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眾人皆醉
阿琉真想直接將人丟在大街上回家，但安倍晴明的身份不一般，再加上平安京晚上很不太平，他有些糾結，不想跟安倍晴明多有瓜葛卻又怕惹上什麼麻煩。
最後他決定送安倍晴明回安倍大宅，本來安倍晴明口口聲聲說要送他回家，現在倒好反過來要他送他回家！
阿琉身子弱比安倍晴明又矮了一個頭，扶起安倍晴明來十分吃力，他不禁抱怨起安倍晴明又覺得安倍家的下人們實在失職家裡的主人家這麼晚都不回門卻沒有人出來找。
安倍晴明靠在阿琉的肩膀上，俊美的五官分外柔和，就連平時的疏離感都消失不見，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這個男人離他如此之近卻並不是以妻子的身份，那麼現在的自己算什麼？
不是妻子！不是親人！也算不上什麼朋友只是一縷幽魂，遊魂野鬼般地活著。
走了很久，月亮似乎都追隨他的腳步一直走，平安京的大街上十分冷清，每家每戶閉門不點火，晚上就連打更的人都沒有，漆黑的夜裡只剩下阿琉和安倍晴明兩個人。
「真是個累贅！」他朝著『睡』得香甜的安倍晴明說了一句，反正現在人睡著了也聽不見。
走著走著，地上的影子從兩個變成了三個，阿琉又產生了警覺性，這會兒出現的難不成就是食影魔！
據說被它吃掉了影子人類就會以另一種形態存活，只能生活沒有太陽的地方，因為沒有影子，當然也有書中如此闡述，人類的影子也相當於一魄。
怎麼辦？
他皺了皺眉，想到身上的符紙好像用完了，那麼就只能從安倍晴明身上拿，安倍晴明的袖子口袋裡什麼東西都有，就連上等的硃砂符紙都是一疊疊的，當然這些硃砂都並非出自他本人的血液。
「你們一路磨磨蹭蹭得到什麼時候，我都跟你們一路了！」
源博雅頎長的身子出現在角落裡，他挑了挑俊眉，眉宇間甚是不耐煩，這才是他認識的源博雅，從不會對任何事物上心總是以一副虛偽的姿態活著。
「姐夫好興緻，我還不知道你居然喜歡偷窺別人！」
「我只是關心晴明兄，剛才看到他臉色不對就跟過來瞧瞧！」源博雅對眼前的少年很好奇，曾經愛自己死去活來，剛才對自己笑臉相迎如今卻又話裡帶刺，真是有趣！
比起天羽舞衣那樣好拿捏的玩偶他還是比較喜歡有征服感的獵物。
「既然如此，安倍大人就交給你照顧了，想必姐夫肯定會照顧得十分周到！」
源博雅聽到這話皺了皺眉，他當然不願意照顧安倍晴明，「還有幾步路就到了，要不去晴明兄家坐一坐？」
阿琉望見不遠處的大宅，上面『安倍』兩個字十分顯眼，這曾經是他居住的地方，他以為這是他的家，他唯一的棲身之所，其實說到底那裡沒有人歡迎他沒有人在意他，就連他死的時候也沒有人會為他傷心落淚。
想起了一些往事，阿琉不想多做停留，他不想踏進這個令他回想起曾經的地方。
大門前，一個身影來回走動，他身上披了一件簡單的裘衣，大門前高掛的燈籠映照出的燭光照得他臉色蒼白，許是看到了阿琉幾人他信步朝著他們跑來。
「父親大人！」
在安倍家能喊安倍晴明父親大人的只有一個人，安倍蓮華！
阿琉一見到安倍蓮華整顆心都在顫動，因為安倍晴明醉酒引起他的不悅全部煙消雲散，他沒想到如此寒冷的夜裡居然會有一個人等待安倍晴明回家，這是兒子對父親的關心嗎？
頓時他的心裡有點心酸，這個人也是他的兒子可他們面面相望卻不能相認！
安倍蓮華本來想要扶安倍晴明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若說熟悉也只見過一次面，就在平安京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上，他最懦弱的一面被這個人看見了，這種細小心思被人窺探的不安感令安倍蓮華對阿琉產生了排斥，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不喜。
「父親大人怎麼會喝得這般醉？」語氣抑揚頓挫帶著點責怪，安倍蓮華似乎有些不悅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安倍蓮華雖然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但比起阿琉卻要稍微高了點，他清冷的眸子有點像是玻璃珠子流轉間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水光，此時的他就跟安倍晴明無異，記得那個人少年風姿獨立群雄，也是這般的姿態，令人有一種臣服感。
「你父親大人只喝了一杯就醉了！」簡而言之，並沒有惡意酗酒也沒有灌酒。
安倍蓮華皺了皺眉，看向眼前的少年高傲地抬了抬頭道：「請扶我父親大人進屋休息，麻煩兩位了！」
安倍蓮華轉身在前面帶路，白色的髮絲襯得他臉龐精緻漂亮就跟擺在屋子裡的娃娃一樣，就連脖子都彷彿是透明的。
