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飢餓
銳利而噁心的雙爪、參差可怖的牙齒,還有這遠超常人的力氣……
這便是自己即將變成的怪物的模樣嗎?
錐生零抱著類似打倒自己一般的意志, 奮力向前, 擋住了怪物的攻勢,以前他也做過這種事。
那時候的他有著那把所向披靡的槍, 並不需要如此近距離的鏖戰就能將其解決。現在的他手上仍有一把利刃, 只可惜近身格鬥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有些吃力。
畢竟,他很餓。
他還很饑渴。
僅僅是看著怪物嘴角上殘留的些許鮮血,他都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內心深處,他甚至希望將其殺掉,喝怪物的血——那不是人血,總可以了吧?他已經餓到極致了。
他意識到了這點, 只得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將那把銀匕首奮力捅向怪物的心臟。
這一擊直接將怪物穿透了。錐生零想要將武器拔-出來,卻連一絲力氣都使不上了。
而他身上也十分不幸地掛了彩, 血液的流失讓他的視線都模糊起來。
然而即使如此,剛才打鬥期間,他還是多次阻止了想要幫忙的未定。
他是那麼固執地想要和自己的未來一戰, 他想要證明未來自裁的決心。
說起來,在自己體內待了一段時間的成海最後也是自裁的呢……
意識已經有些恍惚了。他感到自己被什麼人抱住了。
他感到自己的體力隨血液一起流失, 那種對人血的渴望也更強了,似乎就要突破極限了。
他看著眼前模糊的未定的模樣, 竟產生了吸血的想法。哪怕對方不是人類, 是他最討厭的吸血鬼——那扶著他脖子的冰冷的手提醒了他這點。
可馬上, 未定就再次將未開封的那袋人血打開了。
他知道她想做什麼。他害怕她這麼做。之前還不甚誘人的不新鮮人血此刻居然變得這般香甜, 讓他幾欲瘋狂。
他拼著自己最後的理智奮力地用手揮去, 將血袋扔到了不知何處。他最後的力氣著實有些失控了,居然將未定的手也抓出了一道血痕。
伴隨著一聲忍痛的悶哼,未定冰冷的血液滴到了錐生零的臉上,緩緩地流動著,似乎要流進錐生零的眼中。
未定用衣服輕輕將那血液抹去,輕輕地說了一句:「你現在受傷了,再不喝血你會死的。」
「對不起。」這似乎是第一次,錐生零這麼誠懇地道歉。
但是他並不後悔。他知道她是在救他,他知道她是為他好——似乎她一直都對他很好。
那樣一個任性霸道的人,對他能妥協,好言相勸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他無法接受她的好意,不只是因為兩人的立場,還因為他早就有了喜歡的人。
他愛的是需要他保護的溫暖的優姬,而不是這個用冰冷的雙手護著他的未定。
似乎另一個「自己」——成海也是如此。那個人愛的也是溫暖親和的未定,而不是現在這個殘忍的未定。
似乎現在的這個未定就是不被人喜歡的,就是為了讓人厭惡而誕生的。
但是,錐生零不討厭她。
他不想讓她誤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希望她不要再露出那麼受傷的表情。
「我不喝血,麻煩你——」
天知道,「麻煩你」這三個字費了他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口。
「你給我治療一下吧,不要用人血。」這時候似乎是成海留給他的信息提醒了他,他清楚地知道未定有治療的能力。
「可以是可以,但是……」未定似乎釋然了。
錐生零也跟著安然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她已經答應了,她後面的「但是」他沒有那個氣力接著聽了。
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對她其實有著一份信賴。
他昏迷了。他在黑暗中還不能停歇,成海留下的訊息不停在他腦中播放著,讓他對未定,和未定原本的世界有了更多的理解。不知過了多久,他從黑暗中醒來,睜開眼時,他已經在一處氤氳著淡黃色燈光的小房間里,身下軟軟的床和床邊不遠處木椅上睡著的未定提醒他——這可能是未定的房間。
而他再看自己身上的傷,居然連一絲痕迹都沒有了。
可是後遺症還是有的。
他一醒來就十分乾渴。他下意識地拿起床頭柜上的杯子就往嘴裡灌。
可那白水哪有半點止渴的作用。
他無比清楚自己需要的不是水,而是血。這種饑渴比他昏迷前還要更甚。
他忽然明白了未定說的「但是」是什麼:
未定的能力是從《火影忍者》世界得到的力量——查克拉。由這種力量衍生出來的醫療忍術可以調動人身體的力量,加快傷口癒合。但是加快傷口癒合是需要他本身的能量的。能量消耗了,他便需要補充,便會愈加饑渴。
至於成海為什麼會知道這些。錐生零還未能知道。但他已經解開了很多疑惑。
比如有償設定。
在成海的記憶中的未定是有著彩色水晶發卡和透明薄紗手套,以及一雙美麗的涼鞋的。
但是到了其他世界后,未定為了獲得那個世界特有的力量,即設定,用自己的設定,也就是作者設定的服裝換取了這些設定。這便是有償設定的涵義。
「彩色水晶發卡--有償設定——《鋼之鍊金術師》鍊金術。」
「透明薄紗手套——有償設定——這個世界的吸血鬼的最強大的能力。」
未定日記上的那兩行字他終於能夠完全理解了。恐怕正是因為她換取了這些設定,在這個吸血鬼的世界她才會如此強大,畢竟那可是「這個世界的吸血鬼的最強大的能力」。
而她的醫療忍術正是用她的一隻鞋子換取的,另一隻鞋子則在曾經出現過的宇智波帶土那兒。
為什麼,成海會知道得這麼詳細呢?
