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我知道你怨他
素瑩說這話時，聲音很淡，沒有任何要埋怨錢多多的意思，只是將她知道的事不摻雜任何個人情緒的告訴了她，簡單沖洗過的錢多多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視線落在別處，手指卻不經意敲動了玻璃杯。
「他們兩兄弟出事之後，我才突然明白過來我這個做母親的到底有多麼的失敗！」其實這些話，素瑩本不應該對錢多多說的，她過去的孤傲與冷漠蕩然無存，反倒是錢多多不適應。
「我曾經問過靖南，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他即便是拼了所有都要幫老徐隱瞞下來？」素瑩端起面前的咖啡，就像是在喝酒般優雅，可動作里卻帶著說不出的苦澀。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只對我說，因為老徐對他好。」素瑩終於苦笑了起來。
錢多多腦海當中不由浮現出剛才徐靖南因為拉扯的疼痛而瑟瑟發抖的手指，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揪住在一起，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她同徐靖南是屬於同一類人。
他們缺愛，所以才會在得到生命里的光源時，那麼拼了命的伸手想要抓住。
只可惜，走錯一步，卻也是萬劫不復。
「你說他傻不傻？誰對他好他就能連命都不要？」
錢多多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似乎只有素瑩的自言自語。
「多多，我知道你怨他，可是……」素瑩輕聲開口，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阿姨，那是我和徐靖南兩個人的事。」錢多多終於出聲，只是也同樣令素瑩的眸光徹底暗淡下去。
「我知道了。」
「既然您知道了，那麼我也該回去了。」錢多多站起身，想了想，終於還是將身上這套衣服的錢推到素瑩的面前，對於素瑩曾經對徐靖南做過的事，她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
但不論怎麼說，今天的事，她還是要謝謝她。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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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素瑩以為錢多多說的『該回去了』是回家，可事實上，錢多多卻走回到了病房。
很明顯，她雖然才來了不過兩次，許多護工卻已經將她當成是了自己的救星，對此錢多多當然是不知情的，所以一路上在接收了太多感激崇拜的眼神后，她還是忍不住的加快了腳步。
走到病房門口，保鏢對於她的去而復返有些吃驚。
「他怎麼樣了？」猶豫了下，但錢多多還是表情平靜的出聲詢問。
「醫生給徐先生打了鎮靜劑，現在徐先生已經睡了。」保鏢並未對她有任何隱瞞，將徐靖南的狀況簡單對錢多多交代了下，錢多多點了點頭，隨後推開門重新走了進去。
病房內已經被重新打掃的乾乾淨淨，就連之前被錢多多一氣之下拉開的厚實窗帘也重新被拉了回去。
儀器在有條不紊的運作著，錢多多簡單的適應了一下昏暗環境后，走回到病*前坐下，雖然有所遲疑了下，但還是將*頭燈打開調整到最昏暗的狀態。
或許是因為打了鎮靜劑的關係，徐靖南並沒有因她進來就醒過來。
錢多多面對的恰好就是徐靖南受傷的那邊臉，她就那麼安靜的看著他。
五官被昏黃的燈籠罩著，安逸卻又柔和。
她知道現在的他並不能夠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或許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情，她的動作里並未顧慮到什麼，掀起蓋在徐靖南身上的薄被，這一次她仔細的將他身上傷痕看清楚。
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簡單的八個字，卻足以將徐靖南現在的狀況表達的一清二楚。
錢多多的手顫抖的伸了出去，只是在快要落下的時候終於還是硬生生的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自己隨便的碰觸都會給他造成嚴重的疼痛感，也正是因為如此，一切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你別走……我會改……多多……」毫無意識的囈語聲響起在病房，徐靖南聲音嘶啞而痛苦。
低頭看著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夠情緒失控，卻還是忍不住無聲的爆發出來，眼淚一下子失控湧出！
很顯然，錢多多並不想要讓別人看到自己現在的這幅模樣，儘管躺在*上的徐靖南已經陷入沉睡當中，可在錢多多看來，這依舊是自己示弱的表現。
她的內心在劇烈的掙扎！
錢多多無法忘記，當自己情緒激動與母親爭執之後母親倒在地上的畫面，她也無法忘記，當自己心灰意冷跪在病*旁看著母親遺體時，一條生命在自己的身體里悄然流逝，那一地的血紅……
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
她愛這個男人，可她也無法抑制的恨這個男人，她的恨包含著對自己的深深厭惡與自暴自棄，很長一段時間她將自己對徐靖南的感情壓抑在心底里最深處，她敢於承認卻不敢面對！
如果她承認，那逝去母親的生命同那個孩子……該怎麼辦？
趴在病*上，錢多多隻覺得從未有過的疲累，那種疲累已經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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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靖南是在後半夜藥效過了后醒過來的。
熟悉的疼痛感席捲全身，但更令他絕望的卻是下午時發生的一切，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錢多多會在那個時間段出現，當然也不會想到那碗粥就這樣硬生生的扣到了她的身上。