阿琉只看到他的唇色紅得滲人就像是女兒家塗抹了胭脂一樣。
他有些心疼，這些年這個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才養成了這般性格。
源博雅十五年來從未拜訪過安倍家，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景象，只是再也看不見那個人，頓時他的心像是被揪緊了一般疼痛，看向花園裡的一草一木時回憶湧上心頭。
「你這個人怎麼這般討厭，大人和你居然會成為朋友！」
「你為什麼老是煩我，你不是來找大人的！」
似乎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源博雅的唇邊泛起了一抹笑容，溫柔似水。
「你怎麼待在這兒不動了？」瞥見阿琉眼中的不耐煩源博雅收回笑意又變成了那副放蕩不羈的公子哥模樣。
「你若如此不善我怕會忍不住將晴明兄丟在這兒不管了！」源博雅內心也不願意照顧安倍晴明，他真想將人丟在半道上不管不問。
「你這個人怎麼如此不懂禮貌！」安倍蓮華轉身，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喜，他很不喜歡源博雅這個人帶給他的感覺，不，他討厭任何陌生人出現在視線里，甚至討厭和他們觸碰交流。
「晴明兄的兒子今年十五歲了，說到底我的輩分算是你的叔叔！」
安倍蓮華並沒有回答，渾身散發一股高傲勁兒，只有阿琉明白這個孩子只不過性格有些彆扭，實際上嘴硬心軟。
安倍大宅在走廊的每一處都掛了燈籠照明，阿琉看到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人，遠距離剛看到的時候被嚇了一嚇，他以為這麼晚會等待安倍晴明的大概只有伊藤愛梨，畢竟這個人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邊。
走近一看，那張蒼老布滿皺紋的臉出現時，阿琉才想起了這個人是誰，安倍武秀，安倍家族的掌權人，如今的他已經八十來歲卻依舊不肯放下手中的權勢，外界也不清楚安倍晴明的出色足以成為安倍家族的繼承人可是安倍武秀卻揚言這個家的一切都要留給曾孫安倍蓮華，所以安倍蓮華才能在安倍家站穩腳跟，可有那麼多旁支覬覦安倍家族的權勢早就恨不得一口吞下。
不過那些人懼怕安倍武秀久居高位的氣勢更懼怕的是安倍晴明，這個看似不動聲色卻能守住安倍家族百年基業的男人。
「蓮華！」
安倍武秀輕輕開口，聲音里有著一股蒼老的氣息，可有心人都聽得出那聲音里包含的滿滿疼愛之意，阿琉暗嘆，他以為他的孩子在安倍家過得十分不好，可眼前這個老人雖然滿臉嚴肅卻是真心對待他的兒子蓮華，這樣他就放心了。
「曾祖父，您這麼晚了怎麼不去休息？」安倍蓮華幾步上前扶住了老人，語氣也滲滿了擔憂之意，「這天比前段時間是暖了些可你身體不好！」
「我身體可健壯得很！」他將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用力砸了砸，蒼老的臉露出一絲笑意似乎在證明自己的身子骨的確硬朗，「曾祖父經過你的房間看裡面沒有人，就有點擔心，蓮華，你可是我們安倍家族的繼承人，千萬不要讓曾祖父擔心！」
「是，曾祖父！」
安倍武秀摸了摸安倍蓮華的頭，雙眼看了一眼喝醉酒被源博雅駕著的安倍晴明，「你父親大人不是不疼你，只是他放不下你母親的事，所以蓮華不要責怪你父親大人！」
放不下？
捕捉到這兩個字阿琉覺得甚為好笑，他從不覺得安倍晴明會惦記他，更不用談什麼放不放得下。
安倍蓮華低下頭，神情頗為受傷，只是抬起頭時又恢復了以往的姿態，「曾祖父放心，蓮華這一輩子都不會責怪父親大人，他可是我的父親大人，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
「那就好！」安倍武秀的視線掃過阿琉停了停並未多做停留，只是觸及到自家孫子袖子口下的手緊緊握住少年的手，在他印象里自家孫子一直是個清心寡欲的性子，他從不會對任何人付出多一點點的感情，更不會與他人多有肢體接觸。
「我就先回房休息，以後千萬不要讓晴明喝成這樣！」這話是對阿琉說的，明明不關他什麼事情，可一對上安倍武秀的視線他解釋的話就吞進了肚子，他內心對這個老人還是有些抵觸。
安倍武秀經過他身側時，阿琉的心吊高了一般。
拄著拐杖的手滿是細紋，就連身子骨都大不如從前，他走路時有些顫抖卻硬是保持他一貫的威嚴，說到底這不過是個行將朽木的老人，對於安倍武秀僅有的一些不甘和恨意剎那間煙消雲散了，這個老人並沒有錯，只不過在他和安倍晴明之間他選擇了自己的孫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