錐生零疑惑地看了未定一眼。
這時他看到了未定手中的東西——一袋人血,但是並沒有完全開封,只是開了一個小口子,裡面的血量似乎也沒有減少。
他很快理解了這個狀況:恐怕是未定想給他喝人血,但卻記得他不想喝人血的囑咐,撕到一半作罷。
這一點來看,她真的是很可靠。如果她真的餵了人血,恐怕自己便沒有辦法原諒她,也更沒辦法原諒自己了吧。
可是為什麼她不偷偷地餵了算了呢?
錐生零無奈地看著自己虛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未定走去,他的意志已經無法壓制自己的身體對鮮血的渴望了。
「血……血……」
他眼裡只剩下了未定手上的東西。
而這麼一折騰,未定也醒了。
她站了起來,看著主動求血的錐生零,手足無措。
錐生零用自己僅存的意志控制著自己的腦袋搖了搖頭,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朝未定——準確的說是她手上的血袋——撲過去。
結果自然是撲空,未定和他的實力差距何其大,更何況此時的他如此虛弱,只剩下了噁心的吸血本能。
未定猶豫再三,終於狠心將血袋透過窗戶狠狠地扔了出去。
錐生零下意識地要追過去。未定卻先一步關上窗子,擋在窗前。
「你不是不喝人血嗎?」未定臉上神情……看起來似乎是心疼。
心疼?
呵……錐生零隻覺得羞愧。他確實不想喝人血,只是他自己似乎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堅強。
所以他說出了他的第二個請求:
「殺了我!」
這樣說著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是不想死的。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他已經做好了殺死自己的預演和心理準備。
只恨自己無法親手執行。
這樣想著,眼睛似乎有些酸澀。
而隨著血袋的遠離和窗戶的隔絕,他聞不到那微弱的血味了,意識稍微清楚了那麼一點點。
「殺了我。」
他再次請求,這一次,只剩下冷靜和視死如歸。
未定則將他壓在了床上,手腳並用制住了他的行動。
「你怎麼這麼死心眼。」未定眼中似有淚花,「那血又不是殺人得來的,你怎麼就不能喝呢?」
雖然如此,她還是順從錐生零的意願將那袋血扔了出去。
「我喝了人血就和吸血鬼沒什麼區別了,」錐生零苦笑了一聲,若不是雙手被制住,他都有些替未定抹掉那些淚花的衝動了,「請讓我以一個人的身份死去。」
未定捏住錐生零手腕的手緊了緊:「你這麼有勇氣怎麼不去趁著最後的時間把吸血鬼都殺光?」
比如,你嗎?
錐生零看著眼前的未定,這樣恍惚地想著,但卻只能在心裡暗笑一聲:可惜我不是你的對手呢。
「既然人血不行。」未定喃喃,似乎做了什麼決定,默默移開了雙手。
在錐生零不解的目光中,她在自己手腕處豎著劃下一道深深的口子。並將這一面朝向錐生零。
「來吧,我的血,不是人血。」
錐生零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未定會這麼做。他設想中的她應該會成全他,或者強硬地喂他人血。
可她卻選擇了犧牲自己。
似乎在面對錐生零時,她一直犧牲和妥協的都是她自己。
她的血似乎很香甜,錐生零渴望著,卻又倔強地抗拒著。
可未定卻默默地將手腕處塞到了他嘴裡。那冰冷而又香甜的液體滑入他的喉嚨。儘管不是人血,對他的刺激卻足夠了。
那一瞬間的歡愉甚至讓他出現了幾秒意識的空白。
等他清醒過來,他的尖牙已經深深地嵌入了未定的手腕中。
他對她那冰冷的鮮血的渴求愈發強烈。源源不斷地血液提醒他未定割的可能是危險的動脈。
血液的流失也對未定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她按著錐生零的手已經鬆開了,但這隻鬆動的手卻沒來解救她鮮血淋漓的另一隻手。
她是想要我喝個夠嗎?然而怎樣使夠?自己又餓了有多久了?
錐生零害怕了。他強行壓制自己的本能,奮力嘗試了三次才鬆開了嘴。
可他還是渴,他甚至下意識地將自己唇邊的鮮血舔了舔。
「沒喝飽的話就繼續,我沒那麼容易死。」看起來有些虛弱的未定這樣說著。
錐生零的喉嚨下意識地動了動,卻沒有繼續動作。
他必須得承認,喝未定這個吸血鬼的血對他來說沒有負罪感,她的主動讓這成為了最好的選擇。可他也必須承認,他現在距離喝飽還有差距。
內心的渴望讓他尋求那一絲希望:「真的嗎?」
這樣的自己在她眼中是怎麼醜陋可怖的形象呢?錐生零有些厭惡,但還是期待著她的回答。也許他希冀的是她否定的回答。
「真的,我自有分寸,而且你認為,我會打不過你任你一直吸嗎?」未定的耐心似乎已經耗盡,此時居然譏諷起來,「還是我的血不好喝,給你抓來優姬比較好?」
「不準動她!」
明知她是故意的,可錐生零還是害怕了,憤怒了。這強烈的負面情感讓他徹底失控。
他掙扎著將未定按在床上,毫不留情地咬住了脖子——這裡是血液最甜美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可能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殺死她這個不定時炸彈的。
所以他按著她的手是那麼用力,他的牙深埋進了那甜美血管中。
冰冷的觸感,甜美的味道,還有未定的毫不反抗都讓他繼續沉迷著。
他緊緊地壓制著她,不斷地向她索取著。
在某種意義上,似乎這是兩人的常態。他這樣想著。
他漸漸放緩了自己的攫取,卻在這時發現了順著未定側臉流到頸部的透明液體。
那是,眼淚?
她也是會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