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男公關（六）
譚蒔拿著打包的午餐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方禾像是被噩夢給魘著了，似乎十分的難受，頭不停的輾轉反側，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眼睛和臉上都在發紅。
他連忙放下東西，坐過去將人的手握住，輕聲道：「小禾，別怕，哥哥在……」
方禾緊緊地抱住了譚蒔的手臂，滾燙的眼淚浸潤了譚蒔的衣服，但是人卻穩定了下來。
譚蒔只能在方禾的背上輕輕拍著以作撫慰。過了一會兒，方禾睜開了眼睛。
就在譚蒔以為沒事了事後，誰知道方禾一睜開眼睛看到他就哭了起來，那凄慘的模樣比剛才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怎麼了？做什麼噩夢了？」譚蒔抱住方禾，柔聲問道。
方禾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我夢見哥哥你死了，撞牆似的……我好想拉住你，但是我卻沒法拉住你，我只能看著哥哥就這麼……」死了。方禾想起那個夢，將譚蒔抱得更緊了一些，口中不住的道：「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到底是誰把哥哥害成那樣的？夢中的哥哥一身狼狽，連撞牆的動作都那麼的毫不猶豫，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死後的哥哥眼睛還是大大的睜著。
想到這樣的哥哥，方禾心中恐慌，不可以，別人怎麼可以這麼傷害他的哥哥……
譚蒔在聽到方禾的話時一怔，隱含打量的眼神看著方禾，但是卻只見方禾一臉恐慌未褪，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惶恐，白得幾乎透明。
「你還夢到了什麼？」
方禾搖了搖頭：「記不得了。」似乎是一個很冗長的夢，但是只有方易死的模樣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里，讓他就算是清醒了也是記憶猶新。
譚蒔看著方禾的眼睛，確定了方禾沒有撒謊之後，摸了摸他的頭髮，安慰道：「夢境都是假的，我怎麼可能去撞牆呢？除非……」
方禾的手猛地攥緊譚蒔的衣服：「除非什麼？」
「除非小禾想要哥哥死。」譚蒔能感受到方禾對方易的在乎，可也正是這樣，才讓他更加的疑惑。這樣的方禾怎麼會做出那些事情？愛情的力量真的有那麼大，大到可以拋卻這份沉重無比的情誼嗎？
方禾的眼淚又往下掉了：「哥哥怎麼會認為小禾會有這種想法呢？我寧願自己去死，也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的！」
譚蒔將複雜的情緒壓了下去，對方禾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現在也長大了，別動不動就在掉眼淚，像女孩子似得。」
方禾怔怔的看著譚蒔，突然想起自己也滿十八周歲了，只不過少譚蒔幾個小時而已。方禾慌亂的拿著袖子就開始準備擦眼淚，臉上有些惱羞成怒：「我才不像女孩子！」
譚蒔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髮，軟軟的，像只小奶貓。
先這樣吧。
——
譚蒔買的都是一些方禾喜歡吃的，又不招方禾忌諱的菜，方禾一邊吃一邊看著譚蒔，不知不覺就比往常多吃了不少，微微的撐到了。
「哥哥幫我揉肚子。」方禾一臉自然的道。
譚蒔在記憶中搜尋到，以往方禾吃撐了方易的確會幫著揉肚子，於是他過去，幫忙揉一揉，只是當他的手按下去的時候，把他嚇了一跳。
他能看出的方禾很瘦，卻不知道居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那肚子本該是有很多脂肪的地方，卻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肉，他隨意一摸就摸到了骨頭，他若是去掐方禾的腰肯定也是『盈盈一握』，一個男孩子怎麼能瘦成這個樣子？
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澀感，方易的記憶再次調動起來，讓譚蒔想起，方禾對方易的依賴程度已經到了見不到人飯都吃得不香的程度，但是方禾住院后，雖然表面看不出心理上有什麼太大損傷，但是在方易忙於工作十天半個月恐怕都見不到一次之後，他是不是也會很難捱？而這輩子也是這樣，他是故意這麼長時間沒來，所以方禾才會一見到他就掉眼淚吧？可是他卻連一句抱怨都不會說，和記憶中的一樣乖巧懂事。