徐靖南是再熟悉不過錢多多的硬脾氣的，恐怕她是再也不會回來見自己這個殘廢了！
沒有睜開眼睛，就這樣勾著唇角苦笑著，儘管這個動作輕易牽扯到了頰邊傷口，鈍痛瞬間襲來。
可耳邊卻意外傳來勻稱的呼吸聲，緊接著，他的手指不經意間劃過什麼，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碰觸，卻瞬間令徐靖南全身跟著緊繃起來，就連劇烈的疼痛都能夠暫時拋到腦後。
緩慢睜開自己的眼睛，他像是不敢相信，插著輸液針的手邊，錢多多趴在病*上睡得並不安穩。
徐靖南甚至連呼吸都要停掉，只是用著貪婪的眼神像是要席捲她全身似的盯著，他不敢相信，錢多多現在竟然就在自己的身邊，她沒有一去不還，甚至在自己醒來時還留在自己身邊！
如同第一眼看到的那樣，錢多多睡得很不安穩，臉上的表情帶著深沉的痛苦，對於這表情，徐靖南再熟悉不過，沒出事之前，他經常能夠在鏡子里清楚看到一樣的情緒變化。
原本還在滴滴答答的輸液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安靜下來，只留下連通管裡面還殘留著一小部分的藥液，徐靖南不捨得因為自己動作而讓沉睡的錢多多蘇醒，任由連接管內的藥液變少。
只是錢多多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蝶翼一樣的長睫顫動幾下后緩緩睜開了自己眼睛，與徐靖南深沉的眸光相互對視，她的大腦有剛醒來后短暫的幾秒空白，下一秒，錢多多猛地抬頭看了眼輸液管，再看到連接管內僅存的那點東西后，忍不住摁下*頭鈴！
「你明明看到針打完了還不叫護士？」剛睡醒，錢多多的口氣很不好，徐靖南只是笑笑沒說話，那眼神令錢多多的心情更差了起來。
好在很快值班的護士與護工一同趕到，手腳麻利的將針拔下來。
「徐先生，您今天的葯還沒換……」護工小心翼翼的開口，生怕下一秒會惹怒他一樣。
事實上，他身上的葯每天都要換兩遍，這不僅僅是對徐靖南身體上的一種折磨，更是對他身邊人的一種考驗，更何況……他的脾氣自出了事之後還特別的暴躁！
「我……」還沒等徐靖南不耐開口，錢多多已經搶先替他回答。
「換！立刻馬上換！」她的聲音不容置疑。
聽到她的話護工趕忙跑出去準備等下要用到的東西，病房裡短暫的剩下了他們兩人面對面。
徐靖南將眸光深深的落在錢多多臉上，而這目光令她很不適應，好在護士很快推著準備用的葯回來了，也令錢多多能夠稍稍鬆口氣，畢竟……被那種近乎於*的眸光盯著，再怎樣都不可能做到無視。
「你先出去！」沒想到，換藥前徐靖南像是想到了什麼，就連表情也變得緊張起來。
錢多多先是一愣，隨後冷笑一聲轉身坐在了沙發上當做沒聽到，他轟她出去？她偏偏不要他如願！
「錢多多，我讓你先出去！」徐靖南的聲音有些急躁，可很快又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一時間又有些下不來台，錢多多聽到當沒聽到，伸手拿過一份雜誌攤開在自己面前！
「徐靖南，要不我們談談今天下午你潑我一頭一臉的事兒？」錢多多冷笑一聲，徐靖南瞬間偃旗息鼓。
只聽到空氣當中突然傳來噗嗤一聲，護工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徐靖南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嚇得對方趕忙低頭，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不過心裡倒是嘟囔著，這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開始吧。」徐靖南似乎是被錢多多弄的沒了脾氣，索性閉上眼睛，他換藥的時候場面到底有多難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本不想要讓錢多多看到這一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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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錢多多的確有些後悔留下來了。
她從來沒想到換藥的過程竟是這麼繁雜與……痛苦！
儘管從頭到尾徐靖南都沒有吭一聲，但是從他額頭爆出的青筋與緊握住的大拳足以看出，他用盡了多大的力氣強忍著疼痛！更何況有些傷口的嫩皮是沾著紗布上的，必須要小心的撕開才可以，可這無形當中更增添了疼痛感，空氣里滿布著血腥與藥水的味道，糾纏在一起，令人胸口發悶。
不知從何時起，錢多多收起手中的雜誌，目光落在徐靖南隱約露出來的那張臉上。
她是從電視上看到徐靖南出事的消息的，那時候她並不清楚徐靖南的傷勢到底有多麼的嚴重，現如今看來，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更何況那條腿……
錢多多將目光放在那條腿上，她不由回想起徐靖南總是喜歡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那種眼神，徐靖南這般驕傲的男人，如果真的有條腿廢了，豈不是比讓他死還難受？
自從醒來后，徐靖南已經能夠接受每天要有兩次像是廢人一樣的被人擺弄換藥，滲透到骨髓深處的疼無法說也不能說，更何況現如今錢多多還在這裡。
被她看到自己現如今的模樣，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倒是令徐靖南真想一了百了算了。
或許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初只是不想讓靖弈做錯事的衝動結果，竟是讓自己陷入到這樣的境地里，他果然還是太自私了，從來都不去考慮身邊人的感受，如果能夠早一點說出真相……
可惜，沒如果！
下意識的朝錢多多那邊看去，卻怎麼都沒有想到竟就這樣同她的視線教纏在了一起，那瞬間，如果徐靖南沒有看錯，他從她的瞳孔當中看出些許的憐憫與沉重。
不！他需要的不是她的憐憫！他不需要多多來可憐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徐靖南猛地將護工手中的托盤給打翻，哐當一聲，就連胸口都因為突然起伏的情緒而上下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