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困獸猶鬥
「煙姨娘被關在祠堂里，潮濕又陰暗，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是啊，聽說，她最近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了不少。」
難得步出房門的林雪兒，慢吞吞地步於假山後，卻見兩個婢女在一旁竊竊私語，聽到煙姨娘的名字時，不禁駐足。
姨娘教過她，萬事皆要忍。
如今姨娘卻已忍無可忍了嗎？
「你說，林小姐會放過煙姨娘嗎？」一個婢女俯身輕聲低語，聲音裡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不好說。這位大小姐性情大變，實在是令人無法捉摸了。聽說已經把煙姨娘送到莊子說去了。」另一個人搖了搖頭，神色莫名，說著，兩人就一前一後的離開。
林雪兒站在原地，愣愣的望著兩個婢女離開，聽說姨娘過得不好，她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姨娘可謂是她在這大宅之中的保障，她在背後指點迷津，她林雪兒才能一路順暢春風得意，如今姨娘走了，她又該怎麼辦？
那一雙婢女的言談，讓她心中的擔憂更盛。
不行，她要去找林緋葉，讓她帶自己去看看姨娘！
「事情辦得如何？」林緋葉撫了撫額前的秀髮，縴手輕拈起一顆棋子，在身前的棋盤上緩緩落定。
一手執黑棋，一手執白子，一人獨自下棋，竟也樂得自在。
站在她身後的，竟然就是剛剛談話的兩個婢女。兩人對視一眼，猶豫片刻，其中一人上前，緩聲道：「大小姐，你說的事情我們都照做了，剛剛我們說的時候，二小姐就在不遠處站在，她必是聽到了我們的話，也知道了煙姨娘過得不好。」
「嗯，你們做的很好，下去吧。」林緋葉輕輕點了點頭，遣退了下人，嘴角微微翹起。
眼前的棋局，黑子連綿，已佔半壁江山。而白子卻是困獸猶鬥，黑子的勝利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世事，莫不如是。
林雪兒如今已無計可施，而她，則是步步為營，一步一步，沖著她的目的而去。抬眸望了一眼天色，林緋葉含笑起身，時間也差不多了。
這一切都是她一手主導。她故意讓人向林雪兒透露出煙姨娘過得不好的消息，就是為了引誘她前來。
如今林雪兒心中多加憂慮，反倒是自亂陣腳，根本不會想到這其中的蹊蹺。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即可。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便響起了敲門聲。
「來者何人？」林緋葉側過頭，漫不經心的看著門口的影子，懶洋洋地出言問道。果真是沒有耐心，來得這麼快，若是知道煙姨娘已被送走的消息，恐怕又要聲淚俱下吧。
她掀了掀眼帘，透出眸中一抹諷刺。
其實，讓林雪兒得知煙姨娘的慘狀，正是她的手筆。
「是我，林雪兒，我知道姐姐對我積怨頗深。只是今日，我想與姐姐開誠公布地談上一談。」
林緋葉眼中光芒閃現，今日這開場白倒是新奇。她遣了綠衣前去開門，另一手則是推亂了棋盤上局勢分明的棋局。
黑子白子亂作一團，再難覓出原先蹤跡。
林雪兒立於門口，白色衣裙，眉目如畫。只是可惜了如此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卻是一顆蛇蠍般的心腸。
她徐徐邁進屋內，也不多做寒暄，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姐姐，我求求你，讓我去見見姨娘好不好，她近來每況愈下，身子想必不好。」
林緋葉斜睨了她一眼，默然不語。
「聽說姨娘在祠堂內整日跪拜，受苦受累，膝蓋都跪得通紅。我只是過去看看，看一眼我就離開，好不好？」她定定地望著林緋葉，朱唇輕張，聲音輕柔，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林緋葉。
「那又如何，當柳如煙在算計我的時候，就應該會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我向來不喜歡留有後患，我對她，已經算是仁慈的了。」
聽到她的話，林雪兒面色刷的一下變為慘白一片。
「既然敢算計我，那就要承擔這其中的後果，敢作敢當，如今她過得不好，也是她自作自受。」
「你……」話到嘴邊，林雪兒只得硬生生的將話吞了回去。如今萬萬不是得罪林緋葉的時候，她手裡掌管著處置姨娘的生殺大權。說不定還要依靠她，想辦法將姨娘給放出來。
如今林緋葉斷然拒絕了她的請求，更是不留一絲迴轉的餘地，倒叫她百般無奈。只是她救母心切，又一次乘上那輛黑漆馬車，滿面焦急地沖著煙姨娘所在的莊子上趕去。
一路上，林雪兒憂心忡忡，一心擔心姨娘，神色茫然而憂愁。沒了姨娘的暗中授意，她在這洶湧的宅門內又要如何自保？
那位新晉的蘇琦姨娘，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給她下絆子！
馬車內的林雪兒六神無主，只是原本正軲轆行駛馬車驟地停了下來。察覺到不對勁，她蹙起眉，掀開窗帘，望向窗外一動不動的景色。
「發生了何事？」她望向馬夫，疑惑地出聲道。
「回二小姐，似是馬車出了些故障，小的立刻修理，還請二小姐見諒。」馬夫看了一眼倍顯焦急的林雪兒，撓了撓後腦勺，一臉歉然。
林雪兒無力地靠在馬車上，神色默然。莫非，連上蒼也不讓她見一見娘親嗎？
只是她萬萬沒有料到，世上事情除卻天註定之外，還有幾分人為的因素在其中。這馬車早在之前就被林緋葉暗中破壞。她想要的，也只是讓林雪兒徒勞而返。
一時間，馬車裡安靜地可怕，似乎連銀針掉落的聲響，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林雪兒心神俱亂，未曾升起懷疑之心，只是心中的焦慮之意，愈發濃重地升騰……
「二小姐。」
林雪兒撩開窗帘，看向馬夫無奈的神情，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好意思二小姐，馬車似乎一時半會也修不好，不知道二小姐……」馬夫話說到一半，只是為難的看著林雪兒。
「看來此次是無緣得見姨娘了。」林雪兒百般不情願地步下了馬車，獨自一人朝著回府的方向步去。
身後，馬夫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有一抹冷光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