譚蒔突然覺得，或許問題就出現在了這些細節中，連方易都忽略了方禾，還有誰記得方禾？他一個在醫院裡每天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生活的？
心中的酸澀感直衝心臟，喉嚨管，大腦，抑制住他的呼吸和思想，憋得慌。
耳邊突然傳來方禾清朗的少年音：「哥哥，以後多來看看我好不好？」
那聲音中帶著祈求，又帶著一些怯，譚蒔深呼了一口氣，回答說：「好，以後常來。」
少年小心翼翼的問道：「會不會耽誤哥哥工作？」方禾聽到譚蒔答應了心裡很開心，但是此時卻更加意識到自己的自私，哥哥這麼辛苦的掙錢，一定很忙，如果還要分出時間來看他，一定會覺得很辛苦吧？
「還是算了，哥哥要注意休息。」雖然很捨不得，但是方禾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讓哥哥太勞累。
譚蒔看了一眼病房，空間並不大，也只有一張病床，但是再打個地鋪或者放個小型榻榻米也是可以的：「我下班了就過來，在這裡過夜。」
「真的嗎？可以嗎？」方禾的眼神亮了起來。
譚蒔見他高興，也笑了：「當然可以，我去給你買個手機，以後有事要及時給我打電話，我也是。什麼時候都可以，知道嗎？」
方禾高興的點頭：「嗯！」
譚蒔在方禾這裡待了一整天，該添置的添置了，該說的話也說了，於是他和方禾說，他明天就搬過來，現在回去收拾東西。
方禾雖然有不舍，卻沒有撒嬌讓譚蒔留下來。
——
譚蒔對黎川說明了要搬到醫院裡的事情，黎川皺眉勸道：「我知道你關心你弟弟，但是你這樣，不太方便。」
「沒關係，不會有問題的。」見黎川還在兀自皺眉，他湊過去對黎川眨眼笑了一眼：「相信我。」
黎川看著譚蒔，就像是在看一個妖孽，臉上的熱度微微升高。
「東方藝。」背後冷不丁的傳來一個聲音，譚蒔恢復了之前的站姿，轉頭看向慕南，身體再往旁邊站了站：「抱歉，請過吧。」
慕南卻沒有越過他走下樓梯，而是看著譚蒔，眼中藏著幾分打量。
譚蒔不喜歡他，這讓他很次都覺得，特別的新奇。
他故意道：「你是去約會嗎？」
譚蒔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慕南說完就走下了樓梯，從背影下，就算是下樓梯，那身姿也是十分的筆挺。
黎川突然看著譚蒔笑得曖昧：「『指尖玫瑰』，吸引人卻難以摘折的美人，果然名不虛傳，魅力非凡，嘿嘿嘿……」
「……」譚蒔雖然知道黎川某些習慣氣質都是偽裝，但是這樣有些猥瑣的模樣還是讓他有些接受無能。
黎川失態只是片刻，瞬間就將這一切掩蓋得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一樣，他嘴角噙著文雅的笑：「慕南關注到你了，他難道真的看上你了？」
「你覺得呢？」譚蒔率先走在了前面往樓下走去。
黎川跟在了後邊，道：「我覺得還是有可能的。」
「他一把年紀了還沒有談戀愛，我不相信我的魅力大到可以一舉將他掰彎。」譚蒔道。
黎川的關注點卻停在了前面，一臉古怪道：「一把年紀？」
快三十歲了，難道不是一把年紀？」譚蒔毫無心理負擔的用自己的嫩臉朝著黎川笑了笑：「他比我大了十歲，我都可以叫叔了。」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一想到譚蒔在慕南的面前叫叔叔，還真是……想象無能。
譚蒔的確是去約會的，一出門就看到了親自開車停在了外頭來等他的金主妮妮。
「抱歉，讓你久等了。」譚蒔打量了一眼妮妮后，誇讚道：「今天妮妮你真是格外的光彩照人。」
一句很直白，直白的毫無技術水平的誇讚卻讓妮妮忍不住綻放了一抹笑意：「謝謝。」
接著譚蒔讓妮妮從駕駛座換到了副駕駛座：「這是紳士該做的事情。」
妮妮下意識想笑，笑譚蒔一個小她十多歲的少年在她面前做紳士，還是個小弟弟呢。但是當她轉頭看向譚蒔時，卻被他的側臉吸引，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少年的側臉的確不算成熟，只是實在好看，而且雖然有幾分青嫩，卻又隱含著剛毅。年紀雖然小，但是坐在他的身邊，卻又有讓人信服和依賴的氣質。
車子開得很穩，不是年少輕狂的速度，也不是守成的緩慢，不快不慢，把一切控制的剛剛好。突然車子停了下來，妮妮往外看了一眼，這裡還是馬路邊，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地方，她疑惑的看向譚蒔。
譚蒔的手在方向盤上下敲了敲，才轉頭笑得有幾分調皮：「你似乎還沒說目的地是哪兒？」
妮妮下意識就笑了，被少年的可愛模樣逗笑了。
果然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妮妮一路上都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將目的地告訴了譚蒔。
「好的。」譚蒔看了妮妮一眼，嘴角的笑意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