眉。
康明走過去和鄖昀並排，說：「鄖昀你到底有多低俗，說出來聽聽啊？」
看熱鬧不嫌事大，康明毫不顧忌當事人就在身邊，明目張胆地聞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本以為鄖昀會害羞得臉頰通紅，結果他只是抬眼瞥了康明一眼，嫌棄地說：「說出來會被馬賽克的但是絕對沒你老司機。」適應能力超群。
尷尬的氣氛被康明一陣亂攪，反而淡了許多。鄖昀和星澤一邊聊著最近守望先鋒最熱門的新英雄，一邊散步似的隨性遊盪，康明在一旁偶爾插上兩句話。
路過溫泉游泳池的時候，他們剛好能看到一大片湛藍的池水，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下閃著光芒。康明忽然問道：「鄖昀你會不會游泳？」
其實游泳也算是鍛煉中很舒服的運動，躺在浮力的水面上，累了可以休息，似乎也是不錯的鍛煉方式。
結果，他一回頭，發現鄖昀強行拖著星澤加快腳步，走得飛快，這樣異常的表現，康明怎麼可能沒有察覺。
「嘿，都給我站住。」
然後那兩個身影奔得更快了。
結果，這個人還是被康明抓進了游泳池。
「如果你不學游泳，我就拍照上傳微博，說你喜歡穿昨晚那套衣服。」康明的微博簡直是舉世無雙的大殺器，一旦上傳，全世界都會流傳起各種奇怪的隱秘謠言，哪怕是鄖昀的聊天群都無法倖免，更別說他開播的時候，直播間那些奇怪的節奏了。
「那明明是你喜歡的東西！」鄖昀強烈反駁。
星澤問道：「什麼衣服？」
「哦，就是一件穿起來特別……」
「我學。」鄖昀糾結地看了星澤一眼，選擇屈服在威脅勢力之下。
康明說：「嗯，一件顏色特別艷麗的泳褲。」
鄖昀翻他一眼，迅速換好衣服踩進溫暖的泳池。明明是康明送的奇怪東西，為什麼偏偏變成他拿捏的把柄？鄖昀本能地覺得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具體的原因。
池水很溫暖，因為天色算早，並沒有太多人，零零散散地在寬大的泳池裡游著。鄖昀看著他們輕鬆地劃開水，覺得這件事也不算太難。對於他這樣聰明的人，應該非常簡單。
簡單這個詞，永遠是拿來刷新鄖昀認知的。
星澤坐在泳池旁的沙灘椅上，看著鄖昀賣力地撲騰，然後保持著標準的起步動作，然後沉沉地落入水底，彷彿浮力自發地選擇離開他一樣。
「往上往上！」康明站在他旁邊，就這樣看著他直挺挺地沉了下去，要知道，水是具有浮力的，他這樣天賦異稟地直衝沖往水底游，不知道該誇他還是為他默哀才好。
喊出的聲音隔著水層完全聽不見，康明直接動手，準備撈起這個自帶鐵塊重量似的初學者，結果手剛剛碰到他就引起激烈的反抗。
「咳、咳、咳……」鄖昀掙扎地站起來，才發現，這種簡單的事情，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容易。
「慌什麼？」康明都被他給嚇到了，不過是想托他起來，鄖昀忽然就失去了平靜，「嗆到了？」
鄖昀將那種水進入鼻腔的難受感甩甩頭驅散開，水很溫暖，從鼻腔炸開到腦髓的刺激感，稍微緩了緩就淡了下去。剛才他努力想往水面游，卻沒法調整好自己的方向，然後腰上突如其來的雙手，嚇得他驚慌失措。
毫無徵兆的掙扎，讓鄖昀吃到了嗆水的苦頭。他說：「沒事，你嚇到我了。」
「好好好，我錯了。」康明毫無誠意地檢討自己的莽撞，「你這樣老是水底游不行啊，過來，我扶著你。云云，你別老想著要衝刺，慢慢來，頭抬高。」
一雙手扶上他的腰，鄖昀不用回頭都能聽到康明的聲音，康明說：「再來，別怕。」
那雙的手很有力，很可靠，固定在他的腰上，在鄖昀要下沉的時候將他借著浮力托起來。
康明少見的一本正經教學，聲音混合著池水，一陣一陣拍打著鄖昀的耳畔。
「屁股不要翹，沉下去，腿打開，對，再打開點，手不要亂節奏，和腿一起動，輕點、再溫柔點，呼吸不要喘，不要喘。」
鄖昀內心崩潰，覺得自己污得無可救藥，仍舊認真響應陳大教練的要求。這是游泳，這是游泳，鄖昀制住他心裡冒頭的低俗思想，儘力忽視腰上那雙手掌的存在感。
康明發現鄖昀真的學得很快，他雖然手是護在鄖昀身邊的，但並沒起到多大的作用，只是偶爾往上提，調整著鄖昀的重心。
鄖昀慢慢掌握到節奏，往前努力地游，康明跟著他大步地走。鄖昀曾經非常羨慕那種在水裡自由自在的感覺，但是經歷過各種溺水慘案都沒有學會之後，他對這樣的運動，稍微有些抗拒。
但現在，站在他身邊的不是陌生的教練，而是康明。這個男人很靠譜，很溫柔，至少從昨晚開始，康明的形象在他心裡已經和父母輩一般高大。
被鄖昀定性為可靠的長輩的康明，永遠帥不過一秒，他雙手漸漸放鬆力道，說：「我要放手了。」
「別別！」鄖昀用力划水，感覺自己掌握到了訣竅又怕失去支撐，「淹死了怎麼辦！」
他還沒見過麥格雷斯，還沒當上世界冠軍，淹死在小小的溫泉泳池豈不是天妒英才！？
「有我呢，怕什麼。」康明漸漸鬆開捉著腰部的手，緩緩地跟著這個用力划水卻前進不了多少距離的初學者。
有模有樣的動作，極快的學習能力，就像他拿起英雄出現在賽場上，不會辜負任何人的期望。
這是他戰隊最亮眼的選手，也是他最喜歡的年輕人。
倔強、可愛，有著不可一世的偉大願望。
康明看著鄖昀遊了短短的距離，立刻踩在池底站了起來，回身看向他，期待自己能夠陪在身邊似的。他笑著，像一條魚一樣快速又優雅地游出一段距離，站在離鄖昀幾米遠的位置，拍拍手，示意鄖昀游過來。
他說：「過來，別怕，我會接住你的。」
鄖昀懷疑地看著他。
康明張開雙臂，說：「相信我，來吧，世界冠軍。」
作者有話要說： 康明：我說靈就靈！
云云：為什麼？
康明：因為我叫靈動啊。
靈動帶有「有了靈氣；顯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