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深夜來訪
清冷的月光下，林府大宅寂靜安詳，家丁挑著燈籠巡夜，步子有些細碎。
蘇琦輾轉反側，難以安睡，她一閉上美眸，就看見自己滿身血污的模樣，睡意全消。
房間飄著若有若無的蝕骨香氣，那是藍玉知道蘇琦近些時日心神不寧，特意去找了京城裡最好的大夫求來的安神香，說是祖傳的妙方。
可在蘇琦房間了燃了這麼些時候，根本無濟於事。
守夜的丫頭靠在門上睡得很熟，以致一道黑影悄悄的推開了蘇琦的房門都沒某察覺。木製的房門又被輕輕的合上，發出「吱呀」一聲。
蘇琦躺在床上，正覺得口渴難耐，一聽這聲響，便以為是貼身的侍女推門進來了，啞著聲音吩咐，「給我倒杯茶過來。」
那身影頓了頓，摸索著拿了杯子倒了水，走過去遞給了蘇琦。
蘇琦接過水，喝了一口，只覺得通身舒暢。
只聽那黑影輕笑一聲，嬌音繞耳，竟滲出點滴寒意，在這冰冷的夜裡，鑽入人的毛孔，「蘇姨娘，我倒的茶，可還入得口？」
「是你！」蘇琦眉頭一擰，抬頭便看見林雪兒那張如白玉般的臉龐。
她剛落胎，身子還虛著，雖望向林雪兒的眸中暗含震驚，卻是支了雙手，強撐著幾分氣勢，不落於林雪兒的下風。
「姨娘不歡迎雪兒嗎？」林雪兒施施然的一笑，眉裡帶著嬉鬧，她上前坐在蘇琦的床側，柔弱無骨的小手抓著蘇琦此刻略顯冰涼的手，「姨娘剛剛失去孩兒，難免心中悲痛，雪兒夜不能寐，就過來瞧瞧姨娘。」
蘇琦被林雪兒突然的動作嚇到，反應過來連忙甩開了她的手。
美眸中流露出些許冷意，她不是傻子，莫名流產，自然是拜林雪兒所賜，是以言語中也是寒冰一片，「沒有二小姐的好算計，這與我無緣的孩兒怎會去的如此之早。」
「姨娘可莫要胡言亂語，雪兒聽不懂呢！計策雖是雪兒獻的，做不做皆是姨娘自己的決定。」林雪兒矢口否認。
當日煙姨娘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早些年曾詳細的告訴過林雪兒，女子懷孕時的一些癥狀，自打蘇琦跟林雪兒說起自己總睡不夠，林雪兒便開始關注蘇琦的變化。
一向口味清淡的蘇琦突然偏好吃一些酸甜口的吃食，偶爾胃口極好，偶爾又茶飯不思，林雪兒都一一看在眼裡。
種種跡象都表明，蘇琦的確是懷孕了，而她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最近林緋葉風頭正盛，更知道林茂人到暮年，一直渴望一個能夠繼承林家事業的男丁。才為蘇琦獻了一計，明面上是算計林緋葉，實際也為落了蘇琦的胎。
蘇琦不比薛氏寬和，她為人自私心眼甚小，若是掌管了林府，自己這個庶女又怎會如此愜意。況且她與蘇琦之間一直是有恨的，煙姨娘會被貶去莊子，蘇琦起了可是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此毒婦，怎能不恨！
蘇琦緊緊盯著林雪兒嬌花般柔弱臉龐，想從她的面上看出些許破綻來。
可惜，尋不到。
一向自負的蘇琦也不信才十幾歲的丫頭片子敢跟她耍心眼。
蘇琦只是冷哼一聲，再沒有耐心和她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問了她的來由，「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小姐你深夜拜訪，竟是找我敘舊？」
林雪兒坦然一笑，也不藏著掖著，說出心中所求，「蘇姨娘果然冰雪聰明是個妙人，怪不得爹對你格外疼寵。雪兒此番，確有一事相求！」
蘇琦挑了挑柳眉，林雪兒雖年幼，心機頗深，心思狠毒。
再過幾年，更是了得，而自己目前無子嗣傍身，心思流轉，不宜得罪林雪兒，「二小姐本事通天，不知賤妾能幫得上什麼忙？」
「雪兒所求，不過是姨娘舉手之勞。」林雪兒丹鳳眼微眯，流露出一絲精芒，櫻唇微啟，巧笑倩兮，「幫雪兒姨娘美言幾句，從莊子上接回來。」
蘇琦垂著似小扇般的睫毛，燈影憧憧，在她的臉上倒映出忽明忽暗的陰影。
這二小姐竟當她是個傻的不成！
她入府一月，早知薛氏性子寬和，府內事務由煙姨娘打理。
煙姨娘陰溝裡翻船，雖只遙遙看過一眼，只見其女，便知煙姨娘手段可見一斑。
她在不知情之下犧牲了一個孩子才弄走了林緋葉，豈又會給自己弄回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林雪兒未免把她想得太愚笨了一些。
「姨娘可得好好考慮！」林雪兒倒不急著走，在房中轉圜踱步。
蔥蔥五指自窗台上擺放著的長得極好的蘭花葉子上拂過，掐斷了一支開得正盛的蘭花，眼光凜冽，語氣如疾風驟雨般襲來，「若是爹爹知道，姨娘為了爭寵，不顧腹中胎兒性命，使出苦肉計，爹爹是否會厭棄於你？」
說著，林雪兒又兀自的笑起來，流瀉著狠意的丹鳳眼緊盯著蘇琦，一字一句，直戳蘇琦痛處，「那你，便失了爹爹的心，也不會有下一個孩子！」
房間內燭光昏黃，將林雪兒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之上，如同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撲向蘇琦，要將她撕得粉碎一般。
蘇琦如鯁在喉，她也想破口大罵，也想乾脆拒絕，林雪兒果真殺了一手漂亮的回馬槍，她有些無奈的閉上了眼睛，語氣淡漠，「老爺的主我未必做的！」
這算是妥協了，林雪兒的唇瓣輕輕翹起。
「剛才雪兒的要求的確有點為難姨娘了，反覆思索，只要姨娘應下一事。」林雪兒灼灼目光似能看穿蘇琦的內心一般，沉聲，「只要林緋葉回來那日，姨娘美言幾句，讓我姨娘跟著一道兒回來即可。這不難，姨娘若是再推諉，雪兒傷心之下怕是要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蘇琦無可奈何，遂點了點頭。
她又思及一事，不解而問，「你是說大小姐被送到和煙姨娘一個莊子去了？」
林雪兒輕輕淺淺一笑，瞧起來人畜無害。
她是不會忘記，當日乘著馬車去找煙姨娘，林緋葉故意弄壞馬車，害她走了三里路才回京，腳上長滿了血泡，錐心之痛。耳邊猶記，盧霖淵說，「忍，方能成大事。」
「這是我送給姐姐的一份大禮。」林雪兒拖著粉色纏枝花長裙，身影搖曳在夜色中，步履輕移，倩影漸消。